不多一會兒,我跟隨張星宇來到楊廣所在的房間。剛一走進屋子,一股子熏眼的屎尿味瞬間撲麵而來,而楊廣就那麼直挺挺的躺在軟床上,頭發讓剃的精光,可以清晰的看到有傷口縫合的印記,太陽穴和額頭處插著好些我看不明白的電子醫療設備。我進屋的時候,楊晨和兩個醫護人員正幫著他擦拭身體,而那股惡臭味正是從楊晨手中拎著的成人紙尿褲中散發出來。彼時的楊廣哪還有過去精神小夥的樣子,嘴歪眼斜不算,嘴邊還淌著晶瑩剔透的哈喇子,整個一瞅就跟電影裡演的傻子相差無幾。楊利民焦躁的趴在旁邊出聲:“小廣,你哪不舒服啊,告訴我..”而回應他的除了楊廣“吭哧吭哧”粗重的喘息聲之外,估計也就是他微微勾動的手指頭。見到這一幕,我忍不住歎息一口。說到底,這孩子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我是罪魁禍首,所有刺激他的話語也全是打我這兒發出的,可我沒得選擇,那天晚上如果我不做點什麼,季會絕對會變本加厲的威脅我。我不動聲色的走到床邊,才發現楊廣的眼睛雖然是睜開的,但是目光呆滯無力,似乎根本覺察不到旁邊的任何人和事情。就在這時候,一個戴眼鏡的醫生,摘下來臉上的口罩,表情認真的開腔:“楊老先生,傷者最近兩天,已經出現了不止一次的大小便失禁,這種情況下,我建議..”沒等他說完,張星宇忙不迭打斷:“韓醫生,我剛好有點事情想問你,是關於傷者的,楊老先生這會兒心情雜亂,您暫時還是不要打擾他了。”對方迷惑的望向張星宇,沉默幾秒鐘後,點點腦袋,跟隨張星宇走出了房間。楊利民緊緊攥著自己侄子的手掌,眼圈泛紅的呢喃:“小廣!你說你怎麼好端端就變成這樣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保全你和你父親,可結果還是我害了你們啊,你這樣讓我以後下去,怎麼麵對他們,麵對楊家的祖宗,唉..”這是他頭一次展現出正常人該有的情緒,長久以來,我們每次接觸,他都像尊不會哭也不會笑的木雕,旁人很難通過他的表情感覺到他究竟是個什麼心情,我這一刻我才明白,原來在親情的麵前,哪怕鐵石心腸,也縱有柔情一麵。看到老頭一臉哀傷,楊晨清了清嗓子安撫:“楊叔,這種事情急不來的,我有過這方麵的經驗,不瞞您說,我曾經就在病床上毫無知覺的躺了很多年,可現在您看我,不照樣活蹦亂跳的嘛,人隻有相信奇跡,才會出現奇跡。”楊利民聞聲一愣,隨即近乎瘋狂的又一把攥住楊晨的手臂:“是啊,我忘了你曾經也有過這種經曆,你快告訴我,當時你的主治醫師是誰,他們都給你用了什麼藥物?小廣歲數還小,不能一輩子都呆在床上。”“叔,您彆著急,我這幾天已經在找朋友幫忙聯係了,隻要一有消息馬上會通知您的。”楊晨低聲道:“當務之急並不是給小廣治病,而是你得調節好自己的心態,如果您再倒下了,還指望誰會儘心儘力的去幫襯楊廣,對不對?”楊利民深呼吸兩口,咬著嘴皮應聲:“確實,謝謝你的提醒。”“楊叔,您為啥不把楊廣送去上京,那邊的醫療技術和設備應該比咱這兒要先進的多吧?”我好奇的發問。楊利民很是敷衍的回應一句:“山高路遠,不方便,算了,都先出去吧,讓小廣好好的休息一下。”楊晨迅速掃視我一眼,微微搖搖腦袋,示意我不要再繼續提問。不多會兒,我們一塊走出房間。楊利民衝著正跟張星宇竊竊私語的醫生開口:“韓醫生,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來著?是不是小侄的病情在惡化?”“這..”姓韓的醫生頓了頓,抿嘴道:“他的身體機能方麵的確在減弱,這方麵晚點我會專門交代護士勤給他按摩肌肉,骨骼的康複,不過今早上我檢查他腦部時,發現他的腦神經似乎在修複,應該是好現象。”“真的嗎?”楊利民一下子又激動起來。韓醫生略顯圓滑的推了個太極:“隻能說有這方麵的征兆,至於日後到底會不會康複,我也沒辦法跟您下保證。”“隻要有征兆就有可能,小侄就拜托你了。”楊利民狂點兩下腦袋。他們寒暄片刻後,醫生重新回到房間,楊利民招呼我們再次來到樹下,他緊繃著臉,一杯接一杯的喝茶水,喝了差不多能有小半壺,才昂起腦袋依次掃量我、張星宇和楊晨仨人,我知道他在利用這段時間調整自己的情緒,儘可能不讓我們看出來任何端倪。當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我馬上先一步出聲:“楊叔,楊廣變成這樣,我難辭其咎,甭管您打算怎麼處罰我,我都沒有任何怨言,但我有句話需要提前說,您明知道楊廣跟著敖輝不可能有什麼好結果,當初為啥不去阻止他?”楊利民眨動兩下渾濁的眼眸,答非所問的凝視我:“王朗,小廣這次為什麼會墜樓,我希望聽你說句實話,即便視頻中沒有拍到你,但我相信你一定在現場。”我抽吸兩口,表情認真的回答:“我的人在飯店把敖輝幾乎圍了,楊廣非要跳出來冒頭,最後被我們逼到了他墜樓的那一層,他心裡很清楚我不敢讓他受到丁點傷害,所以故意拿跳樓威脅我,可當時除去敖輝之外,我還把季會也給按下了,他在接完一通電話後,就自己跳下去了,事後我看過他的手機,應該是敖輝打給他的,他一出事兒,我哪還顧得上彆的,這才風馳電掣的往回趕,可半道上還是遇到了季會的圍追堵截,我們行至館縣時差點被人圍攻,您不信的話,可以安排人去打聽,圍堵我的人叫候瘸子..”張星宇也忙不迭接茬:“確實是這樣的楊老先生,正因為當時王朗被逼的沒辦法了,才隻得跟錢龍、盧**商量兵分兩路,他複雜斷後的,算得上九死一生。”楊利民耷拉眼皮陷入沉默,像是在辨彆我說的真偽,半分鐘左右,他很是不信的睜開眼睛:“你能把季會按下?據我所知,季會的身邊不可能沒有高手吧?”我蠕動兩下嘴巴,剛打算再繼續往下編。“楊叔,我可以證明,當時他真的差點要了季會的命,龐友完全不是二牲口的對手,讓完虐!自己都斷了條胳膊,他拿啥保護好季會呐。”另外一間廂房的門突然打開,換上一身筆挺西裝的宋陽徑直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