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圓臉中年的舉動,我和段磊同時間愣了一下。“老譚,你可彆跟我開玩笑,這麼多年朋友了,你有事忙你的,我絕對不帶怪你的,反正我以前也搞過拆遷,裡麵的行當都門清。”段磊吞了口唾沫,先我一步回過來神:“是不是工人們嫌錢少呐,不要緊的,大不了我再漲一番..”“段總,咱倆認識不是三兩年了,你應該了解我人品的,能乾的活,我就算賠本也得成全情義,可現在真是乾不了。”叫老譚的中年咬著嘴皮打斷:“你查查卡上的錢對不對,要是不合適,你回頭再給我打電話吧,對不住。”說完,老譚放下銀行卡和POS機迅速轉身。段磊不死心的追出去,一把拉住老譚胳膊發問:“老兄弟,你跟我交個底,糾結是因為點啥啊?”老譚猶豫片刻,耷拉下腦袋,很小聲的呢喃:“段總,我是個賣力氣的小人物,一年到頭都賺不到幾個子兒,真跟你們這些家大業大的大老板們比不了,我也不想摻和你們的矛盾,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您高抬貴手一馬吧。”撂下一句話後,老譚甩開段磊的手掌,逃也似得跨出小院。“老譚!老譚!你特麼給我回來說清楚..”段磊怔了十幾秒鐘,不死心的又追了出去。我杵在原地沒有動彈,以那個老譚的所作所為,絕逼是鐵了心不再給我們乾活,彆說段磊求他,估計跪下磕頭也照樣不好使。約莫四五分鐘左右,段磊垂頭喪氣的返回。“磊哥..”我急忙湊過來攙住他。“沒事兒,小問題!”段磊強擠出一抹笑容:“商場如戰場,做這麼多年生意了,什麼樣的變故我沒經過,不就拆遷這種小活兒嘛,大不了咱們給村裡人多拿點錢,我還不信找不到幾個掄大錘的。”儘管嘴上說著無所謂,可他顫抖不已的身體已經詮釋了一切。“十有**是敖輝出手了,你得多防備,江湖的事情我不懂,我能做的就是竭儘全力替你做生意!”坐下以後,段磊哆哆嗦嗦點燃一支煙,又抓起手機道:“村前那條路是個大事兒,拆遷往外拉廢渣需要用,咱們擴建運設備也得用,再有就是水電問題,不行,我得趕緊去趟縣城,找找電力局和水利局的負責人。”話沒說完,段磊就火燒火燎站起來。“叮鈴鈴..”還沒來得及邁步,他的手機就響了,瞟了眼號碼,段磊連忙揉搓幾下臉頰,儘可能讓自己表情平靜的按下接聽鍵:“您好啊方總,咱們的設備什麼時候可以到位?什麼!你說什麼!高速修路,你可以走低速的,多出來的費用由我承擔,你先彆掛方總,聽我說完..喂?喂!”幾秒鐘後,段磊端著手機,無力的一屁股崴坐在椅子上。“叮鈴鈴..”兩個呼吸的瞬間,段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段磊抓起電話,朝我晃了晃道:“這次沒事兒,是搞基建的老顧,我跟老顧認識快二十年了,以前他周轉不開都是我幫他忙。”邊跟我解釋,段磊一邊興衝衝按下免提鍵:“怎麼著老顧,著急要上工呐,你放心,我這趟工程非你莫屬,肯定跑不了..”“磊哥,我是老顧的愛人。”電話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接著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咱們以前吃過幾次飯,不知道你還有印象嗎?”“哦哦,是弟妹啊,老顧呢,怎麼讓你給我打電話。”段磊的表情一僵,儘力控製自己保持和顏悅色的語調道:“那老小子是不是想加價,自己又不好意思跟我講,所以忽悠你出賣美色呢,有什麼事情讓他大大方方跟我說,十幾二十年的哥們了,我能虧他嘛..”“磊哥,我家老顧突發心臟病,臨進手術室前特意讓我轉告你,再找找彆的基建公司吧,千萬彆因為他影響工程進度,那就先這樣吧,有時候回石市,我請您吃飯。”“嘟嘟嘟..”像是被狼攆的甩出一句話後,對方直接掛斷,完全沒給段磊任何辯白的機會。可剛剛我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一直有個男聲在教那女人怎麼說話,也就是說對方擺明要毀約,還非給自己立塊貞潔牌,我惱火的臭罵:“磊哥,這個老顧收咱們訂金沒,狗日的如果敢耍咱,我讓丫頭吃不了兜著..”“沒事兒,小問題、小問題,我可以解決的!”段磊揉搓兩下眼眶,將散亂在額頭的頭發捋正,咬著嘴皮道:“你先忙你的去吧,有什麼事情,我會再聯係你的。”“踏踏踏..”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泛起,緊跟著就看到一個小臉凍得通紅的青年上氣不接下氣的奔了進來:“磊哥,老譚和他手底下那幫工人怎麼全撤了啊,我拉都拉不住,還有我昨天下午剛聯係好的那個拉廢渣的車隊也給我打過來電話,說他們要上外地接活,讓咱們亂找他人..誒?朗哥也在呐。”說話的青年竟是李新元,自打我們朝鵬城擴建開始,我就把他留給了段磊,沒想到這次也跟著過來了。段磊呆滯了好一陣子,才昂起腦袋擺手:“不礙事,全是毛毛雨而已,你再去聯係彆的車隊,另外複印幾張廣告貼到村裡,就說咱們高價雇拆遷工人。”“行,我這就去辦!”李新元連忙點點腦袋。“算了,我跟你一塊去吧,我再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段磊兩手撐在桌麵上,看似很費力的掙紮好幾下,才站起來,腳步踉蹌的跟在李新元的身後。兩人走出去大概四五步,段磊身子一歪,突兀“咣當”一下跌倒在地上,摔的極其狼狽。“磊哥!”“磊哥!”我慌忙跑出去,跟李新元一塊攙起段磊。“不礙事,我沒問題。”段磊嘴角溢出一抹鮮豔的紅血,固執的擺開我倆,搖搖晃晃的爬起來:“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跟那些背信棄義的小人較真犯不上..嗚..”說著說著,他猛地蜷縮下身體,捂著臉頰發出悲戚的哭聲:“我段磊混了一輩子商圈,人人求我時,我都義無反顧,可臨了竟落得無人肯幫的下場,老子不服..不服呐,嗚嗚嗚...”跪地抱頭痛哭,我一直以為這個動作是戲劇性的,是那些影視作品為了烘托氛圍刻意無病呻吟,直到真正經曆過才知道,這是如此的無奈,如此的憤怒,如此頂不住內心波動情緒的自然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