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賀來那對黑白分明的眼眸打量幾秒鐘後,我將手機遞給了他。“兵哥,我是阿來啊。”接過去電話後,賀來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呢喃。手機那頭的呂兵並沒有馬上吱聲,但是呼吸聲明顯開始加重不少,完全可以感覺出他此刻內心的不平靜。賀來的眼圈陡然泛紅,咬著嘴皮輕聲道:“兵哥,我記得咱們最後一次見麵,是你送我去機場,當時我哭著喊著說什麼都不願意走,你摸著我腦袋告訴我,等我回來,你還會來接我,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呂兵那頭仍然沉默不語,足足過去半分鐘左右,他才聲音沙啞的開腔:“這麼多年,你還好嗎?”“挺好的,就是想你們這些叔伯們了,經常做夢夢到你們,每次醒過來,我都會”賀來的調門一下子從顫抖變成了哽咽,那架勢就好像在我這兒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杵在原地觀望幾秒鐘後,我乾脆拽開門走了出去。人得活著有點眼力勁,呂兵之所以吞吞吐吐,說白了不就是因為我在旁邊嘛,與其一屋子人全都扭扭捏捏,我還不如大大方方的給他倆騰出來點時間交流。至於兩人會不會嘮出來火花,要說不擔心是假的,可有些事情擔心也沒用,要來的跑不掉,想走的留不住,除了勸你豁達點,我彆無他法。包房外,錢龍、地藏、黃樂樂跟賀來的三個保鏢涇渭分明的分彆站在兩邊互相對視,眼裡全都寫滿了不服和敵意。見到我出來,錢龍低聲詢問:“走?”“等一會兒。”我抿嘴回應,同時拿目光掃視賀來的三個保鏢。兩個精壯漢子腰杆筆直,虎目中散發著攝人心魄的銳芒,比之地藏可能要差一些,但是一看就知道肯定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而那個被賀來稱之為“蘇三”的女孩則顯得平庸簡單的多,一身價值不菲的奢侈品裝束,怎麼瞅怎麼像個被圈養的“金絲雀”。不過一切都隻是表麵而已,尋常“金絲雀”的手包裡怎麼可能隨時揣把槍?況且她剛剛掏槍的速度和姿勢都異常標準,我估摸著這個蘇三恐怕才是賀來身邊真正的屏障。想到這兒,我禁不住開始拿她跟洪蓮做起了對比,一樣的青春靚麗,一樣的身材姣好,一樣喜歡牌子貨和各種奢侈品,也不知道二人對上,究竟孰高孰低。約摸十分鐘左右,賀來從包房裡走出來,眼珠子仍舊紅通通的,捂著衛生紙“次呼”的擤了幾下鼻涕,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將手機還給我以後,賀來表情感激的伸出手掌:“感謝王總的高義。”“不謝,那是你們的情義。”我擺擺手搪塞:“該聊的也都聊的差不多了,今天既然是偶遇,咱就啥恩怨情仇都不扯,來日方長吧。”看我們作勢要走,賀來咳嗽兩下出聲:“王總,雖然襲擊錢總的是我大伯,我事先並不知情,但作為賀家的一份子,我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知道以頭狼的實力,什麼金錢賠償可能沒有任何意義,但我還是想說...”“我做事隻對人。”盯著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頰,我沉聲道:“今天先這樣吧,鵬城就這麼點大,咱早晚還會遇上。”說罷話,我朝著哥幾個擺擺手,一幫人揚長而去。直至離開餐廳,我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朗哥,啥特麼情況啊,好不容易逮著一條大點的泥鰍,你咋說二話不說就放了?”錢龍賭氣的撇嘴:“剛剛我問過迪哥,迪哥說就那麼幾隻臭魚爛蝦,給他十分鐘輕鬆解決戰鬥。”“兵哥的麵子。”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而後又將呂兵剛剛跟通電話的事情簡單複述一遍。聽完我的話,錢龍也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沉默幾秒鐘後,低聲道:“你意思是呂兵有可能要走?”我苦笑著搖頭:“走不走我不清楚,但能肯定他和賀家的情分絕對比咱們想象中要深厚的多,認識他這麼久,你幾時見過他在電話裡著急的語無倫次?又會因為誰說句求字?”“唉..這特麼事兒整得,來趟鵬城咋還混丟了一個哥哥。”錢龍憤憤的多了兩下腳罵咧:“真機八操蛋!”“沒啥意外的話,這兩天呂兵肯定會來趟鵬城。”我搓了搓後腦勺道:“你負責接待安排吧,我就不跟他見麵了。”錢龍眯瞪的開口:“啥意思?生氣了?”“我生個雞毛氣,兵哥是個大活人,本來就來去自由,當初願意入夥隻是因為人家找不到自己的組織,現在人要離開,我就算舍不得也不至於因愛生恨吧,況且這兩年他屬實也沒少幫過咱。”我笑罵一句:“我隻是不知道應該如何跟他對話,假如他懇求我不要和賀家交惡,我該拒絕還是同意?應該以什麼理由拒絕,又該用什麼態度同意,與其麵紅耳赤的尷尬,真不如避開裝傻。”錢龍頓了頓,咬著嘴皮應聲:“行,我知道了。”說罷話,我又回頭朝著黃樂樂叮囑:“樂哥,你該乾啥乾啥去,沒啥事少聯係我們,對你影響不太好,有啥事儘可能讓親信找我,往後你是要往高處攀爬的存在,從現在開始務必營造好自己的形象,讓自己不論哪個層麵都無懈可擊。”“明白朗哥。”黃樂樂利索的點點腦袋。我拍了拍他圓鼓鼓的啤酒肚打趣:“抽空減減肥,既為了形象又為了健康,你活的越久,企圖才能越大。”片刻後,我們幾個分頭離開。倚靠著車座,我微閉眼睛反複推敲著剛剛在飯店裡遇上的賀來。沒什麼意外的話,那家夥應該一早就鎖定了我們位置,然後用結賬的方式,故意引我們過去碰頭。至於他說的那些話,我半個字都不信,我和他既不是哥們,又談不上朋友,今天不過是第一次碰頭,他憑啥跟我掏心掏肺的講經曆、談過往?難不成我長了一副讓人一看就願意相信的大師相?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知無不言,無外乎兩種情況,要麼是兩人有相當的感情基礎,相互間已經達到了推心置腹的程度,要麼就是說者把聽者當成了傻子,認為自己的語言相當具有魅力。我和賀來絕不會是第一種情況,這賀來的表達能力也就一般,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他拿我當成了憨批。至於呂兵為什麼早不打電話,晚不打電話,偏偏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震響我的手機,我覺得這一切很有可能都是賀來的算計,這狗東西一定早就調查清楚我們和呂兵的關係,就等著這時候發揮。如果我不給呂兵麵子,強製要動賀來的話,我倆肯定得發生矛盾,呂兵保不齊也能趁機離開,如果我給了呂兵麵子,放賀來一碼,呂兵又會被兄弟們推到對立麵,同樣還是會離開。“媽的,這個賀來是個人物。”我煩躁的咒罵道:“啥特麼成本沒用,就挑了個合適時間,花了一頓飯錢,就把咱家裡的大將給謔謔的開始動搖,不好整啊。”“那個叫蘇三的女人也不好整。”前麵開車的地藏接茬道:“那女人應該是練內家功夫的,看似身嬌體弱,兩臂無力,實則下盤穩健,速度和爆發力不容小窺。”“查查這個賀來,我不信丫挺是孫猴兒,打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隻要他是個人,就不可能一點訊息都沒有。”我咬著嘴皮道:“這事兒交代老凳子去辦。”“嗡嗡..”話音剛落,我攥在掌心裡的手機就震動起來,看到還是呂兵的號碼,我遲疑良久後按下接聽鍵:“啥事啊兵哥?”“我..”電話那頭的呂兵欲言又止的乾咳兩聲:“我和賀家的事兒你應該都清楚吧,我想跟你聊聊,可是又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要不..”“要不你來鵬城吧,咱們見麵細談。”我接茬道:“哥啊,我剛一出道就認識了你,這麼些年,咱們雖然聚少離多,但從我心裡,始終沒拿你當過外人,我還是那句話,任何時候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大大方方跟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