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返回酒店的時候,王莽一通電話直接改變了我的航向。二十多分鐘後,天河區第一人民醫院的某間高乾病房門口,我見到了滿麵焦躁的王莽、葉致遠,還有之前見過一麵的那個戴眼鏡的中年人。“找到常叔了嗎?”我貌似關切的問了一句。王莽點點腦袋,歎了口大氣:“嗯,兩個多小時前他被人丟到交警隊門口,不知道給灌了多少酒,剛剛才洗完胃。”“灌酒?”我一臉迷惑的裝傻:“啥情況,綁匪請常叔喝酒呐?”“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明白,不管怎麼樣,他平安無恙就是好事。”王莽擺擺手,疲憊的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折騰我特麼一宿,差點沒給我這身老骨頭給累散架,可算能喘口氣了。”葉致遠馬上接茬:“莽叔,要不你先回去歇著吧,這邊有我和朗朗照看,保證不會出啥問題的。”“還是等他醒過來再說吧,不差這一會兒。”王莽從兜裡掏出一支煙點燃,長籲口氣道:“我實在是想不透,綁老常的人究竟圖點什麼,根據交警隊門口的監控錄像來看,綁他的人歲數不大,應該還是個獨行俠,老常的身上也沒有任何傷痕,說明沒受過刁難。”葉致遠看了看我,眨巴眼睛淺笑:“沒受傷是好事,咱就盼著我常叔長命百歲。”“算了算了,等他醒過來再說吧。”王莽揉搓兩下太陽穴,側脖看向戴眼鏡的中年人道:“老魏啊,你給老趙他們去個電話,讓他們不要操心了,明天老常的安排一切照舊。”戴眼鏡的中年點點腦袋輕問:“那還需要報個警不,市局和刑警隊那頭我都打好招呼了。”“報毛線報,對方做事講究,咱們也彆扯犢子。”常飛一臉煩躁的嗬斥:“萬一給綁匪惹火了,再特麼綁老常一回,你負責啊!”聽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我掏出手機不動聲色的給黃樂樂發了條信息,讓他明天一早來醫院混個臉熟。時間過去兩個多鐘頭後,酒精中毒的常飛總算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他臉色憔白的倚在病床上,仿佛大病初愈一般。見到我、王莽、葉致遠全站在病床旁邊,常飛喘著粗氣自嘲的笑了笑:“喝了半輩子酒,第一次因為喝酒躺醫院,嗬嗬嗬...”說著話,常飛劇烈咳嗽兩聲,渾濁的眸子冷不丁望向我,嘴角微微上翹:“小朗啊,你那邊進行的還順利不?”“有點眉目了,這兩天應該能出結果,您稍安勿躁常叔。”我吸了吸鼻子,不自然的笑了笑。“兩天前,你就是這麼答複我的。”常飛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掙紮著往起坐了坐身體,猛然指著我鼻子低吼:“結果又是兩天過去了,你到底在忙些什麼,是忙著和葛川喝酒聚會嗎!”我怔了一怔,皺著眉頭跟他對視在一起。“老常,你看你說的這叫啥話,孩子再不濟孰輕孰重還能掂量不起嘛。”王莽一看氣氛不對,趕忙湊過來打圓場,同時朝著我擠眉弄眼:“小朗啊,彆跟你常叔一般見識,他今天晚上受了點刺激,有脾氣很正常。”“我受什麼刺激!”常飛撥拉開王莽,怒氣衝衝的喊叫:“你問問他自己,有沒有和葛川碰麵,有沒有和葛川勾肩搭背,而且就在市政府附近,王朗,你還需要我說的再細致一些不?”我往後倒退兩步,吐了口濁氣回應:“沒錯,我是跟葛川打過照麵,也確實一起吃過頓便飯,可那又能證明什麼?”“小朗,你...”王莽目瞪口呆的看向我。我慢慢解開西裝扣子,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後又看向常飛冷笑:“常叔,你看這身西裝嶄不嶄?我費勁千辛萬苦才穿上的,結果呢?你一句話,我就得重新拎起片刀。”常飛蠕動兩下嘴角,剛想說話,我粗暴的打斷:“你先閉嘴,聽我說完,拎起片刀我也無所謂,因為我欠莽叔太多,哪怕是為了他,我也得點頭,但特麼你好歹對我真心一點啊,拿我當傻逼一次可以、兩次可以,總得有個完吧?”“小朗,你閉嘴!”王莽一個猛子紮到我跟前,背對著常飛,一手薅著我衣領,一邊朝我擠眉弄眼的不停使眼色。倚靠著床頭的常飛擺擺手,眼神陰鷲的盯著我輕笑:“大莽,你讓他說,我今天到想聽聽,這小子究竟能說出什麼花來。”我咬著牙,像個愣頭青一般的頂撞:“我不需要說出來任何花,咱倆本來也沒什麼深厚的交情,不論是你幫我,還是我幫你,無非都是看著莽叔的麵子,我承認頭狼能在羊城站穩腳跟,確實跟你有抹不開的關係,我也打心眼裡尊重你,但你不該拿我當成傻逼..”“啪!”我的話沒說完,王莽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摑在我臉上,當場將我扇了個踉蹌,我往後倒退兩步,齜牙瞪眼的猛瞅王莽。王莽收回去明顯有些哆嗦的手臂,喘著粗氣臭罵:“王朗,你特麼是要逆天吧,你為什麼能有今天自己心裡沒點逼數啊?馬上給老常道歉,不然我肯定繞不了你!”我摸了摸滾燙的臉頰,精神病似的突兀哈哈大笑,指著王莽的鼻子邊笑邊點頭:“你打我?真行!真棒!你忘了唐缺反水,我當時替你做過什麼,現在竟然打我..”王莽臉頰漲紅,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巴,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莽叔、常叔,你倆先消消火,朗朗來的時候絕對喝的不少,身上一股子酒味。”見到我和王莽撕破臉皮,葉致遠忙不迭擋在我們中間,一邊推搡著我往出走,一邊聲音很小的呢喃:“差不多得了朗哥,再鬨下去誰也收不了場。”“王朗,關係歸關係,規矩是規矩,你可以目中無人,但要是拿老常不當一回事,不管你在羊城靠誰,鏟的有多硬,我都肯定收拾你,今天我把話撂在明處了。”王莽提高調門厲喝一句。我一邊扒拉葉致遠,一邊氣呼呼的罵咧:“成,我待會回去洗乾淨等著你收拾,不給葬在黃花崗,我都不帶看得起你的。”“行了,彆特麼喊了,明天酒醒以後,我看你臉紅不臉紅。”葉致遠一把夾住我的脖頸,粗魯的薅出病房。一直來到醫院門口,葉致遠才氣喘籲籲的鬆開我,使勁在我胸脯上推了一把咒罵:“王朗,你他媽瘋了吧,咋地?省裡麵找到新靠山了,你剛剛那麼咄咄逼人,你想沒想過莽叔夾在你和常飛的當中多難受,你是他特彆看順眼的後輩,可常飛是他起家的老板..”“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必須得把這層窗戶紙捅破。”我一掃剛剛的瘋癲狀態,哆哆嗦嗦的從兜裡掏出煙盒,點上一支煙後,苦笑著搖頭:“常飛是多有城府的一個人,剛剛竟然能夠直接當著所有人麵指責我跟葛川碰麵,說明他絕對氣爆炸了,已經忍不下去了,照著這種形式發展下去,他肯定會啟用莽叔對付我,到那時候莽叔怎麼辦?”葉致遠沒好氣的嘟囔:“還能咋辦,肯定會替你求情唄。”“對啊,我和常飛翻臉已然成定局,何必還為難莽叔再像個弟弟似的求情說好,我不先一步撕破臉皮,莽叔永遠不會忍心衝我發難。”我吸了口煙,昂頭望向對麵的住院樓苦笑:“我今晚上來的目的就是翻臉,我不翻臉,莽叔才是最難的,而且我也確實演累了,你知道不遠仔,我多想西裝革履的跟你們站在一塊,但常飛看不上我啊,先拿我弟弟說事,然後又逼我拎刀,我特麼也是爹生娘養的,因為點啥,就得跟狗似的圍著他轉圈?”葉致遠沉默幾秒鐘後,怔怔問我:“那你接下來打算咋辦,常飛要是真讓莽叔對付你,你會跟莽叔掐起來嗎?”我撥浪鼓似的搖頭:“莽叔對我來說,不比我師父差任何,跟他對掐,那我除非是真喝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能避則避,避不開就受著。”“嗡嗡..”這個時候,我手機裡進來一條短信,是王莽發過來的,信息內容隻有一句話:徑路窄處,留一步與人行,滋味濃時,減三分讓人嘗,此是涉世一極安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