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挪揄著應該如何開口時候,旁邊挽著孟勝樂手臂的張小可突然柔聲細語的開腔:“常叔叔好呀,好久不見,您還是那麼意氣風發。”“哦?”常飛輕推鼻梁上的眼鏡框,打量一眼張小可,不確定的出聲:“你是..你是張軍家的小可吧?”“對呀,沒想到常叔叔還記得我呢。”張小可順杆往上爬的輕點小腦袋。“你們..”常飛掃視一眼張小可和孟勝樂,隨即含蓄的笑道:“年輕人就是活力四射啊,你父親還好嗎?”“我父親..”臉上掛著笑容的張小可瞬間轉喜為憂,苦澀的歎了口氣:“我爸爸的身體越來越差,現在幾乎離不開血氧儀,光是這個月已經休克過去兩三次了。”“唉,他不容易。”常飛輕點腦袋,掃視一眼張小可,話語簡潔的喃喃:“你也不易。”張小可莞爾一笑,很懂事的抓起茶壺替常飛滿上半杯香茗:“不說這些了,千萬不要因為我,影響到您的心情,不然朗弟弟回頭該埋怨我啦。”等常飛落座以後,王莽在慢悠悠坐下,仰頭笑問:“哦?你和小王朗關係還挺匪淺呐?”我挪動兩下輪椅,湊到王莽耳邊淺聲道:“嗯,關係是挺深的,不過不是和我,而是跟我拜把子大哥..”王莽扭頭環視一眼孟勝樂,隨即露出一抹“原來如此”的表情:“略懂略懂。”“哈哈哈..”旁邊的常飛頓時爽朗的笑出聲。我一直覺得,在華夏最低調的裝逼方式就是“略懂”二字,而王莽完美的將這個詞兒彰顯出來。閒暄幾句後,常飛側脖看向我道:“小朗啊,增城區科技園的事情,我聽阿莽提過了,為了加速增城區的改造和建設,你和你的公司一直在全力以赴,這一點我很欣慰也特彆感動。”雖然不知道他是真心誇讚,還是在說場麵話,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王莽斥巨資打造所謂的“科技園”,應該就是為麵前這位做嫁衣,我舔了舔嘴上的乾皮奉承:“常哥您謬讚啦,主要還是我大哥領導有方,我們不過是打下手跑腿而已。”“哈哈,不錯不錯..”常飛似乎很愛笑,沒等我說完,他再次大笑兩聲,朝著王莽道:“勝不驕敗不餒,阿莽啊,你確實撿到寶啦,加以時日,這孩子必成大器。”王莽笑了笑沒有往下接茬,輕問我:“小朗,咱們這是還等誰嗎?”“踏踏踏..”一陣腳步聲泛起,緊跟著打酒店門口又走進來三條身影,葉致遠走在最後麵,跟我打過幾次交道的葉榮其次,走在最前麵的同樣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和龍行虎步的常飛不同,這個中年人乾瘦乾瘦的,穿件暗色格子的襯衫,走路的步調不緩不急,透著一股儒雅勁兒,而且五官長得也很清秀,想來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帥小夥。中年掃視一眼桌邊,隨即含蓄的笑道:“路上堵車,不好意思哈,來晚了來晚了,沒想到常哥也在,早知道這樣,來的時候,我就該刮下胡子的,哈哈。”孟勝樂聲音很小的呢喃:“大半夜跟鬼堵車呢,真**能裝..”“世龍兄,還是反應那麼精神抖擻啊。”王莽笑盈盈的起身。常飛也昂頭打了聲招呼:“昨天還聽老趙他們提起你,說你打算定居京城,今天謠言就不攻自破,看來小朗等的貴客應該就是你吧。”“有您在場,我算什麼貴客,隻能是陪客。”被稱王莽稱作“世龍兄”的中年連連擺手,很自然的坐到了桌邊,而葉致遠和葉榮則無比規矩的站在中年身後。我目光投向葉致遠,他衝我微微點頭暗示。“小朗你好,我是遠仔的二叔,之前就有聽他經常提起你們之間的友情,一直都想和你見個麵,奈何俗事纏身呐。”入座以後,葉世龍很有水平的來了個自我介紹,既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又透過葉致遠拉進我們的關係。“您好!”我竭力掙紮起身,跟對方握手,說老實話對於應該如何稱呼他,我自己都覺得格外尷尬,按照歲數輩分,他應該跟王莽、常飛相差無幾,可如果我也喊他哥的話,等於是在直接占葉致遠的便宜。“嗬嗬,傷還沒好,就彆亂動彈,容易把傷口崩開線。”葉榮似笑非笑的瞟了我一眼冷聲撇嘴。聽出來丫是在挑釁,但我滿臉掛笑的應和:“多謝榮哥掛念,榮哥也坐呀,千萬彆跟我見外。”我意思更直白,你特麼都不夠格跟我坐一桌,還裝你奶奶個哨子。但凡腦子沒問題的人,在這種情景下都會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可這葉榮好像天生就長了一個欠削的腦袋,被我懟完以後,竟然沒有絲毫收斂,反倒橫著眉頭再次發出呱噪的笑聲:“哥們,人不會一直走運的,僥幸撿著一回便宜,代表不了任何實力。”我不動聲色的瞄了眼主位上的常飛,然後又依次打量王莽和葉世龍,發現三個老家夥好像全都沒有聽見一般,誰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我禁不住心裡嘀咕,一幫老狐狸,吃個飯還特麼給我設考驗。沉默幾秒鐘後,我朝著葉榮淺笑道:“榮哥,不能因為我倆有過節,你就把我當節過吧,你說這一桌全是咱長輩,你我兩個小孩兒從這兒鬥嘴,不顯得丟份嘛,我倒是無所謂,畢竟沒皮沒臉,您可是代表葉家啊,咱能不能像遠仔一樣知書達理,分明場合,有什麼矛盾私底下攤開聊?”我記得葉致遠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的很明白,他說“他二叔”要來,也就是說葉世龍應該是屬於葉致遠的派係,否則他應該會用“我和葉榮”的二叔來介紹。儘管我此刻話說的比較刺耳,但卻是在捧著葉致遠,想來葉世龍應該不會不高興。“你..”葉榮立時間張大嘴巴。“榮仔!”葉世龍立馬皺緊眉頭。葉致遠也很會挑時候的開腔:“大哥,我跟朗朗都談好了,待會飯局結束,讓他給你賠個不是,之前的恩怨一筆勾銷吧。”葉榮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兩下,最終心有不甘的耷拉下腦袋。王莽笑盈盈的起身打圓場:“年少輕狂嘛,我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也總喜歡拿特立獨行當成與眾不同,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討人厭,還總感覺很耀眼,等歲數到了,就什麼都明白啦,況且咱們也不是外人,至少從今天開始關係應該越來越好,既然人齊了,那咱們就開始吧..”很快飯局進入正題,但我卻覺得比特麼開餐前還無聊。三個加起來至少一百五十歲的老家夥有說有笑的聊天說著關於羊城的各種趣事兒,誰也不提今晚上幾千名工圍堵天娛大廈的大新聞,而我隻能儘可能的做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豎耳聆聽,看到他們都哈哈大笑的時候,也配合的咧嘴笑。至於具體聊的啥、笑的啥,咱不知道,咱也不敢問。不過透過他們聊天,我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王莽在和常飛說話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提高聲調,但跟葉世龍閒扯的時候,又會很自然降低嗓門,雖然這點小細節代表不了任何,但卻給我一種王莽和常飛應該是平級,至少私交很不一般的感覺,而他對葉世龍卻或多或少摻雜著一絲陌生和敬畏。閒聊片刻後,常飛沉聲道:“華夏人習慣做任何事情都喜歡排名算位,經濟上有什麼福布斯,學術上有各種榜,現在就連走路都會比步數,可以理解成好勝心強,但往往這樣會很累,小朗啊,對於這座城市的建設,我個人感覺應該是不分先後的,你認為呢..”說老實話,我並不知道他到底想表達啥,但嘴上卻慌忙應承:“常哥說的對。”常飛推了推眼鏡框微笑道:“天娛集團今晚上的鬨劇雖然讓人啼笑皆非,但畢竟也是全市數一數二的納稅大戶,並且時刻走在幫助地方建設的前沿,經此大難,他們在增城區的開發項目肯定是會被上麵收回的,但做人嘛,總得有來有回,咱不能隻看到對方的過,忘記了對方的功。”“是啊,天娛集團前些年也確實為市裡做出過不少傑出貢獻。”“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覺得老常的分析很到位。”王莽和葉世龍對視一眼,插諢打科的互相敷衍。“現在天娛拖欠民工工資的醜聞已經在網上發酵,據說今天晚上的流血事件還造成了多人傷亡,我想老郭可能也知道了自己的疏忽,阿莽啊,作為兄弟企業,我覺得這種時候,應該凸顯一下咱們羊城商圈的團結性,你說呢?”王莽沉默一下,直接將皮球踢給了我,苦笑道:“常哥,您應該知道我公司現在的具體情況,我所持有的現金基本上都投進了小朗的開發公司,而我們兩家公司隻是合作關係,所以我想拿點錢出來需要走很多道手續,不瞞您說,你現在讓我請你喝杯好茶,我都囊中羞澀..”“哦?沒看出小朗現在還是個土財主嘛。”常飛挑眉輕笑:“那小朗你的意思呢?”既然王莽能帶著常飛來跟我碰麵,就說明他肯定不會跟郭海穿一條褲子,他之所以跟我含蓄的表露出放天娛一馬的意思,更多應該是有更大的訴求或者是受到天娛集團背後大拿的懇求。“我覺得應該幫助天娛集團共渡難關,畢竟同處一片屋簷下,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將來會不會遇上困難。”我抽了抽鼻子,不等常飛點頭,我話鋒一轉:“但公司的錢是要用來開發科技園的,不能有任何差池,如果常哥您願意替天娛做擔保的話,我可以介紹我一個哥哥臨時救場,但需要郭海郭總親自跟對方接觸,如果郭總著急的話,我馬上就可以安排我那位哥哥來酒店。”我想表達的很清楚,郭海想收場沒問題,但他人必須得給過來,跟我碰個麵,至少拿出來點態度,否則的話一切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