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8、睡裙(1 / 1)

探虛陵現代篇 君sola 5107 字 2個月前

第五百三十五章——睡裙在此刻的阮看來, 她們三人隻是夜裡突然登門的陌生人。就算有千芊在旁做了介紹,說是朋友,但阮乍見之下, 難免還是會有些不習慣, 麵具下的眼睛仍然斂著幾分狐疑之色, 隻是瞧著不明顯。阮又看了千芊一眼, 千芊向她點了點頭,阮眸中的疑惑這才稍微沉下去了些, 浮起她一貫的溫柔,在門口讓出一條道來, 並見禮道:“三位姑娘客氣了,你們是芊的好友, 又怎會叨擾,快請進來說話。”“多謝。”師清漪與洛神道完謝,走進了木屋。阿槑跟在她們兩身後,幾乎寸步不離。木屋裡的擺設簡潔樸素,但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桌上的瓶中還插著新花, 在夜色中微垂了頭,花瓣上沾著些許晶瑩的水珠。“三位請坐。”阮引著她們來到桌旁。師清漪與洛神在椅上坐了下來,這椅是單人座, 桌又是四方桌, 她們兩各坐了一個方位。阿槑實在是有些渴了, 沒有坐下, 而是跟在千芊身後打轉,千芊端來茶壺與茶盞,先給阿槑倒了一盞, 繼而給師清漪和洛神看茶。“不知三位姑娘,如何稱呼你們才好?”阮一身銀色衣衫,落落大方地與她們閒談。師清漪微微一笑:“我姓師,名清漪。”“師姑娘。”阮也笑道。洛神道:“我姓洛,單名一個神字。”阮點點頭:“洛姑娘。”阿槑嘴裡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滿滿的一盞茶,說:“我就叫阿槑,兩個呆的那個槑,你直接叫我阿槑就行。”阮大概是覺得她有些可愛,眼中的笑意越發深了些:“阿槑姑娘。”阿槑沒有什麼顧忌,心中有話從不憋著,問道:“阮姑娘,請問你的名字是什麼?千芊隻說讓我們稱呼你為阮姑娘,卻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可方便告訴麼?”“名字又不是秘密,怎會不方便的。”阮笑道:“我的名字便是喚做阮,隻有一個單字。”“那你沒有姓麼?”阿槑有些奇怪,說:“我看這世上大多人都是跟著爹爹或娘親,有姓的。”初見之時,彼此不了解,問一句姓甚名誰,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這沒什麼。但如果對方隻說了自己的名字是單字,沒有提到姓,一般多半還是背後有什麼緣由,而這種緣由大多和家庭有關,畢竟姓是一個家庭的傳承。在這種情況下,或許對方不想多提,如果像阿槑這樣盤根究底地問詢,其實並不禮貌。但阿槑心大,有時候還有點憨傻,直接就問出口了,可即使如此,卻也不忍去苛責她。阮看上去也並沒有什麼避諱,眼中仍是笑著的:“我生下來,便未曾見過我爹爹,是娘親將我帶大。阮這個單字,是我娘親用來喚我的一個稱呼,並不是姓阮,而娘親又不讓我跟著她姓,我自然也就沒有姓了。”師清漪沉默,耳中仔細聽著。“你娘親不讓你跟著她姓?”阿槑似乎懂了,有幾分感同身受:“我其實與你一樣,也沒有姓,不,我還比不上你,我連名字都沒有。我爹爹娘親嫌我傻,不喜歡我,不想要我,才不給我取名字,阿槑隻是我小姑姑給我起的小名。”“阿槑這個名字很是可愛。”阮麵具下那雙眸笑眯眯的:“很襯你。”“謝謝。”阿槑聽了,心中喜悅,卻還是忍不住問:“那你娘親也是不喜歡你,才不讓你跟著她姓麼?”阮似乎有些怔住。千芊正準備給阿槑空了的茶盞裡添茶,這下手中擎著的茶壺也凝在了半空。師清漪聽了,知道這已經是越矩了,就算這隻是阮的幻影,也有她自己的思想,會感覺到痛,斷然不能去戳對方的傷心事,連忙輕聲提醒阿槑,並搖了搖頭:“……阿槑。”阿槑卻並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裡,茫然看向師清漪:“啊?我是不是說錯了?”她既能大方地說出她爹娘不要她的往事,其實也能看出她對這些拋棄與傷害並不是很在意,再加上她在人情世故上有些懵懂,以至於無法想象在問出這些話後,對方究竟會是一種什麼感受。不過阮脾氣很好,道:“不妨事。你沒有說錯,我娘親確然不怎麼疼愛我,她疼愛彆人去了。”“原來如此。”阿槑點點頭:“你娘親還有彆的孩子,她偏愛另一個,對不對?”阮沒有再接話,隻是笑起來。阿槑話說得多了,又渴,見千芊站在她邊上倒茶,連忙站了起來。等千芊倒完,她趕緊接過來,雙手捧著茶盞,仰頭就飲。這時候,千芊卻低聲說了句:“又在鬨什麼?”千芊這話裡有些嗔怪的意味,阿槑愣了愣:“我……我沒有鬨啊。我口渴喝水,不可以麼?”千芊看著阿槑笑:“我不是在說你,是說我的蛇,從林子裡開始,它們就一直在我手臂上鬨來鬨去,進屋以後也沒個消停。”洛神聽了,略蹙了眉,瞥向千芊。跟著眸光一瞥,落到了阿槑身上。師清漪看見千芊和阿槑站立的位置,兩人挨得最近,而之前在林子裡的時候,阿槑也是站在千芊的邊上,尤其千芊借眼時,阿槑更是伸出雙手,捧住了千芊的臉頰。她想到了什麼,麵色有了些微變化,不過暫時沒有吭聲。千芊話音剛落,也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勁,將茶壺放下,側過臉去。等她發現師清漪和洛神都在看她,三人目光相接,頓時明白了過來。礙於阮還在桌旁坐著,師清漪不方便起身,於是繼續不動聲色地端著茶盞,輕抿了一口,客氣地稱讚了句:“這茶很是甘甜。”阮笑道:“我平素愛吃些甜口,便在茶裡放了些花糖,擱在廚房裡涼著。芊她怕你們趕路渴急了,喝熱茶容易燙口,便將這壺溫茶先行端出來了,也不知你們喝不喝得慣。”“好喝。”師清漪說。阮打量著師清漪,和氣地道:“以往我未曾聽過芊提起有過什麼好友,是以對三位姑娘並不了解,若有怠慢之處,還望三位勿怪。三位深夜上山尋芊,莫非是有什麼要緊事麼,還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方便的話也可與我說說,我定竭儘所能幫忙。”她這番話說得既有禮,又滴水不漏,但師清漪還是能感覺到裡麵藏著的謹慎。阮在試探她們。畢竟在阮的認知裡,千芊從沒說過有什麼朋友,突然冒出三個朋友來,還是大半夜上山的,而這山林又算是她和千芊兩人隱居的秘密之地,就是為了躲避官府對千芊的捉拿,彆人都不知道具體地點。而此時此刻,原本兩人的秘密居所多出了三個人,還都是她不認識的,也難怪她無法放心。隻是顧著千芊的情麵,阮仍對她們十分客氣。師清漪表現得沒有半點拘束,笑著說:“我們三人與千芊相識許久,隻是因著她近年在外研習蠱術,聚在一起的時間便少了,但暗地裡時有聯絡,不過此事並不重要,她便未曾告訴你。我們連夜上山,也是因著前陣子千芊說她所在的城裡鬨疫病,人手不足,便讓我們過來瞧瞧。我們心中擔憂她,日夜兼程趕來,抵達時正好是夜裡,實在是多有叨擾。”阮聽了,道:“這麼說來,三位也與千芊一般,是蠱師,或是大夫?”師清漪點點頭,將胡謅說得無比自然:“正是。不過我們都是些微末之技,遠遠比不上千芊,隻是過來幫把手。”雖然是胡說八道,但這理由卻也說得過去。千芊湊到阮身邊,輕聲道:“她們是可信之人,不會將我的藏身之處泄露出去,阿阮你放心罷。”阮眼中的神色也才真正緩和了些。師清漪能看出阮的性子其實是謹慎小心的,不會輕易相信彆人,看著溫和有禮,實際上與陌生人總會保持著距離。但阮卻很尊重千芊,果然如千芊之前所說,隻要千芊發了話,說她們可信,阮就不會再繼續過問。在這方麵,阮給予了千芊足夠的空間與自由,即使千芊交的朋友,她全都不認識,但隻要沒有察覺到危險,她就不會去乾涉千芊的選擇。師清漪心中思緒起伏,飲茶時,並沒有去遮掩她手上的紅玉手鏈,反倒在抬起手臂將茶盞湊到唇邊時,特地將那紅玉手鏈露得更顯眼了,就是為了能讓阮看見。果然阮瞥見了,眸中有些異樣之色,似乎十分驚詫。現在千芊這個夢場裡設置的時間點,就是千芊和阮當年在山林木屋裡一起生活的時間點,為洪武四年。洛神洪武七年入墓,洪武六年的時候,洛神還在蘇州府過著平靜的日子,在此之前並沒有和阮有過任何交集。但師清漪從阿槑那裡獲得的夢場細節表明,洪武四年的時候,阮就已經戴上了青頭鬼的麵具。隻是因為她在山上和千芊同住的時候,怕夜裡戴著鬼麵具會嚇到千芊,於是暫時為了千芊,而換成了模樣溫和的銀麵具。這說明阮至少在洪武四年時,就已經進入了青頭鬼組織。隻是這時候千芊還沒加入,根據千芊當初對與阮有關的往事的回憶,在解決了這座城裡的疫病以後,千芊就跟著阮了。阮去哪裡,她就去哪裡,後來為了陪伴阮,千芊也加入了青頭鬼組織。以前師清漪從沒想過有見到阮的一天,如今借住夢場之力見到了,她現在最想向阮打聽的,當然是和青頭鬼有關的情報。畢竟,這和洛神當年入墓有很大的關係,在這方麵,她們有太多未知的謎團,怎麼都撥不開橫亙在眼前的那層迷霧。但遺憾的是,阮隻是千芊在夢場裡造出來的回憶幻影,並非本人。這也就意味著,阮幻影的想法和思維雖然如千芊記憶裡那樣鮮活生動,本質上卻還是遵循著千芊潛意識裡對她的認知。如果千芊不知道,那麼阮的幻影其實也無從得知。千芊從沒見過阮麵具下的臉,現在阮麵具底下的臉,其實也是模糊不清的,不可能造出阮的真麵目來。如果是和青頭鬼有關的一切,隻要千芊知道,都會告訴她們,不會有半點隱瞞,這點她們絕對相信千芊。對於這些千芊已知的內容,比起去問阮的幻影,還不如直接問千芊,而事實上她們也早就問過了。隻是,千芊的所知十分有限。千芊雖然跟隨著阮,也加入了青頭鬼組織,但她曾說過,自己很少待在組織裡,與組織裡的人也少有來往。至於阮,千芊說她在組織裡地位很高,以阮的這種身份等級,應該可以進入組織的最深處,知道很多組織的重大秘密,而這些秘密也正是千芊所無法觸及的存在。但阮實在太神秘,當初連臉都不讓千芊看,千芊更是對她幾乎一無所知,又在阮麵前如此卑微,就隻是心甘情願地跟在阮的身後,什麼都不去過問。而阮也沒有告訴千芊任何青頭鬼的重要秘密,以至於千芊造出來的阮的幻影,就算問了,對方也答不出來。師清漪深知這個道理,並不會浪費時間去向阮打探青頭鬼的秘密,但她想試試阮在看見手鏈時的反應。她就是故意給阮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紅玉手鏈。以此來給予阮的幻影一個視覺上的刺激,那麼幻影就會根據千芊對阮性格的了解基礎,進行潛意識的邏輯補全,而主動對手鏈產生一些符合她性格的反應。就像是長生夢場裡,師清漪的幻影看見了手表,根據長生對師清漪的了解,師清漪必然會去研究那塊表,一個道理。阮盯著師清漪的手腕,默默看了好一會,終於還是開口道:“師姑娘,我有一個疑問,想請教你,還望師姑娘莫要介意。”“阮姑娘,你但說無妨的。”師清漪知道她的心思,慢慢擱下茶盞。阮道:“你手腕上這串紅玉手鏈,從何處得來?”洛神在一旁安靜覷著她們兩,默不作聲。“這個麼?”師清漪主動將衣袖撈起來,露出一截皓白的腕子。上麵的紅玉手串與她皎潔肌膚兩相映襯,紅的越發妖紅,白的越發白嫩。阮一直盯著她的手鏈,沒有挪眼,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眨。“我從一個古董鋪子裡收來的。”師清漪回想起當初去芙蓉巷無色鋪裡找陳景發拿貨的光景,機緣巧合之下戴上了這串手鏈,之後就被寧凝綁架,進了落雁山,從而得以與在落雁山古墓裡沉睡的洛神重逢。那一天所發生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不覺有些唏噓。光陰流逝,她自己都沒想到,她們已經經曆了這麼多人世沉浮,艱難險阻。更在今天,見到了這串紅玉手鏈當年的主人的幻影。隻是這手鏈的主人幻影並不明白這裡麵的玄機,看上去還以為這手鏈就是師清漪的,畢竟她自己那串,還好端端地戴在手腕上。在夢場裡,人的幻影與物件的幻影有著本質的區彆。夢場裡人的幻影,與這個人的本體絕不可能共存,如果本體進入了夢場,她在夢場裡的幻影就會立刻消失,從而被本體所取代。但物件卻不是。物件和物件幻影可以同時存在,不會產生悖論。於是這串紅玉手鏈雖然是獨一無二的,卻既能以記憶裡的一種虛無形式存在於夢場裡的阮的手上,又能以真實的形式,存在於師清漪的手上,師清漪腕子上這串紅玉手鏈雖然是真的,卻並不會取代手鏈幻影的位置。“古董鋪子裡收來的?”阮越發疑惑:“這……”“我這手鏈有何不妥麼?”師清漪將自己的手湊過去,以便讓阮看個仔細,並且觀察她眼中的反應:“莫非這是贗品?那掌櫃的與我說,這是好玉,並非凡品,絕不會拿贗品誆騙我,我是上當了麼?”阮盯著她手腕上的紅玉手鏈,看了許久,才道:“師姑娘,你的手鏈並非贗品,是真的。”“那便好。”師清漪佯裝放心:“阮姑娘既然這般說了,我定是信的。”“隻是……”阮難得有些言談吞吐。“阮姑娘,你怎麼了?”師清漪再問。阮也沒有遮掩,主動將自己的手腕也亮出來,在師清漪麵前露出她的紅玉手鏈,道:“我……也有一條,與你的一模一樣。”師清漪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心裡咚咚直跳,但臉上卻十分“驚訝”,說:“你也有一條?”她還特地湊近去,仔細比對了下,才接著說:“確實是一模一樣。可那古董鋪子的掌櫃的說,世上隻此一條,說這是什麼鬼鏈,那這兩條手鏈之中,豈不是必有一個為假?可你方才說,我的手鏈是真的,可我瞧著你的與我並無二致,也是真的才對,莫不是那掌櫃的仍然誆了我?”阮低下了聲,聲音有了些許微冷的感覺,道:“這手鏈,世上隻有一串,它是屬於我的。隻屬於我。”師清漪趕緊說:“那我的必是假的了。”“你的是真的。”阮卻十分篤定。“那你的……”“我的也是真的。”阮道。“這……”師清漪麵色頓時十分“為難”,說:“阮姑娘,我實在有些糊塗。”“我也不明白。”阮似乎有些頭疼,伸手揉了揉眉心:“但我認得出,這兩條都是真的。”“……阿阮。”千芊看見阮這模樣,明白她作為幻影,又怎麼可能想通這裡麵的玄機。千芊自己更是因此深刻地體會到夢場裡的虛無感,差點哽咽了,又怕阮發現她的異樣,勉強穩了穩情緒,湊到阮身邊道:“你沒事罷?”“不妨事。”阮朝她笑了笑:“看來我遇到一件稀奇事,正好與師姑娘相談。”師清漪裝出“迷惘”的神色,問:“我是從古董鋪子裡收來的,阮姑娘這一串,又是從何處得來?不知阮姑娘可方便告知?”阮沉默了片刻,道:“是我娘親給我的。我看著她將那一整塊玉石打磨,旋出一顆一顆的珠子,再串起來,最終做成了這串紅玉手鏈。它是我娘親送我的禮物,獨一無二,我曉得這世上隻有這一串,我娘親說,從此以後,我就是它的主人。”師清漪說:“那你可自由取下它麼?”“自然。”阮十分輕鬆地將自己手腕上的紅玉手鏈取下,又戴了回去。師清漪眸子略略睜大:“……”……果然。阮就是這串手鏈唯一的主人,以至於隻有阮才能自由操控它,將它取下或者戴上。而她不過是機緣巧合才戴上的,就像是寧凝所說,如果不是鬼鏈的主人,一旦戴上就取不下來。不過寧凝還說這手鏈不能見血,但師清漪的血早已流到了紅玉手鏈上許多次,不能見血這個規矩,似乎在師清漪這裡也不起作用。“這就怪了。”師清漪心跳有些加速,但還是得穩住心神:“我自從戴上了這串手鏈,就再也無法將它取下來過。”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問出了一個幾乎讓她緊張到脖頸冒汗的提議:“不知阮姑娘,可否幫我取一下,看能不能取下來?”“若師姑娘你不介意,我樂意效勞。”阮道。“我正愁它取不下來,若能得到阮姑娘你的幫助,實在是求之不得。”師清漪站起身,走到阮的身旁,將挽起的手腕擱在她的麵前,輕聲道:“那就勞煩阮姑娘了。”阮伸出手,搭在師清漪手腕的紅色手鏈上,將她的手鏈往下褪。洛神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師清漪也幾乎是屏住了呼吸。她感覺那紅玉手鏈又像以前那樣發起燙來,顏色也越發妖冶鮮紅,仿佛裡麵灌滿了血,此刻就要溢出來。師清漪的手被這紅玉手鏈燒得灼痛,而阮並不知道她此刻的感覺,手指搭著手串,正認真地往下褪。手鏈一點點地往下。再往下。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手鏈上。過了一會,那手鏈卻卡住了,阮似乎又用了幾分力道,但那手鏈仍然還是卡著下不來。阮是個溫柔的人,也不敢太用力地往下扯,免得將師清漪扯疼了,鬆開手道:“師姑娘,對不住,我無法幫你取下。”師清漪還是向她道謝:“多謝你費心了。”阮問師清漪:“你可有讓你的血沾染這手鏈麼?”師清漪點點頭:“之前不慎受傷,血沾上去了。”阮沉吟道:“我這手鏈認我為主,隻能沾我的血,若是我取下後,它沾了旁人的血,便無效了,以至於旁人拿著它也沒用,不過隻要我將它重新戴上,它又會恢複如初。而旁人一旦戴上我的手鏈,也無法將它取下,很快便會自行死去,一旦死去,手鏈便會自動脫落,是以沒有人敢戴上它。”師清漪心底打了個哆嗦,不由有些後怕。原來當初寧凝和董哥他們對鬼鏈的了解也不多,隻知道不能沾血,戴上了就取不下來,但並不知道人戴上以後,會自己很快死亡。師清漪自己戴上以後,居然活下來了。雖說這是萬幸,但她實在想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師清漪輕聲說:“那我手上這手鏈,就是沒有認我為主,我才無法取下的,是麼?”“它應是認你為主的。”阮似乎也有些疑惑:“否則你會死。”“可我取不下來。”師清漪說。阮道:“也許它目前隻是部分認你為主,雖然不至於要你性命,你卻也無法徹底操控它。”師清漪沉默了下來。難道就是因為鬼鏈現在已經開始認自己為主,所以身為原主人的阮過來取,也取不下?鬼鏈認主不完全,既不聽她的,也不聽阮的。不過她不確定夢場裡的幻影,在對手鏈的認主規矩上,是不是和本人是一樣的。而麵對兩條一模一樣的紅玉手鏈,阮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她很確定兩條手鏈對她而言都是真的,越是這樣,她就越無法想通這裡麵的問題所在。師清漪思索片刻,向阮問出了另外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她說:“阮姑娘,我戴這手鏈也隻是出於對古董的喜愛,沒想到它竟有這般多的玄妙之處。為何會有兩條手鏈姑且先不論,我想問你一下,這紅玉手鏈真正的作用是什麼呢?”雖然紅玉手鏈曾被當做機關的鑰匙,打開了落雁山古墓的門,但這應該就是當初設計機關時,特地針對這手鏈而設計的。換做另外一些特殊形狀的物品,修改機關結構,與那些物品的形狀對應好以後,同樣可以做到。紅玉手鏈這麼重要,絕不僅僅是用來開一個古墓的門那麼簡單。誰知師清漪問完以後,阮卻愣住了。阮喃喃自語起來:“真正的作用?”她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僵硬,再度重複:“……真正的作用,真正的作用是什麼?”這句話像是在問在座的人,也是在問自己。師清漪感覺阮有些不對勁。如果眼前是真的阮,肯定知道紅玉手鏈的秘密,知道它真正的作用。但這位隻是夢場裡阮的幻影,由千芊造出來,如果千芊不知道這個作用,那阮也不可能知道。阮看上去更是像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人問到這個問題,突然有點發起愣來,並不斷地機械地重複同一句話。這種感覺,就像是凰殿玉石台階底下守著的那兩個神官一樣,被師清漪和洛神接二連三地試探問詢,問著問著,不知道回答,就開始卡殼了。“……阮。”千芊伸手攀在阮的肩上,焦急地看著她。師清漪意識到不能再打探了,連忙說:“我方才好奇之下,問了好些個問題,實在是麻煩阮姑娘你了,還望阮姑娘勿怪。夜已深了,阮姑娘可是要歇息了?”阮這才恢複了過來,眸中溫和,道:“也是到了該歇下的時候。三位一路奔波,定也是疲累得緊,便讓我和芊為你們安排房間,早些休息罷。”洛神頷首:“多謝。”千芊對阮輕聲說:“我去安排便是,你去歇息。”“貴客在此,我怎好……”阮猶豫道。“有我在,她們又是熟稔之人,不打緊的。”千芊的聲音帶了些輕哄:“你去睡。”“好罷。”阮依了她,站起身,向她們行了個禮,笑道:“那我回房了,招待不周,諸位莫怪。如有什麼需要,你們告訴千芊便是。”千芊陪著阮回房去,眼看著兩人身影走遠,離開了廳堂,師清漪這才鬆了一口氣。雖然沒能問到最重要的,但也有不少收獲。其中有些內容應該是阮曾對千芊提起過,但千芊後來不可能每一件都事無巨細地向她們交待清楚,而是有些零碎留在潛意識記憶裡,如今這一問,阮才能答出一些上來。三個人坐在桌旁繼續喝茶,阿槑剛才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被阮聽見,低聲對師清漪說:“還好你沒再問了,我跟你們說,差點出大事。”“怎麼了?”師清漪聽她語氣,頓時覺得有點不妙。阿槑說:“剛才她回答最後一個問題時,卡殼了,表示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陷入迷惘。但她可不是普通的幻影,而是非常生動,是千芊記憶裡最熟悉的勾勒,和凰都那些低級幻影完全不一樣,如果你們問得多了,讓這種生動的幻影意識到不對勁,開始懷疑自己,還有周圍的真實性,整個夢場就會崩塌的。”師清漪:“……”她也冒出一層冷汗:“不能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夢場裡的幻影,不然夢場一旦崩塌,我們會被活埋在夢場裡,出不去的。”“對對對。”阿槑趕緊說:“可要悠著點啊。”洛神向師清漪道:“之後若無必要,我們莫要再向阮姑娘打探任何事了。”“……好。”師清漪點點頭。千芊送完阮,回到廳堂,師清漪連忙站起身來,擔憂說:“阮她還好麼?都怪我想問清楚些,沒有想到會讓她卡住,我很抱歉,後麵我不會再問了。”千芊理解她的心情,笑了笑:“沒關係,她已經睡下了。”“那就好。”師清漪這才放心下來,又盯著阿槑:“現在是你的問題了。”阿槑一愣:“我……什麼問題?”洛神盯著阿槑:“你可曉得,你身上有蠱麼?”“什麼蠱!”阿槑嚇得趕緊跳起來:“哪有蠱?在哪啊?”師清漪按住她,讓阿槑彆說話。千芊撈起衣袖,捏著金和銀靠近了阿槑,金和銀一湊過去,立刻彆過腦袋,躲閃不及,直往千芊手臂上爬。“……果然。”千芊說:“之前在林子裡,我就覺得金和銀不聽話,有些躁動,小烤鴨給我借眼的時候也是,蹭得我手臂發癢,剛才小烤鴨你在我邊上喝水的時候,它們更是在我手臂上纏得厲害。它們最厭惡彆人的蠱,會有這樣的表現,隻能是小烤鴨你身上有蠱。”阿槑的聲音頓時有些哭喪起來了:“……我怎麼會有蠱呢?到底哪裡染上的,是什麼蠱?你是蠱師,拜托你救救我,幫我看看怎麼回事。”洛神道:“看來黑袍人給你喂的飯菜裡,有蠱,你才會染上的。”阿槑:“……”師清漪看向千芊:“有能讓人隱形的蠱麼?”千芊想了想,說:“我從沒見過,也沒從書上看過什麼相關的記載,但是我覺得從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可行的。”“我明白了。”師清漪心中通透,低低說:“千芊你說夢鈴響起的時候,你感覺到周圍有蠱,但不知道是什麼蠱,其實那不是蠱,而是阿槑的影子當時在你周圍出現了。阿槑身上有蠱,她的影子帶著她的所有特征,身上肯定也有蠱,夢鈴響起時,阿槑當時為了穩定夢場,必須得派出影子盯著你,於是金和銀才會感覺到阿槑影子身上蠱的存在,從而不敢上前。”千芊點頭:“有道理,這就能說通了。開始我還以為周圍有人藏匿,對我施加了什麼幻術或者**蠱,原來是小烤鴨的影子。”阿槑也是剛剛得知自己身上有蠱,十分害怕:“這蠱有沒有什麼副作用?我……我會不會死?”千芊安慰她:“我看你活蹦亂跳的,如果不是金和銀,誰能看出你中蠱了?你身上的這個蠱,雖然我無法確定種類,但應該也隻是讓你隱身而已,不會對你有傷害的。”阿槑懊喪地低著頭:“那如果這個蠱一直在我身上,我豈不是一直無法恢複原貌?”千芊對蠱一向感興趣:“你也彆太擔心,我先研究看看,有沒有什麼蠱解辦法。隻要解了蠱,你就能恢複正常。”阿槑這才放心,對她千恩萬謝。千芊抱著雙臂,說:“你們累了這麼久,先在這住一晚吧,雨霖婞那邊反正也還在睡,等她睡醒了,我們再一起過去看她。我這還有空房,待會給你們收拾出來,你們先去沐浴,廚房有熱水。”“好。”師清漪點點頭。之前還不覺得,現在在木屋裡喝了盞茶,暫時休息了下,她隻覺得渾身憊懶,迫切地需要洗個熱水澡解乏。“你們這走得急,也沒帶換洗衣物,毛巾之類的也沒有,我現在是這個夢場裡唯一的夢主,可以和小烤鴨合作,給你們造些出來。”千芊聰明,掌握了夢場規則以後,很快就能融會貫通。阿槑見又可以去捧千芊的臉,正躍躍欲試。十分鐘後。師清漪和洛神低著頭,默默盯著眼前千芊給她們造好的衣服,各種日用品等。衣服倒是古裝,千芊夢場的溫度比凰都夢場要高一些,沒有風雪,兩人的衣衫薄了不少。不過日用品卻全都是現代的,千芊說這樣她們用著也更習慣,可以說就跟在家裡一樣方便,一應俱全。“這……”師清漪欲言又止,她對彆的都很滿意,就是不太理解千芊給她們造的睡衣款式。兩件軟薄的睡裙。一件純白色吊帶睡裙,另一件黑色。黑色的那件雖然不是吊帶,卻實在是離譜,格外性感不說,後麵居然還是露背的,穿上以後,還得係上帶子才行,不然會掉下來。關鍵是這係帶自己根本不方便係,分明是讓彆人來係的。“兩位客官,我的服務有哪裡不滿意?”千芊眯著眼笑。師清漪指著黑色那件睡裙:“……這是給我準備的?”千芊點頭:“不然呢?”“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師清漪麵紅耳赤:“你讓我怎麼穿?”千芊眨了眨眼,說:“睡裙是用來穿的麼?”師清漪:“……”……不然呢?……難道是用來脫的?“這係帶我也係不了啊。”師清漪憋了半天,說。千芊指了指洛神:“又沒讓你自己係。”師清漪:“……”千芊還貼心地給這些東西準備了一個透明收納箱,她擺擺手,也不多說了,留下師清漪和洛神留在原地,自己帶著阿槑去廚房看熱水。洛神默默將收納箱抱在懷裡,對師清漪道:“過來,我會幫你係。”師清漪:“……”作者有話要說:師師,擔心什麼係帶,阿洛會幫你係的!!!!阿阮的部分大家一定要記住嗷,以後要考【。---------------謝謝大家捧場打分留言,2分評論條數滿了,我加更了!!!!!!這輩子第一次加更!!!將近一萬字!!!!!我也太激動了!!!!!嗚嗚嗚加更成功以後為什麼這麼快樂!!!!!!!為什麼!!!!這難道就是從不加更突然加更一次的快感???繼續打分評論留言,灌溉營養液啊!!!!!!!!嗚嗚嗚我要紀念這一章,我加更了,多打點分留點言才合理呀!!!!【還請不要頻繁0分灌水哦,拜托拜托大家,這個0分都不算的,隻有2分才有幫助。】還有營養液,噸噸噸地澆灌下來,我受得住【。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