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猛地一陣嗅。蕭禁臉都白了,炸毛一般被狗追著跑,幾個圈繞到廊下,抱了柱子就嗖嗖地爬上去,緊抱著梁不下來,閉眼大聲道:“咱什麼仇啊!”柏九閒散道:“窺妻之仇。”“你什麼時候咳,我、你們、哎呦我的天。”蕭禁被狗吠的冷汗直往下掉,“我不看不看不看他!”柏九沒理,趴在窗沿對下邊一直笑不停地辛弈招了招手。辛弈走了幾步,仰頭對他笑道:“大人再逗他,他可就得哭了。”這麼仰頭的時候眉眼彎彎,酒窩深陷,甜的柏九眸子深色。柏九看了半天,隻道:“見他煩。”蕭禁一聽,立刻大聲道:“我走!”辛弈才上了樓。柏九正坐窗邊的榻上撐首看蕭禁又不走尋常路的翻牆跑,隻笑。柏九拍了拍自己身側的空地,辛弈過去坐,人還未坐穩呢,柏九已經懶在他身上了。“大人這是看書還是看人。”辛弈抬手,在他發間輕輕揉了揉,觸感一到便笑,“怎麼這麼軟。”“看人。”柏九任由他摸,歎氣道:“改明讓他外放出去得了。”“那估計他得天天守在門外見你。”辛弈覺得這手感尤其的好,大著膽子又揉了一陣,想了想道:“我也想知道,怎麼現在來山上啊?”來山上不稀奇,稀奇的是住這好幾日。“事多。”柏九一想起來眉間就皺。辛弈猜這事多半和自己有乾係,能讓柏九選擇避而不撞的事和人還真不多。他看見遠遠地紅楓燃天,心神一動,說了聲:“秋天到了。”秋天到了,草場該黃了。草黃了,那再過幾個月,草原該到換糧食的時候了。若是今年又逢著大雪,怕是僅僅換是換不夠。蕭禁說因事在鹿懿山,鹿懿山在京都外邊,附近就是長亭官道的驛站,讓京衛到這來活動,除了接護外使,難因彆事。是故辛弈猜測著說:“大苑來人了?”果不其然,柏九嗯了一聲。大苑來人了。絕不是簡單來討個冬天,柏九都帶他出來了,說明來得人絕對非同一般。一談及大苑,就不得不提及與北陽的淵源深仇。洪興五十四年是大苑的噩夢。那一年燕王首先力壓劃界,北陽軍打到了大苑的地界上,而後最致命的一刀是燕王長子辛靖留下的。辛靖一鼓作氣驅逐大苑各部,大苑三十二族被迫北上逃到了冰川沿境。此戰讓當時大苑汗王一支的乞顏部迅速衰弱,被哈布格欽氏奪取政權,如今的大苑汗王正是哈布格欽。如果辛靖沒有死在宛澤襲擊,那麼今天還有沒有大苑,就是個未知數。辛靖死後平王接手戰事前沿,戰事結束後太子提出以馬易糧,從此大苑年年憑大苑馬和大嵐交換糧食,得以喘息回緩,如今已經歸立宛澤以南,成為遊騎大國。燕王一脈已經不再,辛弈啞巴之名不足為憚,京都官派政鬥,外藩隻有一個唐王還活著,太子稟文削之策不願戰事,皇帝好吸五石散年以垂暮。大嵐已經沒有鎮守邊陲的獅虎,大苑也逐漸露出蠢蠢欲動的爪牙。實際上有消息傳回時,正是辛弈歸京的開始,大苑使臣將近,皇帝有意讓辛弈入鴻臚寺出城接待。讓辛弈去接大苑人,少不得迎遭折辱,不定會多加責難,皇帝自然也有用辛弈去示好之意。隻是這意思在柏九手下越推越遠,最終繞了個蕭禁進去,才留得了辛弈如今的清閒。“這次來的是哈布格欽第四個兒子,叫做察合台。此人雖不是順位第一人,但卻是哈布格欽最喜歡的兒子。他母係是孛兒隻斤氏,舅父是孛兒隻斤部首領。”柏九指尖捏玩著他的手,“孛兒隻斤部怕死了北陽軍。辛靖殺了大苑十四個部落的領頭羊。孛兒隻斤北逃的時候被乞顏部安在後邊斷後,據說那一年他們做夢都是你大哥提刀策馬的樣子。”辛弈放下了揉他頭發的手,笑道:“看來此次是來勢洶洶,要找我大哥的幺弟算算賬。”柏九笑了笑,“有人給你撐腰。”辛弈瞅了柏九一眼,柏九在他肩頭蹭了蹭下巴,慵散道:“燕王和辛靖的餘威可是不那麼容易就淡了,況且我近日得了個新樂趣。”“嗯?”辛弈問著,“什麼樂趣?”柏九蹭到他耳邊輕輕道:“就樂意看你照臉打他們。”微濕的熱氣從耳廓傳進來,酥的人一陣麻癢,辛弈的臉頓時一紅。等他們回京都的時候,大苑使團已經入京了。駐留在都外驛站的人也不少,入京的都是緊要的人物。比如說四皇子察合台,比如說劄答蘭部的阿爾斯楞。察合台不必多說,這個阿爾斯楞卻不是普通人。紮答蘭部作為大苑乞顏部之後的大部,本是大苑汗王爭奪中最有力的一支。等到哈布格欽上位,此人正是紮答蘭的首領,卻深得哈布格欽的信任,是大苑的□□,就是“英雄”,在大苑各部中都享有威名,又被稱為劄答蘭的“獅子”,大苑的“獅王”。此人和燕王起碼有過三次交鋒,若不是辛靖接替燕王一改風格,北陽軍也到不了大苑深地。辛靖死後,平王總集五十萬的兵馬卻越不過宛澤後的迦南山,就是因為這個人像鐵板一樣死死卡住了大嵐突進。必要一提的是,他南撤回阻平王的時候,手上除了劄答蘭部六萬騎兵,隻有旁餘十七部的四萬散兵,所以他僅僅靠了十萬餘人的雜合部隊,讓平王五十萬無功而返。在大嵐軍中,這個人被稱為“迦南鐵翼”,就是因為一度傳聞,隻要獅王守在宛澤,大嵐永遠也跨不過迦南山,就像是垂天鐵翼,永擊不破。辛弈站在高高地台階上,目光越過皇帝,越過一眾人,最先看見的就是阿爾斯楞,也隻看著阿爾斯楞。這是他父親一生的宿敵,也是他大哥最終沒跨過的山巒。男人已經四十有六,行走之間依然虎步生風。胡渣青茬,哪怕階上站著是大嵐的皇帝,他也依舊不修邊幅。眉目深刻,色是明顯的黃色,和獅子的色一樣。他幾乎是一眼就盯在了辛弈身上,像是覓得獵物一般,眼底隱約的審視帶著濃重的戰意。辛弈麵無表情,分毫不讓。迎了使團客套一番,自然不能再在階上站著。雙方融洽,移步殿宴。太子不在,秦王麵壁,皇帝下首隻能坐平定王柏九,和對麵的察合台形成平級。阿爾斯楞和章太炎左右分坐,一武一文倒也合適。隻是辛弈此次座位很值玩味,就跟在章太炎之後,麵對大苑使臣,就連賀安常、蕭禁等有正品官職在身的人都要移後一位。酒過三巡,禮也上過,終於到了群臣交鋒的時候。這次大苑來意很簡單,他們要個公主,而且是單刀直入,他們隻要皇帝的女兒。“兩國聯姻是普天樂事,不過如今我大嵐隻有明恒公主尚且待字金閨,不但是聖上的心頭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