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大帝原本看在兩個丫頭的麵子上,還保留著一絲禮貌,現在隨著這話蕩然無存。他輕哼一聲說道:“閣下何必擺著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姿態,太虛維係至今,難道都是假的?”陸州注意到上章大帝的態度有了少許的轉變。試探也不能太過火。“十星連珠的確是天地異象,但……天啟崩塌,與異象何乾?”陸州反問道。上章大帝說道:“每當異象降臨,天啟震動。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陸州抬手,指了指烏行說道:“其祖上乃太虛大巫神,對嗎?”“是又如何?”上章大帝說道。“巫師掌控的是巫術,而非星象占卜。上古時期,觀星術早已失傳。大地裂變以後,巫術又怎麼充當起觀星,預測,定人吉凶的本領了?”陸州反問。“這……”上章大帝一時語塞。什麼是巫師?巫術是一種控製大自然力量和意念移物的力量,分白巫術和黑巫術。白巫術導人向上,守衛人類健康;黑巫術詛咒他人,侵蝕靈魂,**內心。不管哪一種巫術,都不具備占星的本領。陸州掌控著太虛中最強者魔神的記憶。出於對這番閱曆和見識的自信,陸州堅定不移,認為此事有假。“回答老夫。”陸州提高聲音。烏行忍著劇痛說道:“祖上精通各種修行之道,祖上懂得觀星術又有什麼問題?”陸州繼續追問道:“那就讓他過來,與老夫當麵對峙。正好,老夫對星象之術,略知一二。”“……”烏行心頭一顫。上章大帝的眼睛微微睜開。烏行說道:“祖上剛出關沒多久,尚在旃蒙休息。若您想要見他,可隨我一同去一趟旃蒙。”上章大帝看著陸州問道:“即便大巫神不懂星象之術,又說明了什麼?”陸州輕哼一聲說道:“不懂星象之術,那十星連珠,又如何定義為災難異象?你的女兒,又怎麼可能是災星?”說完,陸州話鋒一轉,變得極其低沉,“若真如老夫推斷的這樣,老夫說你蠢……難道,有錯嗎?”“……”上章大帝活過無儘的歲月,嘗儘人間疾苦,體察修行冷暖。這話讓他的手指出現了明顯的顫動。他很清楚陸州這話的意思。烏行變得極為激動,說道:“汙蔑,絕對的汙蔑……災星降世,不隻是祖上判斷,當初太虛中大能者何其多。再說了,十星連珠出現的時候,天啟的確出現了顫動裂變,若非十殿,太虛早就崩塌。”陸州沒理會他,而是繼續說道:“上古時期,烏祖成功晉升至尊之能,成為太虛唯一一位晉升至尊的巫師,享有無與倫比的地位。可惜的是,烏祖並不滿足於此,為了尋求大至尊,乃至天至尊的晉升之道,想儘了一切辦法,包括嘗試那些古老的禁忌之術。十一萬年前,太虛東部大裂穀中,率先發生裂變,方圓三萬裡草木凋零,無數凶獸莫名死亡,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太虛派人清點,由於數字過於龐大,未向世人公布——史稱裂變大死亡事件。”說完這些。整個大殿安靜了下來。陸州就像是一位老人,向眼前的年輕後輩們,訴說著前塵往事。在場之中,隻有三人表情信服,充滿了震撼和驚悚。其他人皆將信將疑,感到不可思議。“您說這些,跟祖上又有什麼關係?”烏行說道。上章大帝開口道:“直接說吧,本帝,不太喜歡賣關子。”陸州依舊我行我素,說道:“有修行者在裂變範圍之內,找到了巫術印記。這種印記,隻有至尊方能施展。剩下的……還用老夫說嗎?”烏行激動地大聲叫道:“你胡說八道!十一萬年了,你想怎麼說都行,要這麼含血噴人,旃蒙豈能答應!求大帝替晚輩做主,替祖上做主!”上章大帝也覺得這個說法太匪夷所思了,當即問道:“你是想說,真正殘害那些生靈的凶手,乃是烏祖?!”“還不算太蠢。”“可有證據?”上章大帝繼續問道。“老夫,便是證據。”“……”這話說得極其氣人。上章大帝感覺到胸口極悶,又道:“你到底想說什麼?!”玄黓帝君都看不下去了,說道:“這都聽不明白?烏祖是想要拿你的女兒,當祭品!故意散播災星的謠言,混淆視聽!簡直可惡至極!”一石激起千層浪!此言一出,整個上章大帝,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玄黓帝君,看向陸州……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孔君華更是踉蹌後退一步,腦袋有些發蒙。意誌不堅定,才會容易被說動,哪怕對方沒有證據——孔君華作為母親,自然是最疼愛自己女兒的人,彆人說其女是災星,提出質疑和反抗最大的無疑是她,最終迫於無奈,向現實低頭的是她。史海鉤沉,許多事情隨著時間過去,漸漸被淡忘,但也漸漸被坐實,釘在了史書裡,無法修正。如今突然跳出來一個人,告訴她曾經的那些故事全都是假的……孔君華作何感想?!上章大帝胡須顫動,眼皮子止不住地顫動,雙目中儘是深邃的光華,問道:“本帝要證據!!”玄黓帝君道:“陸閣主便是證據!”“玄黓帝君,你相信他?”烏行驚訝地道。“他是這世上,本帝君最相信的人!!!”玄黓帝君朗聲道。“……”烏行搖了搖頭,嗬嗬笑了一聲,說道:“今天這事,我記下了……含血噴人,誰人不會。我自會向祖上和聖殿稟明一切。我就不信,太虛沒有地方可以主持公道!”他大手一揮,準備離開。若是上章大帝執意要放烏行離開,陸州當前的修為,想要留下他,還是有些困難。“等一下。”海螺向前站了一步。眾人看向海螺。烏行還以為她要跟著一起返回旃蒙,露出喜色。海螺表情很平靜,卻道:“我可以證明,家師說的是真的。”“嗯?”上章大帝疑惑不解地看著海螺,說道,“你如何證明?”不過是個小丫頭,哪裡知道十一萬年前的事情?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似乎沒有受到之前的事情的影響。她一步步走到眾人的身前,來到最醒目的位置上。她看起來還是那麼的落落大方,不失禮貌。她已經長大成人,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她知道……有些事情,躲不過去。她無數次幻想過,夢見過,甚至在腦海中演練過。而今這一切,還是來了。……海螺抬起手臂,將袖子擼了起來。露出了白皙如玉的肘關節。海螺二指輕點……在她的手腕之上,出現了一個海螺形狀的印記。那印記光芒四射。眾人一時愣住。海螺平靜地道:“我的母親,她叫洛宣,來自紅蓮世界的一位酷愛研究天地桎梏普通的修行者。她放蕩不羈,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她與世無爭,喜好遊曆四方;她厭惡戰爭,厭惡鮮血和屍體。”“她是最早發現未知之地存在的一批人之一……她很勇敢。”“是她在未知之地中救了我,給我取名洛時音。”眾人疑惑。不知道她說這些話的意思是什麼。陸州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眉頭微微一皺。他沒有阻止海螺繼續說下去。海螺說起她在紅蓮世界的生活,說起母親失蹤,說起自己淪為孤兒,說起她失憶的事情。“再見我娘的時候,她將畢生修為傳給了我。從那以後,我經常會夢見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麵。夢中有山有水……”上章大帝臉色嚴肅地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海螺沒有理會上章大帝,而是繼續道:“夢裡有,碧綠如春的山巒……那裡四季如夏,美麗極了,人們叫它……南華山。”手腕上的印記被激活以後,慢慢懸浮了起來。於空中凝結出兩個紅光閃閃的篆書字符——“上章”。呼。孔君華踉蹌一步,向後癱了下去。侍女連忙上前攙扶。上章大帝,亦是雙目瞪大,幾乎要掉出來似的,看著那空中的兩大字符。烏行,玄黓帝君,以及在場所有人,皆不可思議地看著海螺……“這……怎麼可能?!”烏行咽了下口水。上章大帝,一時難以接受,竟本能地後退了一步。他不是驚喜,更多的是驚訝和震撼,以至於身為大帝的他,也難以接受,不住地搖頭。看到上章大帝這樣的態度。海螺將袖子放下,那兩個字符落入手腕。二指一劃,手腕上的印記消失了。“我把這個印記隱藏,是因為……我隻有一個母親,她叫洛宣。以後,我不會再有彆的親人。”海螺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又補充了二字,“永遠。”“……”上章大殿鴉雀無聲。唯有海螺保持著正常的思緒……也許是這個場景,早就在她的內心中重複了千百遍,才會這麼得熟練。熟練得讓人心疼。小鳶兒很想安慰一句,又怕自己不會說話,隻得閉上了嘴巴。她不傻,她聽得懂海螺說的一切。玄黓帝君緩過神來,打破寧靜,說道:“若她真是災星,如今多少年過去,太虛可有變故?!”“……”“若她真是災星,那災難何在?失衡現象,還是敦牂天啟的崩塌?”玄黓帝君也替海螺不值,聲音充滿了質問和憤怒。玄黓帝君繼續道:“上章大帝,你現在作何感想?!”上章大帝趔趄後退,坐在了王座上,像是失了魂似的,一言不發。海螺轉身。回到陸州的麵前,麵無表情,欠身道:“徒兒身負太虛種子,是殿首的最佳人選。旃蒙缺人……若師父應允,徒兒願意去旃蒙擔任殿首。”陸州搖頭道:“若是彆的事,為師自會應允,但這件事不行。”他轉頭看向烏行:“至少現在的旃蒙,不行,它依舊很汙穢。”烏行癱坐了下去。陸州淡然地掃了眾人一眼,轉身朝著外麵走去。小鳶兒和海螺跟了上去。唰唰唰。上章大殿的修行者們,蜂擁堵在了殿口,林立般虎視眈眈。“兩位姑娘不得擅自離開上章!”陸州掌心一翻,未名劍懸浮在掌心之上,口吻漠然道:“不要逼老夫大開殺戒!”眾修行者看著陸州掌心裡的未名劍。那未名劍來回旋轉變幻……散發著可怖的力量。這是,虛。沒有人敢動,沒有人敢和掌控虛的人隨便動手。“讓他們走!”上章大帝終於開口道。上章大殿的所有修行者,齊刷刷後退。陸州足踏虛空,飛了起來。玄黓帝君,小鳶兒,海螺緊隨其後,朝著天際掠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烏行爬了起來,朝著上章大帝躬身道:“大帝陛下,晚輩還要回去複命,就不多叨擾了。告辭。”一行人迅速朝著殿口走去。就在他們即將走出去的時候,上章大帝陰沉的聲音悄然而至:“來了,就彆走了。”他麵無表情,始終看著地麵,然後拂袖而過。上章大殿殿口的空間扭曲起來,將他們全部彈了回來。噗——集體仰天吐血。烏行臉色大變,翻轉過來,道:“大帝陛下,你不能相信他們啊!”上章大帝沒有理會,而是冷漠地道:“來人。”唰唰唰。數名修行者閃身進入大殿。“拖下去,廢了他。”上章大帝道。“是。”兩名修行者上前。烏行嘶吼道:“上章你敢?!你真以為我旃蒙好欺負?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祖上絕不會善罷甘休!”上章大帝眼睛一睜,又道:“斷他四肢。”“是。”就在烏行想要掙紮的時候,上章大帝拂袖出一道光印,命中其胸。烏行當即橫飛了出去,被四名修行者接住,哢嚓——於空中四分五裂。“本帝要他活著。本帝倒要瞧瞧,烏祖怎麼解釋!”上章大帝說道。“是!”上章大帝,繼續坐在王座上,整個人依舊處於發懵的狀態之中。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孔君華。孔君華倒在兩個侍女的懷中,早已昏了過去。“帶夫人下去休息。”“是。”待孔君華被帶走之後。上章大帝獨自一人在大殿中待了許久。他看起來很冷靜。冷靜得讓人感到可怕。上章大帝站起來的時候,才感覺到身子有一股麻痹感。深吸了一口氣。一修行者迅速進入大殿,道:“大帝請吩咐。”“備輦,本帝要親自去一趟玄黓。”“是。”“等等。”上章大帝又道,“這件事先行保密,不得外傳。另外,將本帝道場裡的東西帶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