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又歎一聲,說道:“大帝親臨。”“大帝?”陸州皺眉。這個稱呼令他感到彆扭。陳夫說道:“小至尊皆可稱其為神,大至尊皆可稱其為帝。太虛廣袤,眾神主宰世間萬物,五方上帝便是其中五大主宰。如今主宰太虛的,便是太虛大帝,號稱掌管天地間一切公平。”(注1)陸州想到了白帝。又想起之前被提及的上章大帝。按照陳夫的說法,大至尊皆可稱為帝,可見太虛中不少大至尊。“他叫什麼?”陸州問道。陳夫搖搖頭,說道:“強者隻有尊稱,無人能呼其名諱。”“太虛可真是瞧得起你。”陸州說道。陳夫道:“我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陸州疑惑地看著陳夫,又道:“老夫很好奇,太虛要對付你很輕鬆,為何會受你的要挾?”陳夫說道:“一方麵,太虛也希望並蒂蓮能夠平定,自我平定亂世,不說有功也算是有些威望,太虛是想借我的手,維係這裡的平衡,我充當了平衡者的角色;另外一方麵,我在通往未知之地的地下設下了大陣,我若死,便會引動大地裂變。”“可惜,太虛終究還是對你下手了,他們似乎並不在乎你的要挾。”陸州說道。陳夫無奈地道:“也許,他們從來就沒把我放在眼裡。”“也許二字,可以去掉。”陸州說道。“……”陳夫眼神複雜地看著陸州。胸口壓著一口氣,難受極了。陸州淡淡道:“趁你時日無多,還有什麼臨終遺言。”陳夫叫他來,無非就是交代一些臨終遺言。善後的事,也必須得有足夠實力的人才能擔任,撇開太虛,偌大的九蓮世界,陳夫還真得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目標。陳夫說道:“並蒂蓮不能亂。我死後,但願天下繼續太平。”“包括你那些心懷鬼胎的徒弟?”陸州問道。陳夫沉默不語。表情已經告訴陸州答案了。陸州說道:“興許,你還死不了。”他抬手,朝著陳夫推出天書治療神通。治療神通落在陳夫的身上,待治療完畢以後,陳夫的神色依舊顯得很頹廢。陳夫搖頭道:“不用試了,大帝的手段,豈是你能化解的。如果真化解了,反而會被他發現。”陸州說道:“螻蟻尚且貪生,你真的要放棄?”“世人誰不想永生,奈何,天不容我。”陳夫說道。“天無絕人之路。”陸州拂袖而過。講道之典,落在了麵前。講道之典並不厚重,隻有簡單的幾頁,給人的感覺卻十分厚重,曆經無數歲月的沉澱,沾染著無上的氣息。“這是?”陳夫疑惑不解。“複生畫卷。”陸州說道。“複生畫卷?!”陳夫吃驚地看著陸州,想起陸州第一次來到秋水山的時候種種,“你找到了?”陸州坦誠地道:“準確來說,當初老夫來找你的時候,便已經找到。”“……”“隻可惜,此畫卷的複生力量,老夫並未掌控。老那徒兒命不好,已經歸天了。”陸州平靜地道。“節哀。”陳夫說道。陸州繼續道:“若你死了,老夫可再施複生畫卷一試。”“……”陳夫本來還挺感動,一聽這話,怎麼感覺自己成了小白鼠。“複生過於逆天,的確很難成功。”陳夫搖了下頭,“傳聞複生畫卷的力量,源自大地之核,大地生萬物,為天下之母。擁有複生的能力不足為奇。不過……”他語氣一轉,繼續道,“我可能無法繼續存在於世間了。”“為何?”“太虛要我死,焉能等我到三更?”陳夫伸出手腕,往前麵一放,“你再看。”陸州會意,二指切脈。他感覺到陳夫的氣息極其紊亂,丹田氣海已難以平靜,如果不是憑借強大的修為苦苦支撐,他早已死去。“好霸道的手段。”陸州驚訝道。“一招。”陳夫說道。“隻用了一招?”“能和大帝過上一招,已經很了不得了。”陳夫嗬嗬笑了一下。陸州皺著眉頭,輕哼一聲:“太虛就如此野蠻?”陳夫微歎道:“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陸州也跟著歎了下說道:“也罷,你有什麼臨終遺言?”這是陳夫叫他來的主要目的。陳夫看了看殿外,說道:“我縱橫大翰十萬載,平定天下,震爍千古,百姓安居樂業,修行界平衡而祥和,我死後,天下必亂作一團,大翰東都與西都必開戰;修行界也必將你死我活……我雖不是太虛中人,不屑太虛的所作所為,卻也不想看到天下大亂。偌大的九蓮世界,找不到一人擔當重任,唯有你,可定天下,可平戰亂。”陸州一聽,這事,可不小。這老頭可真有意思,就這麼輕易地把拯救天下,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交到老夫手裡了。老夫可沒這麼多閒工夫。“就為這事?”陸州問道。“彆無所求。”陳夫說道。“沒有辱沒了你聖人之名。”陸州將聖人二字說得很重,此聖人非彼聖人,“你還有十大弟子可以依靠。”陳夫歎息一聲說道:“孽徒隻知爭名奪利,眼界與格局難以擔當大任,若放任他們,天下隻會更亂。”“沒有亂,哪裡來的和平?”陸州反問道,“世間萬物,皆有其運作的道理。你死後,天下自然要重整格局,以秋水山十大弟子為核心,重新衍生新的平衡格局,否則,假的和平始終是假的和平,終究會有爆發的一天,到那時,隻會更亂。”陳夫啞口無言。陸州說道:“不管他們今後是善是惡,那是他們的選擇。不管他們要做什麼樣的人,最終都要構造出一個新的和平的天下。沒有一君主或者帝王,喜歡看著臣子和百姓打來打去。你說呢?”陳夫說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難過心裡這一關,對嗎?”陸州問道。其實他早就看出陳夫在想什麼了。陸州所說的道理,陳夫又怎麼可能不懂。“知我者,陸老弟也。”陳夫心情好了許多,臉上浮現笑容。陸州點了下頭說道:“這件事,好辦。”“願聞其詳。”“兄弟同門之間,隻要不是血海深仇,吵嘴打架,乃是常情。一旦有強敵在前,他們比誰都團結。”陸州露出笑容,“給他們樹立一個強敵即可。”“樹立強敵?”陳夫眼睛微睜,似乎明白了陸州要做什麼。陸州說道:“時至今日,有些事,沒必要隱瞞。出去見見他們吧。”陳夫本來還有些猶豫,但見陸州起身,渾身泛著淡淡的光華,露出驚訝之色道:“聖人之光。”他記得上次見陸州的時候,還隻是真人,隻不過是領悟了更強大道之力量的真人,如今百餘年過去,竟成了聖人。“好。”陳夫心情一好,氣色好了許多。起身與陸州一同朝著殿外走去。……道場大殿外,站滿了人。秋水山大師兄華胤把控著場麵。陸州已經收起聖人之光,和陳夫一同走了出來。議論紛紛,喧嘩的場麵,頓時安靜了下來。“師父?!”張小若第一個看到了走出來的陳夫,當即興奮地跑了過去。眾人一同躬身:“徒兒拜見師父。”陳夫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道:“陸閣主應邀,前來做客,爾等可有見禮?”華胤說道:“師父,這您放心。”陸州淡淡道:“你這些徒弟,知禮數,通情達理。你教的好啊。”“……”這世上還有人比陳夫了解自己徒弟嗎?陸州這是給他麵子,陳夫豈能不知。華胤偷偷打量著師父,見師父麵色憔悴,氣息不對,當即道:“師父,您身體不適,何故這時候出來?”陳夫說道:“備座。”道童早已準備好兩張椅子,一左一右。兩人同時落座。小鳶兒和海螺興高采烈地來到陸州左右。“師父,我給您捶背!”小鳶兒道。海螺則是在旁邊輔助。陳夫:“……”咳。華胤:“……師父,是風大嗎?”“滾。”陳夫喝了一聲。華胤被罵得一點脾氣都沒有,退後兩步。小鳶兒又道:“師父,您辛苦了。”陳夫:?咳咳。無一人說話,也無一人移動。陳夫隻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轉念一想,自己是聖人,聖人胸懷不該如此,便露出笑容道:“這些便是你的弟子?”陸州道:“還不快給聖人行禮?”魔天閣十大弟子和其他人紛紛見禮。秋水山的弟子們,也從他們的自稱之中,判斷出了順序和地位。華胤笑道:“原來這位美麗的姑娘是前輩的九弟子,幸會幸會。”小鳶兒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禮不對。”“不對?”“我大師兄和二師兄都在,你是秋水山大弟子,應該和我師兄對應。你隻跟我說話,這顯得你目中無人,難道你是瞧不起我大師兄二師兄?”小鳶兒說道。華胤愣了一下,旋即擺手道:“不敢不敢,我絕無此意。”陳夫笑了,說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陸老弟,你有何計劃?”這計劃指的是在道場裡提到的“樹敵計劃”。陸州點了下頭說道:“聽聞秋水山十大弟子,出類拔萃,乃是大翰一等一的高手。大翰修行界六大真人,秋水山占了四席。這是真的?”張小若插嘴道:“現如今是秋水山占了五席。秋水山這百年時間,又添了一位真人。”這話說的秋水山弟子們麵帶驕傲之色。放在九蓮世界中,這的確是值得炫耀和吹捧的喜事。青蓮三萬載,也不過除了四位真人。百年時間能增加一位真人,這已經是很了不得的底蘊和天賦了。陸州頷首道:“哪幾位真人?”“晚輩華胤,秋水山大弟子。”“晚輩梁馭風,秋水山二弟子。”“晚輩周光,秋水山三弟子。”“晚輩雲同笑,秋水山四弟子。”“晚輩張小若,秋水山五弟子,晚輩便是這百年新晉真人。”張小若自我介紹的時候,多少有一些驕傲和自豪。正好是前五的弟子。也是清一色的男弟子。陸州目光掠過五人,點了下頭說道:“不錯。”語氣一頓,繼續道,“老夫座下也有十個不成器的徒弟。他們很喜歡挑戰高手。”秋水山的弟子們聽出這話裡的意思了,不僅沒有懼意,反而非常想試試身手。以切磋的名義,展示秋水山的手段,這太需要了!魔天閣十大弟子都報過名字的,故而他們知道是哪幾人。台階下,兩邊秋水山其他的弟子,已經議論了起來。“看看那位,胖得都走不動路了,傻乎乎的。哈哈。”“那個瘦的,一看就挺猥瑣的。”“手裡拿槍的豈不是更呆,你看他,兩眼無光,眼神渙散,八成沒睡好覺。”“沒想到女弟子占了好幾個,要是比長相,他們已經贏了,就怕都是花瓶,看不出深淺。”“那老大老二倒是像個高手,隻怕不簡單。”不管議論是什麼,都始終是弟子們的觀點,有的難免過於主觀和以貌取人。魔天閣眾人也懶得理會。魔天閣十大弟子並未帶坐騎進來,來的時候,由於坐騎個頭太大,就都留在了山外,像陸吾,乘黃這樣的坐騎,難免會引起他人注意,故而隻能以貌取人。華胤回頭怒瞪了一下眾弟子,說道:“不得無禮。”那些門外弟子,安靜了下來,不敢繼續說話。華胤朝著陸州拱手道:“前輩的意思是?”陳夫開口道:“年輕人是該好好切磋切磋,精進技藝。華胤,你是大師兄,理應做個表率。”華胤明白了過來,點頭道:“師父說的極是。”張小若也跟著道:“既然師父都發話了,徒兒願打頭陣,各位魔天閣的朋友,誰願與我一戰?”“秋水山畢竟是小地方,打鬥不宜過大。先定下規矩,方可切磋。”陸州說道。陳夫點頭附和道:“沒錯,既然是要切磋,那便要點到即止,不僅是對朋友如此,對這裡的一草一木,皆不能傷害。爾等可明白?”到了真人境界,一舉一動都是移山填海的能力。隨手便可摧毀一座山。這證明不了誰更強,相反,若是能做到不傷害一草一木,反而更能說明修行者對元氣的掌控力精準入微,比肆意的破壞,更加高明。張小若說道:“我完全同意師父的說法。”這裡是秋水山,是自己的地方,怎麼能隨便破壞呢?“如此甚好。”陸州頷首,“誰願第一個出戰?”小鳶兒停止手上的動作,舉手道:“師父,我!!”“九師妹?”華胤亦是微笑道:“九姑娘何必逞強,還是讓與他人切磋吧?”誰願意跟一個丫頭切磋,贏了似乎也有點勝之不武的感覺。小鳶兒不服地叉腰道:“憑什麼?師父,我都二十命格了,我能打的!”“……”“……”ps:注1:這幾天查了太多資料,關於我們神話體係,非常雜糅混亂,五方上帝,以及各個體係的至高神等都有所不同。我隻采用了山海的說法同時進行了改動,不采用已有的神話說法以防止對自己的文化不尊重,還望周知。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