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瀑正拖千幛雨,斜陽先放一峰晴。陸州端坐在飛輦上,一邊撫須,一邊看著山巒景致。飛輦搖搖晃晃,很不平順。但不妨礙他欣賞景色。臨近傍晚,飛輦來到了雲照峰附近。“老前輩,我們已經到雲照峰了,不過您的徒兒估計要等兩天才會出現。”段行來到陸州身邊。“這麼快?”陸州說道。段行撓撓頭。這還叫快?都飛了這麼久,太陽都要落山了。感覺還沒自己飛著快。將錯就錯,段行笑著邀功道:“晚輩親自掌舵,開足馬力,不敢浪費老前輩的時間……”陸州眉頭微皺,沒有說話,僅僅隻是不快地拂袖而過。段行尷尬,心裡尋思著,自己也沒做錯什麼啊?這一路上,他都沒敢說話,生怕打擾老前輩的雅致。怎麼老前輩還是不高興。陸州起身,俯瞰雲照峰。熟悉的記憶鋪麵而來。好像藏在腦海深處的一幕幕畫麵漸漸浮現。“雲照庵。”陸州看到了雲照峰半山腰上的寺廟,差點忘記了,雲照庵便是坐落於此。北都千裡之外的寺廟。略顯孤獨和寂寞。出家人,淡泊名利?“老前輩見多識廣。這裡的確有一座寺廟,不過都是尼姑,名叫雲照庵。”段行說道。說完之後,段行暗自思忖。雲照庵畢竟是尼姑庵,始終都是女人,男女有彆……他們都是一群大男人,總不能跑過去住吧?修行者在哪裡呆著都一樣。寒不入體,掛樹梢上也能睡著。“下落。”陸州說道。“遵命。”段行連忙駕馭飛輦,緩緩下落。雲照峰方圓百裡杳無人煙,故此樹木參天,懸崖峭壁。飛輦進入叢林之時,便被密密麻麻的樹葉遮住。陸州在飛輦上也算恢複了一點元氣,輕輕一躍,落在了雲照峰的腳下。其他人跟著段行一同落下。隻留下幾人看守飛輦。不多時,陸州一行人來到了雲照庵外。“我去敲門。”段行眼珠子一轉,主動請纓。哐哐兩聲,也不客氣。大門一開。一位年紀較大的尼姑走了出來。“是你?”陸州一眼認了出來。玄靜吃了一驚,連忙豎掌欠身:“原來是姬施主……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她將大門推開。陸州感到疑惑,雲照庵沒個人嗎?居然需要玄靜法師親自出來?目光落入院落中。滿地雜草,樹葉飄落。略顯蕭瑟。“各位施主,請。”進入院落中,陸州問道:“就你一人?”“無念早已離開,如今雲照庵隻剩下貧尼一人。”玄靜豎掌道。陸州撫須點頭,一人也好,規矩也就沒那麼多了。地方也足夠大。“老夫要在此地小住幾日。”陸州說道。玄靜聞言,說道:“姬施主,這邊請……”其他人,她也顧不及管了。畢竟沒那麼多人手。段行無奈聳聳肩,看了一眼兄弟們,彆瞅我,沒有你們想要看的小尼姑,自己收拾吧!……陸州隨玄靜法師,來到了一處清幽的房間外,視野,位置,環境都明顯高出一籌。玄靜法師說道:“請。”陸州微微點頭。負手步入房間。環境清幽,彆致。書架,書桌……還有圓形的窗台,能夠看到雲照峰以外的山巒。“當年,姬施主便是在這間房中與家師論道。”玄靜說道。雲照峰論道,紫霞山賞月,百葉湖觀魚……想起這些。陸州搖頭歎息:“淨言天賦不錯,可惜,難以摒除雜念。”“姬施主說的是。家師也曾這麼說過。”“她是怎麼死的?”“家師大限提前了兩百年……”玄靜亦是搖頭歎息。陸州暗自思忖。正常情況下,修行者到了元神劫境的修行者,壽命可達六百年……此後每開一葉,增五十年。沒人突破至九葉……故此無人能破千年大限,大限真理的說法也是由此而來。隻要不作死,活個九百年,甚至一千年出頭,不成問題。怎麼會提前兩百年呢?“家師強行參悟九葉境界,最終以失敗而告終,為此,耗損了精血。”玄靜說道。陸州撫須點頭:“又是為了九葉。”他想起北都劍道天才,龔元都臨死之前,也是這麼說的。精血的確會折損壽命。但是按照正常的規則和修行路徑而言,人類在突破過程中,不應該增加壽命嗎?為何唯獨九葉會折損壽命?“家師臨終前告誡,雲照庵若有人突破至八葉,不要妄圖繼續突破九葉。”玄靜說道。“老夫與她論座之時,她可是意氣風發,決心破九葉……”陸州頗有些諷刺地道。“姬施主早已八葉巔峰……在這方麵的心得和感悟,應該遠超家師。”陸州沒有說話。玄靜說的有些道理。姬天道既是八葉大圓滿境界……有沒有可能衝擊過九葉?那麼……姬天道是不是因此而死?“施主請自便,貧尼告退。”玄靜見天色已晚,便不再打擾,轉身離開。陸州繼續沉思。每個到了八葉巔峰修行者,有幾人會安耐不住不衝擊九葉呢?陸州想起逆轉卡。若是衝擊九葉,會折損壽命,而自己有逆轉卡……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會和彆人一樣,成為修行界第一個九葉高手?沉思片刻。陸州搖了搖頭,暗道,現在想這麼多無濟於事,提升修為,自己衝擊試試就知道了。眼下還是想想,如何抓著這三個孽徒吧?陸州需要在雲照庵中小住五天的時間。但願於正海和虞上戎不要出現的太早。道具卡冷卻,那就隻能指望天書了。一年至此,陸州來到床邊,席地而坐,麵朝數裡之外的百葉湖,進入參悟天書的狀態。……夜幕中。百葉湖附近。一輪明月倒映在湖水中。虞上戎將懷中長生劍,插在地上,雙手疊放在劍柄上,歎息道:“此戰結束以後,我便在百葉湖附近,隱姓埋名,如何?”在不遠處打坐調息元氣的司無涯露出笑容:“這裡的確不錯,可惜的是……雲照峰離得不遠。”言外之意,那可是師父以前待過的地方。你敢嗎?平時,司無涯可不敢這麼跟二師兄說話。虞上戎離開長生劍,朝著百葉湖踏步而去。“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虞上戎緩緩邁步,如履平地似的,踏上了水麵上。滴水不沾身。虞上戎輕輕揮手。噌!長生劍主動出鞘,泛紅的劍刃,在夜幕下,顯得異常奪目。劍起,百葉湖轟!水浪漫天。又落了下來。瀑布似的雨滴,密密麻麻。虞上戎僅僅隻是保持浮在水麵上,沒有使用護體罡氣,便開始揮動長生劍。一抬手,便劍的影子。砰砰砰!所有的水滴都被虞上戎以可怕的速度擊飛,命中附近的樹木,出現一個又一個的穿孔!水浪完全落下,歸於平靜。虞上戎的用劍技巧,登峰造極。也隻有他,能夠做到,不使用元氣和劍罡,純以劍的技巧,做到水滴不沾身!哢擦。附近數顆樹木倒下。長生劍回鞘。虞上戎溫和道:“七師弟,論劍術,這一招如何?”司無涯認真道:“論劍術,二師兄當世無雙。”“所以……即便是師父親自來,也不必擔心。”虞上戎說出這話的時候,司無涯自然相信,如若不然,當初他又豈會不斷傳信,告知師父的位置?左心禪,劍聖羅十三,汝南卓平,虞上戎皆絲毫不懼,前去除之。隻不過此時彼一時。司無涯說道:“二師兄,我不是質疑您的實力……而是,師父他老人家,好像真的有所突破。”虞上戎眉頭一皺。雙腳沒入水中半寸。連忙踏水而起。罡氣縱橫!雙腳上的水漬瞬間被蒸乾。虞上戎看著司無涯,等待他的解釋。司無涯說道:“順天苑外,我看到了師父腳踏藍蓮……起初我以為那是屏障的力量。現在看來,根本不是。藍蓮盛開的力量,能洗掉我身上的神咒。屏障可沒這效果……”“你確定?”虞上戎說道。“確定。”司無涯嚴肅道,“或許……師父他老人家真的找到了突破大限的方法。”聽到這話。虞上戎表情溫和,但語氣卻有些不悅道:“師弟,你若是想用這種手段,打消我與大師兄一戰的念頭,恐怕你要失望了。”“師兄誤會了,我真不是那意思。”司無涯說道。虞上戎說道:“但願不是。”“對天發誓,真不是。”司無涯舉起三根手指。虞上戎不再糾結。緩緩轉身。長生劍飛到他的懷抱中。“七師弟,我和大師兄,你覺得,誰會贏?”虞上戎問道。又來。太難了。司無涯心中無語,但表麵上不動聲色,說道:“當然是二師兄。”“我也是這麼認為。”虞上戎溫和地道,“時間不早了,七師弟早些休息。”話音剛落。雲照峰的方向閃爍淡淡的藍色熒光。就像是螢火蟲似的。可惜,太過遙遠,數裡之外,這種程度的光亮,等同於黑暗。司無涯繼續打坐調息。他需要在幾天時間內,儘量恢複修為。他不打算浪費一分一秒。通宵打坐。第二天一早。太陽升起之時,露水打在了司無涯的臉上,將他打醒。睜開眼之時,二師兄便站在一旁。指著雲照庵的方向說道:“炊煙。”司無涯很想說一句,師兄,大清早這麼站在身邊,真的好嚇人……但也隻能吞進肚子裡。“我調查過雲照庵,主持無念修為喪失以後,便離開了雲照庵。剩下的不成氣候,雲照庵也就地解散。隻剩下玄靜一人撐著,為何會有炊煙?”“樂趣。”虞上戎輕聲說道,“有時候樂趣如此,無涯師弟,你不懂人間煙火的樂趣。”“或許吧。”司無涯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虞上戎輕輕一笑。話音一落。虞上戎腳踏大地。直逼天際。手中長生劍揮動!一座八葉法身,當空綻放。十丈之高,八葉的金蓮旋轉,刺眼奪目。虞上戎立於法身之中,抱著雙臂,笑道:“師弟,此戰過後……劍道上我便再無敵手。”話鋒一轉——“除了師父他老人家。”司無涯眼神複雜地看著這做法身。他有時候覺得二師兄很蠢,但有時候又覺得看不懂二師兄……他在自我懷疑,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劍魔,到底在追求什麼?……雲照庵中。陸州也睜開了眼睛,目光掃過數裡之外的十丈法身。“百葉湖?”孽徒。冷卻還有四天多。現在著急也無濟於事。不如耐心等待。“老前輩!有情況!發現八葉法身。”段行的聲音從外麵傳來。“知道了。”陸州淡淡道。段行本想問,您不出手嗎?但覺得這樣太過冒犯,老前輩出不出手,跟你有什麼關係?於是,段行躬身道:“靜候老前輩好消息。”反正不論如何,段行和他的魔刹宗,隻能跑跑腿,戰前助威一波,其他什麼都幫不上。那可是八葉法身。但凡腦子正常點,都不敢靠近。法身消失以後。百葉湖恢複安靜。陸州再次閉上眼睛,參悟天書。如此又過了一天。陸州感覺到天書的非凡之力,隻恢複了五分之一。這個程度的非凡之力,頂多爆發出擊退元神劫境高手的威力,還遠遠不夠。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時間太短,參悟的速度也沒有得到提升。門外再次傳來聲音——“老前輩,幽冥教的飛輦到了。”陸州緩緩睜開眼睛,回應道:“好。”他站了起來,負手來到外麵。段行等人,恭恭敬敬站立。“可以確定,您的大弟子和二弟子的巔峰之戰,便是在百葉湖上。的確是切磋的絕佳之地。”段行說道。陸州沒有理會段行,而是負手走出院落。他需要找一個更適合觀戰的地方,而不是在屋中,視野被局限。百葉湖的視野雖好,但是對於這種級彆的戰鬥……動輒便是數裡範圍,很容易轉移戰鬥區域。陸州朝著雲照峰上而去,同時……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黑色飛輦,從遠處飛向百葉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