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血色迷霧 保羅·霍爾特 1962 字 2個月前

1887年12月應她的要求,我留給她幾個月的考慮時間,並且將我返回布萊克菲爾德的日期定在聖誕節之前。夜裡,科拉總是出現在我的夢裡,但是在白天則不同,我隻是專注於凶殺、賣淫、盜竊、敲詐和走私毒品的調查工作。去年就已經開始的社會動蕩仍然沒有結束。為了恢複秩序,政府從埃及招回了查爾斯·沃倫將軍,任命他為首都警察廳的廳長。此舉並未奏效:此人極端無視刑事調查處,並把倫敦警察廳進行了軍事性整編。最近幾個月,他派出警察去阻擋高舉書寫著耶穌經文的標語牌、在主的安息日上街遊行的失業者們。最慘痛的衝突於1887年11月13日在特拉法格廣場發生,警察和投彈手們被調動起來以遏製從首都各區聚來的大約兩萬名失業者。有二百示威者受重傷,兩人死亡。“血腥星期日”引起了倫敦工人對查爾斯·沃倫的刻骨仇恨,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這種狀況在整個警察廳引起了強烈反響,因為大多數人不讚成廳長的作法。沃倫試圖建立一個專製和嚴厲的製度的努力卻使整個警察廳士氣低落、精疲力竭。但我的情緒並未受到影響,因為我將要同我心愛的人重逢了。她一定痊愈了,因為最近無人再說布萊克菲爾德附近發生了凶殺。聖誕節的前兩天,我返回故鄉。當托尼告訴我科拉已於前夜離開,到倫敦定居時,可以想象我是多麼地失望啊!偵探沃爾特·麥克尼爾的大衣衣領豎著,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臉,但他還是禁不住厭惡地哆嗦了一下。“可怕!乾這種事,又是在聖誕節的晚上!”“看來凶手打算出色地結束1887年。”一個警察用昏暗的提燈照著屍體說。我們處於商業大街後部最黑暗的一條小巷內。我們腳下,躺著一具已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女人的屍體,讓人目不忍睹。儘管她的身分從沒有搞清楚過,但報界後來姑且把她叫做“費伊仙女”。“我實在不明白是哪個瘋子乾的。”麥克尼爾說著,悲傷地搖了搖頭。我沒有回答,努力擺出一副無動於衷的麵孔。“你好像有心事,頭兒!你知道凶手是誰?”我靜靜地搖了搖頭,心裡很明白,科拉又乾了一次。我還記得女護士那被碎剮的屍體,它同我們麵前的這具相像得幾乎讓人無法區彆開來。凶殺與科拉到達倫敦在時間上是吻合的,如何看待這一奇怪的現象呢,我不得不再一次擾亂由我負責進行調查的這場凶殺的線索。由於怕冷,我蜷縮在馬車的後部。在這1887年聖誕節寒冷的冬夜,馬車把我送回了住處。我默念著:無論發生什麼情況,我都有義務去幫助她,保護她。“沒人知道她是誰,從哪兒來。晚上,她一直在邁特廣場的小酒館喝酒,酒館半夜十二點關了門。她決定抄近道回家。我們能夠了解的就是這些。”在梅爾文的辦公室裡,我坐在他的對麵,正向他講述我從“費伊仙女”被殺案中所得出的結論。我又開始攪合了,許多線索我都隱瞞了起來,致使死者的身份都無法確定了。我熱心有餘了,因為我並沒有發現不利於科拉的任何跡象,但我不想冒任何風險。梅爾文像往常那樣和善地聽著我的講述。這位年過五十的老人雖然頭發己日漸花白,但仍然顯得很雍容,很少有人會麵對他的魅力而不動心的。不論與他談話的人是誰,他總是那樣謙恭有禮,考慮周到和不慌不忙。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睛似乎是透明的。他沒有家,所以他全身心地履行著作為警長的職責,他的責任心是無可挑剔的。因而贏得了下級、上級、甚至是罪犯的尊敬。對於罪犯,他施予的是一種我要說是有些過分的寬容。但是,彆以為他之所以能躋身於顯赫之列僅僅是因為他對工作的熱心和他為人的耿直。他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偵探,從一個外表看來是已經了結了的案件中,他總能獨具慧眼地窺破“仍有毛病的地方”,在這方麵,無人能與他相比。你還記得在即將離開布萊克菲爾德時他對我說的悄悄話,而當時大家都以為內利在意識到事情敗露之後便自殺身亡了。他似乎擁有第六感官,就像丹尼爾·莫爾斯當上校在危險臨近時所有的那種直覺。但是,鑒於我為了掩蓋科拉最近的罪行而施展的那些計謀,我已不再為此而擔心了。他仍然有一個不利的條件:我是他的心腹、他的紅人,工作上的赫赫戰功讓我有了一定的名氣,除此之外,儘管他從未跟我說過,但我感到他對我懷著某種眷戀和友情。他給予我進行調查的一切自由,這些都是為了向你說明,辜負了他的信任,我感到是多麼地慚愧,但是,保護科拉壓過了其他一切考慮。梅爾文不會理解,這是為了愛一個女人。自我與他相識以來,他一直過著僧侶般的生話,我感到很奇怪。儘管年過半百,梅爾文仍然魅力無窮。他很有才華,學富五車,卻從不炫耀自己的才學,他言語謹慎,善體諒人。與他接觸過的人無不欣賞他的耐心、冷靜和優雅。一句話,他擁有討人喜歡的一切素質,本可以征服要求最苛刻的的女人。沒有人知道他與女人有關係。乾完工作,他就回到住處,把門一關,一直到第二天,當然,除非他的職務要求他外出或參加會議。當他和女人麵對麵談話時,我常用餘光觀察他,他身上沒有任何東西表明他厭惡女人。從這個角度看,梅爾文對我而言一直是一個謎。他端詳了我好久,然後聳了聳肩:“這麼說,一切都毫無結果。好吧。妓女被殺,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凶手不會永遠逍遙法外,”他打開一份卷宗,看了幾行,麵有慍色,“……這麼多女人被打死。她們被拳打腳踢,被打斷了胯骨,被刀子紮死,被毀容,甚至被有意地活活燒死。1887年是不光彩的一年:僅在倫敦就發生了三十五起殺人案,若算上殺嬰案,這個數字還要翻番。但是,隻有八人被判了刑……太少了,太少了。”我表情嚴肅地抬起了頭。“在被判刑的八人中,有五人是你抓獲的,約翰。”梅爾文繼續說。我完全明白他言語的意圖。“你的成績是卓越的。我也沒有忘記,去年,你出色地查清了悲慘的莫爾斯當案件,”他頓了一下,手指交叉,表情憂慮,“打那以後,你也許也看到,儘管你沒有絲毫的鬆懈,但是……總之,你止步不前了,彆誤解我,約翰,我不是怪你……你一直是我們中間最優秀的,這你很清楚。”他衝我笑了笑,然後用另一種聲音說,“簡單地說,我不習慣看到你一無所獲地回來。”我從他遞過來的煙盒裡抽出一支雪茄。我吸著煙,製定出一個緊急計劃。必須找到科拉,儘快找到。如果凶殺繼續下去,梅爾文必定會察覺我在袒護什麼人。但怎麼找?單槍匹馬,在如倫敦這樣一個城市尋找科拉,這無異於……梅爾文沒有給我繼續思考的時間:“對了,約翰,你有沒有再見到旅館老板的女兒——她叫什麼來著?——那個意外受傷的姑娘?如果我沒記錯,她對你有意思。”霎時,我隻能感到血湧上了我的頭。我不得不調動臉部的所有肌肉,強裝笑臉。“兩三次,”我遮遮掩掩地說,“傷倒還沒什麼,就是受驚了,不過現在完全好了。一個有膽識的站娘,但一個鄉下人……總之你明白我想說什麼。我已有好久沒見她了。無疑,她仍然住在布萊克菲爾德。”為什麼是無疑?真可笑。梅爾文輕輕鎖起眉頭,然後陷入沉思。“你的怎麼樣了?”他用一種懷疑中透著諷刺的語氣問。“無大進展。我現在隻寫了點兒筆記。”梅爾文向我問起科拉的情況,這是由於偶然,還是他在懷疑什麼?從那天起一直到周末。這個令我憂慮的問題一直在伴隨著我。雖然寒風凜冽,天空卻是晴朗的。在這冬日羞怯的陽光下,我漫步於倫敦西區(富人居住區——譯者注。)的繁華大街上,這裡一派車水馬龍。我的大部分休息時間就是這樣度過的。攝政大街上繁華的商店門前聚集著成群的富豪們,我不厭其煩地在人群當中搜尋著科拉的影子。我將尋找範圍限製在很有限的空間內。她不大可能在諸如倫敦西區和泰晤士河畔的工商業中心過周末,同樣她也不可能在吉勒斯、克勒肯維爾、貝爾斯格林、懷特查普爾或其他肮臟地方的小巷裡閒逛。由於她曾向我訴說過的那種悲慘經曆,她一定不會再踏入這些罪惡的淵蔽了。相反,她很有可能去公園。但是,我在格林公園、聖·詹姆斯公園,海德公園、巴特塞公園和攝政公園轉了幾天之後,我又開始探索倫敦西區熙熙攘攘的大街了。讀者們不禁會想:我這是徒勞之舉。對,這麼說不無道理。我也早有了這種想法。但是,我有矢誌不移的天性:無論多麼渺茫,隻要有一絲希望在這座大都市中找到科拉,我都將鍥而不舍。很難分析我心中的情感,難忘她陪伴我的那些醉人的時光,難忘我們在簡陋的小木橋上的初吻,難忘我們在“七姐妹懸崖”上的擁抱,和煦的陽光吻著她那在和風中拂起的頭發,波濤洶湧,她的眼晴裡反射著浪濤的光澤,那雙野性的眼睛向我傾瀉著無儘的情思。我們是一對戀人,一對同謀者,是同一個造物主創造的同一個生命,是暫時被一分為二的一個靈魂,因為我堅信我會再見到她。無論她過去做過什麼,我都會接受她現在的一切。我要去關心她,照顧她,鐘愛她,讓她第一次遨遊在幸福的海洋裡。是我,隻有我能做到這一切。到了三月份,我還是沒有找到科拉。顯然她一直沒有露麵,因為這個時期發生的謀殺案在我看來都不是她乾的。我兩次回布萊克菲爾德都一無所獲。托尼和他妻子同我一樣,也對蹤跡皆無的女兒的命運憂心忡忡。她在哪兒?在乾什麼?這些問題在無情地糾纏著我。然而,天邊出現了光亮。那是一縷微光,一縷細細的閃亮,是我的分析器官傳達給我的合乎邏輯的推理。但是,這縷光亮卻遇到了早已存在的障礙。如果我早一些考慮到這個神秘的障礙,考慮到其存在的必然性,我就會知道科拉在哪裡,也許還會省下幾條人命。我說也許,因為我不敢肯定。有血腥混雜在倫敦的迷霧與黑暗中,它飄進猛虎的鼻孔裡,而猛虎在長時間的冬眠之後,將要在叢林中散播恐怖了。4月13日,那是複活節後的星期一,在斯皮特菲爾茲的奧斯本大街上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埃瑪·史密斯,一個四十五歲的妓女。她被送進了倫敦醫院,因傷勢嚴重,隻活了幾個小時,但她卻說出曾有三個男人上來與她搭訕,然後把她搶劫一空。然後是一場極其殘酷的凶殺:腹膜被利器猛烈地刺穿了。科拉乾的嗎?那“三個男人”難道是奄奄一息的人死前的譫語嗎?在詢問了被派到死者身旁的警察之後,我傾向於認為科拉沒有參與這起謀殺。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