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十月四日,早上七點十二分太陽光束從小木屋屋頂的破洞穿透進來,就像警匪電影裡銀行金庫的一道道激光束那樣。其中一道光束終於落在薇娜臉上。她先是很享受臉頰上舒適的暖意,在睡袋裡翻了幾次身,然後才睜開雙眼。她下意識地伸手想摸找身旁馬克的睡袋。手卻隻摸到乾乾的泥土。一個人也沒有。沒有睡袋,也沒有溫暖的身軀,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張紙,一段留言:“我去買早餐。”豬頭!而且還自以為幽默。一旁擺著步道圖。這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你自己想辦法吧!”薇娜自言自語發牢騷,猛地站起來。自己真是大傻瓜!她早該料到會如此,千萬不能相信姓韋的人。剩下她一個人在這恐怖峰山頂,手機收不到任何信號,這下子,她可好了。她像個小孩子般傻傻上當了,現在隻有一件事可做:下山。睡袋、燈、昨天所剩的食品,薇娜統統原封不動丟在小木屋裡,隨即上路。下山途中,她一次也不曾欣賞那把瑞士山脈照映得如喜馬拉雅山的清晨陽光。足足一個小時後,能看到自然公園山莊了。已經有幾個小孩子,在小遊戲區的木頭遊樂設施間玩耍,他們的父母則在他們後方幾米處,費九牛二虎之力綁那仿佛永遠綁不完的登山鞋鞋帶。停車場上不見任何雪鐵龍廂型車的蹤影。想也知道!那個姓韋的王八蛋果真丟下了她一個人。她下意識地查看手機。終於收得到信號!她將能夠離開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了。屏幕上出現一個小小的黃色信封圖示,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的語音信箱有新留言。從昨晚到今天早上之間,曾有人打電話給她。想必是她祖母瑪蒂吧。還能是誰呢?薇娜按了幾個按鍵後,不禁感到訝異。留言來自一個未知的電話號碼。是韋馬克?還是爵輕信?薇娜把手機湊到耳邊。“薇娜,我是蕾秋,柯蕾秋,你的姑婆……”蕾秋?蕾秋是她的姨奶奶,是拉保爾市家族香水廠的繼承人。她找自己乾嗎?她大概十年沒和蕾秋講過話了。“薇娜,可憐的孩子。快回電話給我。古福蕾玫園發生了可怕的事情。哦,我的天哪。你的奶奶和爺爺走了。他們被人發現雙雙躺在各自的床上,發現時已經斷氣。孩子呀,他們一起去天上了。”薇娜關掉手機。她的手垂了下來,仿佛手機霎時有一噸重。她凝視著陰暗的森林,任由高山上這片忽然顯得陌生的寂靜籠罩自己。她不能再浪費時間思考、掉眼淚和祈禱。她必須行動。必須查明和報仇。她必須專心一致地對付唯一的一個目標,一個活生生且如假包換的目標,那就是他。她的手指在她的包包裡,緊握住那把毛瑟L100款手槍。那個姓韋的自以為聰明,但昨天夜裡,他不該睡著的:隻要她願意,輕輕鬆鬆就能裝瘋賣傻,假裝自己做噩夢。她隻不過是討回自己的槍罷了。反正,那個故意逞強的韋馬克,根本也不敢真的開槍。她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