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季悠微怔。自己似乎和祁彧的哥哥沒什麼交集, 為什麼突然要來見她呢。季悠扯了扯衛衣的帽帶,多少有些不自在。祁彧伸手攥住她的袖子, 拉她坐在椅子上, 揶揄道:“這得多喜歡我, 緊張成這樣。”季悠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你彆開我玩笑了。”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他怎麼還跟沒事人似的。“放心吧,有我呢。”祁彧把扯得長長的帽帶從她手裡拯救出來,耐心的給她抻好帽子。湊近的時候,季悠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她微微垂眸, 乖乖的讓祁彧給她弄帽子, 有些貪婪的嗅了一下祁彧身上的溫度。然而在祁彧拉開距離的一瞬間,她就把某些情愫遮掩了回去。“咳, 那你哥就沒說見我有什麼事嗎?”季悠還是不放心。祁彧眯著眼,若有所思道:“他知道我們的關係, 所以大概請你吃頓飯,有時候他還是有點哥哥的樣子的。”“哦。”季悠總覺得沒這麼簡單,但除了答應, 她似乎也沒彆的選擇。整整一天季悠的注意力都不是很集中。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了, 發榜, 知道挑戰杯名額背後錯綜複雜的原因, 還被祁彧的哥哥約了飯。還好大部分老師都是在講解期中考試卷, 而季悠的錯誤率很低,所以偶爾溜個號也無傷大雅。直到最後一節課上完,下課鈴打響, 化學老師抓著講完的期中卷子出了教室。季悠看了看表,跟祁彧哥哥約定的時間已經很近了。丁洛上完了一整天的課,似乎情緒有些低落,跑過來找她:“悠悠,你一會兒去食堂吃飯嗎?”季悠下意識的搖搖頭:“我...我有事。”丁洛似乎猜到了:“哦,是和祁彧一起吃吧,那我讓梁濃幫我帶點回來吧。”她無精打采的轉回身,又去找梁濃。丁洛對自己的成績不太滿意,原本她的期許是前二十的,結果現在才二十七。雖然她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心不在焉的,可見了成績單才知道慌。但那又怎麼辦呢,她真的忍不住出去見那個冰涼臉。丁洛有些賭氣的抿住唇。她都付出那麼多了,連成績都耽誤下去了,要是那個冰塊再不來找她,她也不去見他了!季悠看著丁洛的背影,有些欲言又止。祁彧在她頭頂輕輕彈了一下:“我跟宋一瀾說過了,讓他自己回去。”“哦。”季悠回過神來,加快收拾書包的速度。這是她第一次逃晚自習。或許是被年級第一的成績衝昏了頭腦,她竟然沒有一點負罪感。好像跟祁彧在一起,最初的底線總是能一降再降。她把帽子罩在頭頂,將柔軟的長發順到胸前來,確定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之後,才小跑著溜出了教室門。祁彧看著她心虛的背影,情不自禁的露出寵溺的目光。季悠跟他說好了,不能一起出門,這樣目標太大太明顯了,她不好意思。所以季悠先到教學樓門口等著祁彧,祁彧過一會兒再出去。雖然覺得欲蓋彌彰,但祁彧也樂得配合她。季悠出了教室之後,長出了一口氣。走廊裡到處都是相約著去食堂的學生,很少有人背書包走。大概都是被期中的成績打擊到了,想要在教室的氛圍裡好好學習。季悠也不急,慢吞吞的順著人流下樓梯。身邊亂哄哄討論的,也都是關於期中考試的事。“我考試的時候真的懵了,什麼都不會了,結果老師一講我又覺得我都會。”“彆說了,我爸媽肯定得罵死我,下降了三百名啊臥槽!”“哎淡定點淡定點,咱是明珠班,馬上就要專注搞留學了,去他媽的數理化吧。”“也是,不光我沒考好,顧湯驊也沒考好啊,你看他今天被他媽給罵的,嚇死我了。”“是不是咱明珠班的師資不行啊,就顧湯驊他媽,都當主任了,為了她兒子非要帶班,誰不知道這屆最好的班主任是宋青山啊。”“誰讓咱趕上了呢,聽說上一輪的明珠班是春哥帶,再上一輪就是宋哥,成績都挺牛的。”“黃敏就是發脾氣強。”......兩個男生一邊走一邊發牢騷,原本還在抱怨自己考得不好,後來就變成了怨同學怨老師。他們覺得下課之後就可以隨便說話,卻根本沒注意身邊站著的都是誰。“你們倆給我再說一遍!”顧湯驊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樓上下來了,正巧走到他們後麵。沒聽到前麵的,就聽到他們吐槽黃敏了。到底是他親媽,哪怕今天把他罵的狗血噴頭,顧湯驊還是得向著他媽。本來考試輸給季悠,就讓他一天都不痛快,現在還有人專往他傷口上撒鹽。那倆男生臉色一變,也覺得被當事人聽到有些尷尬。趕緊笑嘻嘻道:“顧哥我錯了,你媽最強,黃老師最牛逼。”顧湯驊怎麼聽怎麼彆扭,剛想錘他們一拳,卻正看見快步往下擠的季悠。季悠隻是下意識的想躲開顧湯驊,他知道顧湯驊現在恨她的要命。果然。顧湯驊見到季悠後就不想跟那兩個男生計較了,他眼前一亮,快步跟上去,追著季悠。終於在一樓的大廳裡,他一把扯住了季悠的胳膊。季悠被他硬生生的扯了回去,踉蹌一下,差點摔倒。顧湯驊冷笑:“你跑什麼啊。”季悠被他拉住了,索性也不躲了。顧湯驊影響她考試的事她還記得呢。當時她小腹不舒服,天氣又陰冷,顧湯驊咯吱咯吱的晃椅子,氣的她難受的要死。季悠抬起眼,第一次毫不客氣的冷淡道:“當然是怕刺激到第二名的手下敗將。”她的眼睛很美,漆黑有神,每一絲情緒都表達的十分到位。顧湯驊從她眼裡解讀出了不屑,厭惡,嫌棄,高傲,那麼精致漂亮的一張臉,卻對他沒有半點好感。他第一次發現,軟吞吞的季悠還能如此具有攻擊性。就像突然看見一向溫吞的奶貓亮出了爪子,凶巴巴的喵嗚叫,竟然凶的人心裡癢癢的。為此,他甚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季悠甩開顧湯驊的手,轉身往教學樓外麵走。顧湯驊緊緊一攥拳,大跨步跟了上去:“你能去參加又有什麼用,有陳聰在,你就不可能得一等獎,得不了一等獎,就是白白浪費時間!”陳聰是高三的學長,算是盛華比較有名氣的才子。因為有個總編輯的媽媽,他已經參加過不少文學類的比賽了,九歲時候的文章就登上過《冰心小作者作品集》,聽說他還在魯迅少年班培訓過。參照往屆比賽的規律,一個學校能有一個一等獎就很難得了。盛華的一等獎,大概率是陳聰的。季悠當然沒有陳聰與生俱來的資源,但她一點也不在乎顧湯驊的故意潑冷水。季悠頓了頓,轉回頭去,輕輕翹起唇:“盛華比我有資源有背景的人很多,但我才是第一。”讓人望塵莫及,遙遙拉開分差的第一。她說罷,很快收回目光,將剛剛被顧湯驊扯鬆的扣子係好,快步走向和祁彧約定的位置。細瘦的身影很快將顧湯驊遠遠的甩在了身後。顧湯驊被她說的心中一顫,有些發涼。現實被揭開殘酷的一角,讓他得以窺見不願接受的事實。得到成績後,他尚可以安慰自己,季悠還有各種各樣的不如他,隻不過在學習上超過他一點而已。但最可怕的,不就是這種你明知她什麼特權都沒有,但仍然擋在你前麵的人嗎?祁彧靠在不遠處的柱子後,輕輕摸了摸鼻尖。早在顧湯驊拉扯季悠的時候,他就想衝出去的。但剛走了兩步,就被季悠強硬的態度擋住了。他一直以為季悠是需要保護的小姑娘,她也的確對很多事情都顯得無措退縮。大概是童年的陰影太深刻了,季悠養成了不願麵對,默默忍耐的習慣。但這段時間祁彧卻覺得她變了。她的學習能力太強,尋找到更好的處事方法,就會很快吸納過來,變成自己的。她的眼睛裡第一次有了堅定的,敢於捍衛的力量。祁彧覺得又新奇又可愛,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寵溺的神情。既然她可以解決的很好,他就不會出麵。祁彧站在原地等了片刻,這才插著兜,故作輕鬆的出大樓找季悠。季悠站在花壇邊,百無聊賴,一下一下的點著腳尖,去用鼻尖碰樹上垂下來的枝條。她身材纖瘦,從背後看,兩條腿又長又直,乾淨的小白鞋顫顫悠悠,莫名的可愛。祁彧走過去,靜靜的站在她背後,貼在她耳邊低聲道:“想摟你的腰。”外麵太吵,季悠沒聽到他來了,隻等感覺到耳邊的熱氣,才嚇了一跳,猛然回頭。她還埋怨他:“怎麼這麼慢呀,彆讓你哥哥等久了。”祁彧喉結微動,輕笑道:“向著誰說話呢,你老公在這兒。”季悠隨時隨地被他占口頭便宜已經習慣了,於是也不接話,把手縮進袖子裡就往校門口走。祁彧趕緊跟上去:“開玩笑開玩笑,又害羞了真的是。”他把季悠的手抓過來,一起塞進了自己的大衣兜裡。他的兜又深又寬,放兩隻手綽綽有餘。季悠開始還想抽出來,但裡麵實在是太暖和了,她又不舍得離開了。祁彧的體溫沿著衣服的布料傳到她的手背上,手指則被祁彧緊緊攥在掌心。季悠低著頭,乖巧的把手放在祁彧的衣服兜,靠到他的身邊。他們就像所有渺小又普通的情侶一樣,用自然又簡單的小動作表達著喜歡。天空是墨藍色的,隱約能看清濃稠的雲。陽光的最後一絲溫度消失,空氣裡飄著落敗的殘花的淡香。小巧清淡的月亮墜在半空中,上麵浮著幾絲青白的紋路。校園裡的燈光驟然點亮,朦朦朧朧的照著人的側臉。祁衍特意派了車接他們去餐廳。車是嶄新的,裡麵甚至還有一股不小的皮料的味道。祁彧給季悠拉上安全帶,隨口問道:“我哥什麼時候到的?”司機立刻回道:“祁先生在今天下午六點三十三分十七秒抵達闌市。”季悠:“......”至於精確到秒嗎?祁彧皺了皺眉:“我不是我哥,你不用保持這麼神經的習慣。”他又轉頭跟季悠解釋,“我哥就這樣,毛病多的是。”司機一笑:“你哥的工作很緊,他需要知道精確的時間來調整計劃。”祁彧敷衍的應和兩句,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他這麼忙抽空來闌市乾什麼?”司機一打方向盤,拐了個彎:“這我就不知道了,祁先生的行程有專門的秘書管理,我隻負責按時到崗。”想也知道祁衍的行程不可能跟司機說,祁彧沒得到答案也不怎麼失望。司機的技術很好,哪怕是第一次來闌市,還是巧妙的躲過了好幾個擁堵路段,以最快的速度將季悠和祁彧送到了餐廳門口。餐廳是五星級酒店內的高級西餐廳,沒幾個客人,但服務人員倒是很多。店內燈光璀璨,透明櫥窗裡氤氳著絲絲熱氣。廚師長正在精心的處理牛排,而蒸在鍋裡的龍蝦已經微微泛紅,流出濃鬱香甜的湯汁。似乎所有的服務人員都集中在一個男人附近。他好像天生就帶著微妙的吸引力,讓人情難自已的想要靠近,卻又被他冰冷的氣質阻擋在外。季悠咽了咽口水,手指緊緊壓著掌心。祁衍穿著一身熨燙整齊的黑西裝,一絲不苟,金色的尾羽狀領針將領口微微撐起,雪白的襯衫遮擋住頎長的脖頸,渾身上下都透著貴氣。他的雙手隨意搭在膝蓋上,食指上帶著一枚裝飾戒指,在照燈下泛著冷冽的光。祁彧一看見他哥的打扮就覺得壓抑,仿佛把人裹在套子裡,連口氣都透不過來的感覺。他微一蹙眉,將季悠拉到自己懷裡,本能的保護起來。季悠安靜的靠在祁彧身邊,緊張的心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她仍在偷偷打量祁衍,事實上她也很難從他身上移開目光。她發現這兩兄弟雖然性格迥然,但眉目間仍有幾分相像,都是屬於那種絕對與眾不同的矜貴。但祁彧更像父親,氣質更陽光,健朗,眼底的情感也更加炙熱大膽。祁衍則比較沉靜,長相也俊美,隻是那雙眼睛仿佛始終聚著一團濃霧,讓人捉摸不透。看見季悠,祁衍難得露出一絲淡笑,伸手示意對麵的座位,嗓音清悅溫柔:“季悠嗎,坐。”作者有話要說:哥哥來啦~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墨黎 6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