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確實選在了光天化日,是在10月2號的下午兩點;地點也確實選在了大庭廣眾,是在學院路和知春路交叉口的東南角,沿著小月河與北土城遺址的帶狀公園。當然曹原選擇此時此處另有一層考慮,這個時間午飯已過而晚飯尚遠,這個遊人免費的公園也勝過咖啡館和茶樓,因此原則上不會發生任何費用,不致波及曹原已經岌岌可危的現金流。曹原從小區走到這兒不用很長時間,所以來早了。他站在窄小的閘口旁邊,心裡越發覺得不安。北京的旅遊業不斷深耕細作,連這麼不起眼的小公園居然也納入了旅遊路線,路邊停著好幾輛大客車,再加上附近居民區繁密,小公園裡遊人如過江之鯽,閘口處更是摩肩接踵。曹原掃視著周圍的人流,更覺得歡樂都是他們的,而自己孤零零地陷入了一個騙局。他和那位“熱心的上帝”彼此都沒留手機號,後來幾天在MSN上也再沒遇到,大概本來就是一出惡作劇,自己居然當了真,曹原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看一眼,又恨恨而無奈地塞回兜裡,心想兩點鐘一到我就走,多一秒鐘也不等。就在這時,一個女孩兒像精靈一樣忽然從身後閃到他麵前,盯著他問:“原上草?”隨即又笑道,“我看你更像鼓上蚤。”曹原驚愕之際又被取笑,好在他的抗打擊能力業已有所長進,隻是僵硬地問候一聲:“你好。”“哈哈,和MSN上的開場白一樣,不會彆的?”女孩兒的攻擊性也如同在MSN上一樣。曹原已經意識到麵對女孩兒的攻擊最好還是沉默,便隻顧飛速地上下打量對方,他的第一印象是女孩兒並不如他想象的那般討厭,或者說是不像在MSN上表現的那般討厭,相反,單就容貌而言,可以歸於那種雖不能一看驚豔但尚可百看不厭的類型。他的眼睛不好意思盯得太死,但還是又被女孩兒斜挎著的大包吸引住了,長長的肩帶將挎包低低地垂到女孩兒的膝頭,一邁步膝蓋就會把大包向前頂一下,大包的容積似乎可以裝下曹原的全部細軟家當,令他擔心女孩兒孱弱的肩膀能否承擔它的份量。女孩兒忽然輕輕咳嗽一聲,導致曹原心裡的念頭不禁脫口而出:“你看上去並不怎麼凶惡。”女孩兒莞爾一笑:“人不可貌相。”曹原正要走向公園的閘口,女孩兒把他叫住,自己徑直走向不遠處的書報亭,回來時手上多出一份《精品購物指南》,對曹原晃晃說:“有備無患。”兩人走進公園一路被人流裹挾著向前,女孩兒問:“就這麼一直遊行下去?”“找個地方坐坐吧。”曹原抻長脖子四處張望,發現目光所及的長椅短凳都被占據,有一張長椅上擠了四個人,一對老夫婦和一對小情侶,小情侶在旁若無人地親熱,老夫婦在旁若無人地瞌睡。曹原一臉無奈:“要不換個地方?或者,再往前走走?”女孩兒好像已經發現了一個去處,靠近古城牆有幾座雕像,其中一座雕像的基座高度寬度都很合適,曹原跟著女孩兒快步趕過去,女孩兒把手裡的《精品購物指南》放在基座上,並不急於落坐,而是先仔細地翻看,挑出幾張油墨較少較淺的揀出來攤好,說:“坐吧,既來之則安之。”曹原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把女孩兒為他精心擺放的報紙蹭掉大半,嘟囔著:“我還在河邊那個亭子裡睡過好幾夜呢。”女孩兒好像沒聽見,坐下說:“人真多呀,你是不是特想把他們全都騙到九幫網上去?”曹原也好像沒聽見,反問道:“你怎麼能一下就認出我來?”“憑直覺,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女孩兒馬上又笑起來,“其實我之前問了八個人,你是第九個,九幫嘛,哈哈……”曹原已經徹底放棄了,他斷定自己永遠猜不透女孩兒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垂頭喪氣地把雙腿在基座外晃來蕩去,聽到女孩兒很誠懇地說:“其實我答應來見你就是想當麵向你道歉,真的,其實我挺佩服你的。”曹原不敢把這話當真,尤其在女孩兒一再強調“其實”的時候,果然,女孩兒下麵還有一句:“特佩服你的執著,網站做得那麼爛居然還能硬著頭皮做下去。”已經百煉成鋼的曹原很平靜地問:“你是做什麼工作的?感覺你很懂互聯網。”“我?閒雲野鶴呀,混日子。其實我什麼都不懂,你彆往心裡去,我那些都是胡說八道。”“你怎麼找到九幫網的?”“我也忘了,好像是從哪個網站點了個鏈接就跑到你們那兒了。我實在閒得慌,打算把GRE、GMAT、托福、雅思之類的都再考一遍,想看看除了新東方還有沒有彆的課上著玩兒。”“你不工作嗎?還是有自己的事情做?”“一直準備出國,八月份剛剛又被拒簽了一次,又碰到那個禿頭,我已經折在他手裡兩次了。”曹原在心裡痛快淋漓地喊出兩個字——“活該”,表麵卻滿懷同情地說:“簽證是挺難的,我在九幫網上看過幾個帖子,好像都和簽證官有血海深仇似的。”“哎,說說你吧,你怎麼想起搞這個網站的?”曹原從小到大一直不太情願回首往事,憧憬未來才會讓他感覺好些。也難怪,他一直算不上優秀,既不是好學生,也沒上過好學校,勉強考到北京進了一所二流大學的分校,後來又“專升本”才實現了父母多年的夙願。不過曹原並非平庸之輩,或者說,並非自甘平庸之輩。他酷愛讀書,準確地說,是酷愛讀閒書,他讀的書人家從來不考,人家考的書他從來讀不進去。除了讀書,他還酷愛創業,在校期間他就屢次創業,當然屢次未成,屢敗屢戰卻讓他斷定自己不是打工的料,隻能做老板,所以畢業前沒找工作,畢業後發現工作也不再找他。上大學期間唯一賺到錢的生意是幫英語四六級考試輔導班招生,雖然他的英語水平一直很穩定,始終保持在初中程度,他的邏輯是中文書已然浩如煙海,何必再學英文,但他仍非常熱心地幫助所有想學好(其實是考好)英文的人多花些冤枉錢,每介紹一個人參加收費輔導班他就可以獲得提成三十元,集腋成裘,畢業時他除了文憑還到手了三萬塊錢,這就是他的第一桶金。自視不凡又酷愛讀書的人一般朋友不多,曹原唯一的好友也是他的同窗,叫邱儉,兩人在校期間就是生意夥伴,誌同道合的他們在畢業後聯手成立了一家公司,為各類培訓學校、輔導班之類的做招生代理。做了不到一年,發現生意越發難做,即使在各大校園鋪天蓋地貼小廣告、四處動員學生當托兒拉人報名也難挽頹勢,曹原調查研究之後發現原來是互聯網造的孽,培訓學校和輔導班大都開通了各自的網站,學員在網站直接報名能拿到比他這裡更低的價格。“我們沒有了利潤空間,當然也就沒有了生存空間。”曹原總結說,“代辦招生之類的,商業模式其實就是做人家的渠道、通路,互聯網的魔力在於把一切都扁平化、透明化,把我們給短路了。實際上,我是被互聯網打敗以後才開始關注互聯網的。”“後來你們就轉型做九幫網?”女孩兒無意識地整理著壓在大腿上的挎包,問道。“不再有‘我們’,隻剩了‘我’。”曹原笑笑。代辦招生的生意江河日下,曹原正憂心忡忡,卻發現邱儉越來越指望不上了,他起初以為邱儉是在壓力麵前信心動搖便苦口婆心地做思想工作,沒想到邱儉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終滿臉愧疚地坦承自己一直在辦留學手續,他這才明白邱儉創業原來屬於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所以說,不能和朋友兄弟創業,創業不成,朋友兄弟也沒了。”曹原再次總結。最初他打算做一個論壇,把準備參加各類英語考試的人聚集在一起,用人氣吸引教育培訓公司和留學移民中介來網站做廣告。他以前很少在網上閒逛,便特地去幾家大型論壇體驗一下生活。首先得給自己起個網名,頭一個在他腦子裡蹦出來的就是“草根”,但早被彆人注冊了,一想也是,天底下最多的就是草根,豈止他這個三流學校的三流學生。他又試“草一根”,也被注冊了,這讓他有些鬱悶,連當區區一根草的權利都被人搶了,一氣之下他在後麵隨手敲了個“二”字,居然通過了!從此,“草一根二”就成了他的網名。“啊?!”女孩兒發出一聲驚叫,“你就是海角網上的草一根二?!”“這有什麼可冒充的?”曹原終於有了一點小小的成就感,這是任何頭銜都無法帶給他的,確實,創始人如今多如牛毛而“草一根二”卻是獨此一號、彆無分店。“我挺喜歡看你的帖子的,你罵新浪、罵百度、罵阿裡巴巴的那些帖子看著真痛快。”“我那是地地道道的狂犬吠日。”曹原自嘲地笑笑,“其實我心裡甭提多羨慕、多嫉妒他們了,我想到的他們都做到了,我沒想到的人家也已經做到了,唉。我心理是不是特陰暗?”“沒覺得,凡是肯這麼說出來的人,就說明他不陰暗。”曹原接連被女孩兒正麵肯定了兩次,有點飄飄然直上雲端之感,尤其與女孩兒之前的一連串摧殘打擊反差過大過快,讓他頗為不適應,他習慣性地把一隻腳提上來蹬在基座上,躬著身子把下巴支在膝蓋上,活像猴山上一隻曬太陽的猴子。女孩兒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曹原的舉止,像是要說什麼又忍住了,過一會兒才又問:“怎麼叫九幫網?”“瞎起的,以前知識分子不是叫臭老九嘛,我們搞的正好是教育培訓類的社區,一幫臭老九,就叫‘九幫’了,一查這域名和網站名居然都沒被注冊,就這麼叫了。”“你們公司現在有收入了嗎?我看九幫網不像能賺錢的樣子。”曹原用手擦拭幾下鞋麵上的土,然後把手拍拍,反問:“如果我告訴你公司成立的當天就有了一筆收入,你信不信?”成立第一家公司的時候曹原和邱儉堪稱大手筆,給了一家代辦工商登記的公司一千五百塊錢,連工商局的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全套開業手續就都辦妥了,兩位甩手掌櫃滿意地說開公司就應該這樣,得把自己寶貴的時間精力用在更有價值的事情上。還給了一家谘詢公司五千塊錢,代為申請高新技術企業資質認定,雖然他們的代辦招生業務全無技術含量可言也無法享受高新技術企業的優惠政策,但他們說做企業就應該這樣,起點一定要高、眼光一定要遠。他們居然還給了某位高人一千塊錢請他為公司起名字,說凡是基業常青的大公司都有響亮的名字,結果他們的公司活了短短八個月。做第二家公司的時候曹原好像換了個人,他找到另一家代辦工商登記的公司,一位退休後發揮餘熱的老同誌耐心細致地把流程和各項所需文件講解一番,他千恩萬謝地出來就自己去跑手續,驗名、驗資、拿照一路辦下來也沒費太多周折。他說,辦公司就像生孩子,難道生孩子也可以讓彆人代辦嗎?這時的他不再刻意於孩子叫什麼名字,而是發愁怎樣才能把孩子養活。那天他在海澱區工商局辦事大廳的窗口交完費,隨手把手續費的有獎發票刮開,居然見到“100元壹佰元”的字樣赫然出現在眼前,他不由得叫出來:“我靠,一百!”裡麵的工作人員聞聲湊上來隔著玻璃看他手上的發票,說這情形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周圍排隊的人們更是立刻跟著起哄,說連辦注冊登記都能掙回錢來,你的生意肯定火;還有的說我們都是來工商交錢,你倒能從工商拿錢,這手氣壯得想不發財都難。接連有人擠過來和他握手,還有人把手放在他的後背上來回蹭,像揩油似地也想沾些財運。曹原喜氣洋洋地一出工商局就直奔不遠處的稅務所兌獎去了,這天上掉下來的一百塊錢就是公司的第一筆收入。令曹原意想不到的是,這一百塊錢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竟然是公司的唯一一筆收入。論壇倒是招徠了不少人,看上去還算熱鬨,但是拉不來廣告,現在網頁上掛的廣告大多是和其他網站互相交換的,屬於窮幫窮,也有些是無償替知名企業打廣告來硬充自己的門麵,隻有很少一點是真正的商業性廣告,不過並非他自己拉來的而是由廣告聯盟投放,但他加盟的那個網站廣告聯盟很不地道,至今也沒有一次像樣的分成。為各類培訓學校做招生代理不僅沒帶來任何收入反而成了燒錢的爐灶,初創的網站在網民中號召力有限,麵對招生方不具話語權,拿不到有競爭力的價格,為了吸引生源隻得賠錢賺吆喝,通過九幫網報名參加培訓課程的學員每人次導致九幫網墊付三十元左右,這錢燒得如此之快、如此毫無意義讓曹原心急如焚,什麼時候算是頭呢?也許,錢燒沒了自然就到頭了。“所以說,人的運氣是有限的,那次用了以後就沒了。我後來都恨不能把那筆來得太容易的一百塊錢還回去。”曹原痛心疾首,好像他本可以控製或者調節他的運氣似的。“你當初投資了多少錢呀?”女孩兒問完又立刻改口,“商業秘密,算了我不問了。”真切的原始投資金額確實是絕大多數創業者諱莫如深的商業秘密,有趣的是這一數字似乎很有彈性,可以在不同時期、不同場合伸縮自如,比較普遍的做法是在創業前期對外肆意誇大,竭力吹噓自己資金實力多麼雄厚,力求起點越高越好;一旦將來真成了氣候,每每在公眾場合回顧曆史之時卻總要把自己的起點說得越低越好,標榜白手起家那都算是保守的,仿佛不把自己說成是背著一身債創業的就襯托不出今天的成就。曹原日後也完整地經曆了這一過程,先是生怕天底下有人懷疑他沒錢,後來到了需要樹碑立傳的階段又把自己描繪得像是兩把菜刀鬨革命,如此騙來騙去的結果是他自己都恍惚了,想不清楚他當初究竟投了多少錢。不過,在那個秋高氣爽的午後,在不算清澈的小月河岸邊,那時的曹原還很清楚自己的一切,他很老實地回答:“現金隻有十五萬,瞎編了一項非專利技術作價三十五萬,所以注冊資本湊到了五十萬。開始幾個月錢燒得太凶了,現在剛剛基本控製住。”女孩兒扭過臉直勾勾地盯著他,盯得他有點發毛,心裡暗暗準備著承受隨時可能襲來的更加尖酸刻薄的冷嘲熱諷,沒想到女孩兒悠悠地冒出一句:“你對誰都會這樣回答嗎?”曹原的神經頓時鬆懈下來,嘿嘿一笑:“因為我知道騙不過你。”女孩兒也報之一笑,把大包托在手上掂了掂,望著遠處說:“去買點東西吃吧。”曹原的心立刻又揪緊了,答應著從基座上蹦下來,跟隨女孩兒向前走。在一座木橋的橋頭有一個冷飲攤,曹原趕緊先發製人地走過去,把“東西”限定在冷飲類,回頭問女孩兒:“你想吃什麼?”“隨便。”曹原心想:“哪有‘隨便’這種牌子?”不料賣冷飲的大嫂一邊打開冰櫃一邊頭也不抬地問:“要兩個?”曹原愣住了,女孩兒笑盈盈地等著曹原掏錢,曹原付了錢接過雪糕先遞給女孩兒一根,然後端詳著自己手裡那根雪糕的包裝,少見多怪地驚歎:“真有叫這個牌子的?!”“想不到吧?就像你說的,你想到的人家早想到了,你沒想到的人家也已經想到了。”女孩兒這句話讓曹原的心情又沉重了,連雪糕都有叫“隨便”的牌子了,還有什麼創意、什麼點子會沒人想不出來呢?女孩兒好像能看透曹原的心思,一邊吮著雪糕一邊說著繞口令:“彆人能想到你沒想到的,你就一定也能想到彆人沒想到的。而且不僅是要想到,關鍵還要做到。咱們點菜時都會說‘隨便’,我相信很多人都想到應該有道菜就叫‘隨便’,但隻有這家做出叫‘隨便’的雪糕來。”曹原在品味雪糕之餘也品味著女孩兒的話,他忽然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大半年來他一直禁止自己享用雪糕之類對果腹毫無幫助的東西,更主要的是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如此入耳的話了。出自父母和師長口中的一律是規勸,這些話不能不聽但又不能多聽,聽得越多就越覺得自己這輩子唯有做個凡夫俗子混下去;出自其他相識的人口中的一律是空洞的鼓勵和客套的撫慰,諸如“堅持下去總歸就會好起來”,似乎沒能“好起來”就是因為沒堅持下去而已;諸如“創業很辛苦一定要注意身體”,似乎垂死的不是曹原的公司而是曹原自己;諸如“相信我,我看人很準的,你一定能成”,似乎曹原所缺的隻是精神勝利法,類似這些話隻會讓曹原越發絕望地認識到,他和他的九幫網與他們都是完全不相乾的。“我叫曹原。”見女孩兒聽到這句話一怔,他又說,“你還知道我是‘草一根二’、我是‘離離原上草’,可是我隻知道你是‘閒雲野鶴’,太不公平了吧?”“怎麼?要互留姓名和聯係方式了?看樣子這次見麵該結束了?正好,我也要去逛街了。”女孩兒從挎包裡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一絲不苟地擦手,又說,“我叫施穎。”“你是夠好為人師的。”“不是老師的師,是施恩的施。”女孩兒拿出手機問,“要留電話嗎?”曹原和施穎從鄰近花園路的一個閘口走出公園,擺擺手互道“拜拜”便分了手,曹原站在原地不動,看著施穎沿著樹蔭下的便道向前走,不遠處又是一家書報亭,施穎停下來揪著肩帶把挎包從膝蓋處提到腰間,手伸進大包略一摸索就掏出錢夾,買了一本很厚很精美的雜誌,一邊翻看一邊繼續向前走,快到路口時停下來,又從大包裡取出手機。轉瞬間,曹原收到了一條短信:“不必再目送了,我要拐彎了。”曹原笑了,回複說:“你不僅手上長了眼睛,腦後也長了眼睛。”“手上怎麼長了眼睛?”“你的包那麼大、東西那麼多,不用看就能把錢包取出來。”“嗬嗬,我知道包裡每樣東西的準確位置。”“買的什麼雜誌?”“時尚。”“嗬嗬,時尚和我離得太遠了。”曹原發完這條短信有些心疼,這樣聊下去得花多少個一毛錢啊。他抬頭已經看不到施穎的背影,顯然已經拐到另一條路上去了,頓時心裡變得空蕩蕩的。他又站了一會兒,才轉過身滿腹惆悵地往回走,雙手插在褲兜裡,百無聊賴地踢掃著便道上的幾片樹葉,幻想著也許施穎又會像幽靈一樣閃出來擋在他麵前。忽然,手機響了一下,又有一條短信到來,他打開一看,寫著:“不見得,每個人眼裡都有各自的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