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 141、141 父子和解(1 / 1)

沈國公躺在床上,已經悄悄請了大夫看過了。把一乾丫頭全部都攆了出去,隻一個人用被子蒙著頭,見四周沒有動靜,才敢哼唧出聲。屋裡黑漆漆的,長夜漫漫,他的渾身僵痛,也不知什麼時候,這把老骨頭才能好。“吱呀!”的一聲,就在他的呻/吟聲漸漸變大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了。“誰呀,我不是說了麼,誰都不準進,滾出去!”沈國公猛地撩開被子露出頭大喊了一句,又把被子蓋了回來。隻是來人並沒有聽他的話,而是把門關好了,放慢了腳步走了過來。沈國公閉著眼睛仔細地聽著,暗暗咬緊了牙根,誰這麼不知趣。他是越想心底越惱火,不由得“噌!”地一下子掉轉過身,手臂撐著上身似乎想坐起來,卻又弄到今兒摔得地方,顫巍巍地跌了回去。“喲,國公爺這是要耍猴戲給我看呢!”一道略顯戲謔的女聲傳來,廖氏身上裹著藏青色的披風,手裡拿著燈籠,站在離床邊不遠的地方。沈國公半眯著眼,一半是因為渾身疼痛的,一半是因為距離太近的燈光。在燈光的映射下,沈國公的臉色極其蒼白,而且因為忽然遇到燈光而顯得有些畏縮,平日裡威風凜凜的國公爺,此刻瞧著倒真的隻是一位生病的老者罷了。廖氏將披風的帽子拿下,露出原本的麵容,她站在那裡被燈光映襯的有些恍惚。居高臨下地看向沈國公,倒頗有幾分氣勢。“是你。”沈國公冷哼了一聲,猛地揮了揮衣袖,似乎要把那刺眼的光揮走。也難怪能讓廖氏進來,他身邊的那幾個丫頭對這位國公夫人還是畏懼的。廖氏抿著紅唇輕笑了一下,轉身將小桌上的燈點燃,滅掉了燈籠,瞬間屋子裡便有了幾分光亮,也不再那麼刺眼。“成親幾十年了,都不曾聽你用方才那般口氣說過誰,沒想到第一次重話竟是對著我說的。夫人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沈國公咬著牙從床上坐起,廖氏順手遞了個軟枕塞在他的背後,就坐到了床邊。隔了這麼久,夫妻倆還是頭一回在床上靠這麼近。“國公爺說笑了,我的膽子小了那麼多年,也沒見誰可憐我。死了長子,有人要毒害次子,現如今連一向不愛理後院事兒的夫君,都魔障了一般,要給次子收丫頭。似乎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夫君竟是去了天香閣爬不回府了,想來那裡的姑娘定是狐媚性子。”廖氏輕輕抬手溫柔地替他整理著散亂的發髻,隻是話語裡卻是極近諷刺。沈國公被人從天香閣抬回來,廖氏一次都沒來過,沒想到第一回半夜前來就給他這樣大的難堪。“要不是你的好兒子,和旁人合謀下藥,我何苦如此狼狽?”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沈國公的胸口處就溢出了無數的怒火,他瞪圓了眼睛看著她,帶著十足的凶狠。“國公爺和二郎為的都是收房一事,二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萬事強求不來。況且我實在是不明白了,我聽人說姑奶奶將你的心事兒猜出來了,還大張旗鼓地給喜樂齋送人,結果到你這裡對峙,你卻把功臣罵得哭著跑了出去,這又是為何?”廖氏絲毫不理會他的瞪視,秀氣的眉頭皺在了一起,臉上露出幾分疑惑的表情。沈國公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卻隻冷哼了一聲。停頓了半晌,才問了一句:“你半夜前來就是為了這個?”廖氏看著他並不回答,臉上的笑意越發濃烈,她站起身有些俯視的意味,低聲道:“在國公爺的心中,比誰都清楚男人不該插手後宅之事,更何況是兒子收房的事兒。所以你隻敢在我和二郎麵前明白地表示出來,姑奶奶那裡恐怕是偶然心急說的。當二兒媳真正的找人來對峙的時候,你自然不敢把心底的想法拿到台麵上來,隻能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去敷衍,來表現你身為國公爺和公爹的英明嚴肅麼?”廖氏的話語字字戳心,每一句都精準無比地打在沈國公的軟肋上,讓他避無可避。心底所有難堪的想法都被人挖了出來,絲毫不留情麵,沈國公的身子氣得發抖。“廖氏,你彆太過分了!是誰給你這樣的權利,來質疑我的決定?又是誰給你的膽子,來猜測我的想法?”沈國公也肅著一張臉,話語裡帶著幾分氣急敗壞和警告。男人的大吼聲落下,屋子裡便陷入了一片靜默之中,隱約可以聽見二人的呼吸聲。“我是國公爺的妻子,也是國公府的女主人,我隻是希望我的夫君和兒子能過得好。二郎和二兒媳有自己的路要走,國公爺還是不要太過苛求的好。”過了半晌,廖氏才緩緩地開口,方才爭鋒相對的口氣已經全部收斂了起來,再次變成了往日裡的溫和。沈國公聽她的口氣軟了下來,心裡的火氣也稍微降了些,卻還是冷哼了一聲,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我這次來是為了勸國公爺,依二郎的性子,明兒就會來和你攤牌。你若是還糾結於收房一事,很容易弄僵了。你們父子倆都是一副倔性子,到時候弄得誰都不開心,那就得不償失了。收房不急於一時,等二郎自己有了那心思,恐怕誰都攔不住。順其自然方為上策!”廖氏輕歎了一口氣,說了這幾句話,便重新將披風的帽子戴好。沈國公暗暗琢磨著這幾句話,先是不服氣,憑什麼要他跟沈修銘服軟。後來又有些想通了,覺得是自己多管閒事兒才導致的。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廖氏已經提著燈籠出去了。桌上的燈也被吹滅了,屋子裡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被窩裡的熱氣已經被攪和得差不多了,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又是死一般的寂靜。身上疼痛的感覺再次襲來,沈國公咬著牙哼唧著顫巍巍地躺了回去。黑暗、寂靜、孤獨外加冷被窩,每日禦女無數的沈國公表示,此刻他心如死灰,完全是孤家寡人一個。他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淒慘的日子。朦朦朧朧地挨過了一晚上,想起廖氏所說的話,他特地起了個大早。隻是待他在丫頭的服侍下,勉強穿好衣服,折騰了半晌才下床,椅子上墊了厚厚的墊子,他才能安然地坐在上麵。去通傳的小廝卻跑來告訴他,沈修銘去上朝了。沈國公氣得咬著牙,把那個小廝罵了出去,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是自己老糊塗了,忘記沈修銘要上早朝。直待快用午膳的時候,沈修銘才匆匆回來了,不過他第一件事兒自然是回喜樂齋看媳婦兒。早把老爹丟在後腦勺了,自然也不會知道他親爹盼他快盼得迎風流淚了。“今兒早上,公爹那邊派了人來問你的去向,應該是找你有事兒,這會子你先去瞧瞧他?”還是楚惜寧想了起來,低聲提醒了一句。沈修銘才想起這茬,他的眉頭不由得皺了皺,輕輕思索了片刻才道:“成,我現在就去找爹,早去早回好陪你用膳!”甩下這句話,他便站起身匆匆走了,楚惜寧看著他大步往前的背影,不由得搖了搖頭。希望不是一場大鬨才好。當有小廝通傳二爺到的時候,沈國公已經等得不耐煩,脫了衣裳躺到床上去了。此刻終於聽到那混小子來瞧他了,心裡頭早就憋了三分火氣。“那混賬還來什麼?替老子收屍呢?”羞怒之下,沈國公便有些口不擇言起來,絲毫沒想到這是在咒他自己死。傳話的丫頭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正進退兩難的時候,沈修銘已經邁著大步走了進來。“親爹啊,這麼多日子了,您心裡頭那股邪火還沒去掉?”男人嬉皮笑臉的聲音傳來,院門外那些丫頭哪裡敢真的阻攔他,意思一下就都放他進來了。沈國公聽到他的聲音,冷哼了一聲,揮手讓屋裡的丫頭們都退了下去。“混賬,你這個大逆不道的,還有臉來見我?彆以為那日我沒聽到你和李家那混球說的話?還加足量,有你這麼整親爹的麼?”沈國公氣急敗壞地吼道,連續的質問丟出來,雙眼圓瞪,裡麵充滿了紅血絲。如果他能爬起來,估計早就拿著手邊的東西,往沈修銘的頭上砸了。這輩子沒丟過這樣的人兒,在妓院被抬回來?一世英名儘毀在自己的親兒子手中。“爹,您彆生氣,那轎子上的圖案,我早就買通好了。外頭人瞧不見的,直到進了後院才把布撕下來露出來。李侯爺那邊也是這樣的,李雅筠那小子歪點子倒挺多的!爹,咱以後不找他喝酒,一肚子壞水,都把我帶壞了!”沈修銘連忙勸阻他,那麼點兒英明也就在自家人麵前丟臉了,其他世家瞧不見的。他這幾句話甩出來,沈國公隻有更加生氣的份兒,險些翻白眼吐出血來。“混賬,逆子啊!”他猛力地捶打著床板,如果在此刻問他這輩子最後悔什麼,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回答,生了這個大逆不道能把他活活氣死的次子!沈修銘在一旁瞧著他處於崩潰的邊緣了,一下子也有些慌了手腳。他平日裡和沈國公沒大沒小慣了,比這還大逆不道的話都說過,沒想到今兒三招不過,沈國公就撐不住了。“爹,爹,您彆嚇我!兒子隻是見您老人家最近愁容滿麵,想讓您放鬆一下......”沈修銘七手八腳地倒了茶送過去,勉強讓他灌下去幾口。沒想到沈國公聽了他的話,“噗——”一下子把嘴裡的茶水全部都噴了出來,越解釋越糟糕。沈修銘立馬閉緊了嘴巴,又喂他喝了茶水壓壓火氣。待沈國公勉強平穩了氣息,整張臉已經蒼白如紙了。好容易養好了些,再次被打擊得更加嚴重了,仿佛從鬼門關走過了一遭般,自然是被氣得。“爹,兒子知錯了。”沈修銘見他這副模樣,也沒有什麼耍貧的餘地了,直接跪倒在地,認真地告罪。說實話他自己心裡都沒底,把親爹丟進妓院,讓人喂□。這計劃是他和李雅筠一起想的,原本沒這麼大逆不道的,隻是二人合謀,就造成這樣有些難以收拾的局麵。沈國公輕喘著,連冷哼都哼不出來了,看著地上跪得筆直的兒子,沈國公直在心底叫罵作孽。“爹,您要打要罰兒子都認了,除了彆往喜樂齋塞人,其餘的兒子都願意!”沈修銘見他還在咳喘,自然不敢多加造次,首先低頭服軟,但是原則性問題是一步都不能退。沈國公見他此刻仍然還惦記著這個事兒,知道是自己一時偏執了,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你這次的玩鬨,可把爹這把老骨頭去了半條命。李雅筠說不準是真想要他老子的命,混賬,難道你也想要老子的命?”沈國公總算是能說話了,隻是聲音裡依然透著沙啞難耐。他早就思考過了,這兩個月雖臥病在床,但是對於朝堂之事他一直密切關注。從李雅筠進駐朝堂開始,他就知道李侯爺把那位體弱多病的世子低看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不是心腸歹毒伺機而動,就是要一鳴驚人雷霆萬鈞。所以在沈國公的眼中,李雅筠要磨磨李侯爺的命,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聽他這麼說,沈修銘的眉頭輕輕一皺,轉而又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爹,旁人家的事兒哪是我們能管的,成王敗寇。李雅筠這小子不錯,他若是保住位置,我還能去李侯府多要幾壇子好酒呢!”沈修銘一向是恩怨分明,異常護短,在五皇子和李雅筠達成約定的時候,他就自動地把這位連襟化成自己的勢力範圍。自己人,哪怕千般不好,都不允許彆人多說一句。沈國公見他又開始不著邊際,麵色又陰沉了幾分。“口沒遮攔,再胡說老子一定打斷你的狗腿!”沈國公冷聲嗬斥了幾句。沈修銘低著頭,臉上的麵色沉穩,心底卻在不滿地腹議:方才也不知是誰說李雅筠要害死親爹的,這才是口沒遮攔!父子倆沉默以對了片刻,最終還是沈國公長歎了一口氣,低聲道:“罷了,為了收房這事兒,我和你暗中對峙了大半年了。還是你娘說的對,隨你的意吧!”他擺了擺手,說完這句話,甚是疲憊的模樣。平躺在床上,閉起了眼睛假寐。沈修銘靜靜等了一會子,見沈國公沒有什麼吩咐了,便站起身動了動僵硬的雙腿,靜悄悄地走了出去。直到屋外的腳步聲消失,床上的人才動了一下僵硬的腰肢。“死小子,一眼都不舍得再看老子一眼。來人,幫我挪一□子,腰扭了!”沈國公罵罵咧咧地說了幾句,但是腰痛得受不了,又連忙揚高了聲音喚人進來伺候。沈修銘回去的時候,楚惜寧果然等在那裡,滿桌子的才都擺好了。四周幾個丫頭用搖扇揮舞著偶爾飛過來的蒼蠅,已經是六月份了,天氣漸漸熱了。“從此以後,這府上再沒人逼著喜樂齋收人了。”他興衝衝地走了進來,跑到楚惜寧的身邊,俯□對著她的額頭就印下了一吻。楚惜寧微微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後,才發現四周的幾個丫頭都羞紅了臉。她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轉而臉上又露出幾分笑意。“世子爺一出馬,果然是無人能敵。”她邊誇獎邊夾了一筷魚香茄子,送到他的嘴邊。沈修銘臉上的笑意不減,張嘴便咬住了,嚼了兩下臉色就變了。一低頭便把嘴裡的東西吐到了空碗裡。“有辣椒!”他連忙端著茶水狠狠地灌了兩大口,嘴唇再次變得紅腫起來,好像是紅腫的櫻桃。待他好容易才緩過來,沈修銘不由得抬起眼眸,有些控訴地看向她。隻不過這回無論他如何咬牙切齒,都不敢對楚惜寧怎麼樣了。“那什麼,我忘了。”楚惜寧及時承認錯誤,她隻是覺得今兒的魚香肉絲又辣又酸,異常好吃才巴巴地獻寶,一下子激動就忘了。沈修銘再次瞪了她一眼,就當饒過她了,挨著坐下。夫妻倆難得的湊在一起用午膳。因著沈碧霞公然送丫頭去喜樂齋,結果楚惜寧非但不收,還把事情直接捅到了沈國公那裡。沈碧霞是被罵得哭著跑了出來,楚惜寧再一次證明了她在後院的地位。有了身孕都是無價寶,誰都彆想趁機搶奪世子爺。沈國公府的後院表麵一片祥和,蒼國的朝堂之上卻陷入了一片慌亂。原本一直處於僵持狀態的突厥,忽然再次來犯。突厥大片國土乾旱,都快到了豐收的季節,卻幾乎全□死了,顆粒無收。這才再次對地大物博的蒼國,虎視眈眈。主戰派和主和派再次糾結在一起,不過蒼國有薛家一脈在,世家之中也有不少子弟擅長騎射,所以皇上還是趨於主戰派。不過幾日,任命書便下來了,這次的名單中並沒有沈修銘,倒是薛然被任命為先鋒上了戰場。薛文薛武兩兄弟商量之後,也由薛文留下鎮守京都。戰事,一觸即發。部隊以極快的速度集結起來,糧草也異常緊張地籌備著。薛將軍府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氣氛之中,戰爭,意味著勝利和榮耀,同樣也意味著失敗和死亡。雖然薛家的男人上戰場,很少慘敗。但是這回算是薛然頭一回這樣直麵戰場,勝敗尤為重要。蕭芸抱著牙牙學語的初姐兒,臉上露出慈愛的笑意,隻是神情中卻帶著幾分心不在焉。正出神間,忽然有一道涼意劃過手指,她下意識地低頭看。原來是初姐兒的口水從嘴角流了出來,滑到了她的手上。“初姐兒已經半歲了,什麼時候才能會叫一聲‘爹’呢?”一道熟悉的男聲落在耳邊,薛然的一隻手從背後伸了過來,搭上蕭芸的手一起抱著初姐兒。男人熟悉的氣息就噴吐在耳後,溫柔的嗓音顯示著彆樣的溫情。蕭芸的鼻子一酸,想著她嫁進薛府兩年多,受了無數的刁難,卻一點一點走進薛然的心,將夫君攏向自己。此刻她一心牽掛的人,不幾日就要奔赴戰場,有太多的不確定和危險。“快了,我一定會日日教她,等你回來了定能聽見。”蕭芸深吸了一口氣,將心底那股不安分的情愫壓製住。薛然微微頓了一下,雖然蕭芸的語氣正常,他卻依然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男人有力的臂膀微微緊了緊,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將她們母女整個圈在懷裡。“放心,我是薛家的嫡長孫,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武藝騎射無一不精。不用太過擔心,倒是你一人帶著初姐兒,我怕......”薛然的嘴唇抵在她的脖頸後麵,伴隨著吞吐出來的話語,一下下地輕輕磨蹭著。隻是他的話沒說完,蕭芸卻全部都懂得。子不言父母之過,薛大夫人的種種,憑著蕭芸的手段和薛然的心智,身為人子他又怎會不知。隻是每每提起,以薛大夫人的胸懷,隻會更加的變本加厲。“你不用擔心我們,我身邊有初姐兒,看著她一天天長大,我就十分開心。你一定會凱旋!”蕭芸沒有轉過身,隻是抬起一隻手輕輕摸索到了他的麵頰上,來回地摩挲著。“等我凱旋,再忍忍,你再忍忍......”他的話語頓了頓,最終還是忍不住叮囑她。蕭芸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透著幾分無奈和了然。再忍忍,再忍忍就不需要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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