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碧霞指到的婆子,微微哆嗦了一下,卻是不敢去楚惜寧那裡拿香囊,隻走了幾步蹲□看著地上香囊的碎片。原本曬乾的花瓣就混在布錦的碎片之中,那個婆子伸手撥了撥,眯起眼眸仔細地瞧了瞧,卻是連臉色都變了。“究竟怎麼了?”沈碧霞明顯是等得不耐煩了,不由得冷聲催促了一句。那個婆子才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或許是蹲得有些久了,竟是感覺腿腳發軟,麵色蒼白。“多數為有助於睡眠的花,丁香等......”那個婆子頓了一下,輕輕咽了咽口水,才低聲道。隻是眼眸不斷地偷瞄著沈碧霞,明顯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什麼就一次性說完!”沈碧霞自然察覺了她的不尋常,眉頭輕挑。她的耐性早就被磨光了,恨不得立馬就得到答案。吳佳做這個香囊的時候,混了好幾種花瓣在裡麵。其實沈碧霞也隻是存在一個僥幸心理,興許楚惜寧就疏忽了,並沒有把每一種花瓣都找齊。“求少夫人和姑奶奶不怪罪,裡麵還混了藏紅花!”那婆子明顯被嚇到了,膝蓋一軟就跪倒在地。世家後宅之內,最不能見到的便是藏紅花這些醃臢的東西。那是陰損功德的,現如今二少夫人嫁進來還不足半年,這藏紅花就到了喜樂齋的門口,而且姑奶奶還有意思說這門口香囊的碎片是表姑娘送的。“怎麼可能?”沈碧霞猛地瞪大了眼眸,麵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這香囊裡的花瓣是她親眼看著吳佳放進去,兩人還一起琢磨了一陣,最終才縫製而成。根本就沒有藏紅花這味香料。“娘,我沒有放那東西!”吳佳近乎尖叫出聲,臉上也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她們母女能在國公府這樣橫行,主要還是廖氏不稀罕搭理她們,衛氏又不好插手管她們。但是如果這所謂的藏紅花被算到她二人的頭上,依著沈修銘疼媳婦兒那架勢,還有她們住的地方麼?估計到時候連國公爺和廖氏都不會放過她們母女。“姑姑,您還說這是表妹縫的香囊麼?”楚惜寧的臉色猛地冷下來,陰陰地看著她們,抬手一甩便把手中拿出來的香囊扔到了方才那婆子的臉上。“替你們姑奶奶和表姑娘驗查一番,這個香囊裡是不是也有藏紅花?”楚惜寧下巴一揚,語氣陰冷,麵容僵硬,明顯是怒了。那婆子被砸得倒是不痛,就覺得二少夫人是不給她臉了,卻不敢多說什麼,連忙抬手抓住香囊。“你是不是又在想法子害佳兒?她送的香囊裡根本就沒有藏紅花,這裡頭若是有也是你後放要陷害她的!”沈碧霞一下子變得很激動,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終於是緩過神來。這就是楚惜寧設下的一個局,等她們母女自己上鉤。楚惜寧也不理會她近乎瘋狂的喊叫,隻緊盯著驗查的婆子,無聲地催促她加快動作。“回稟少夫人、姑奶奶,這個香囊裡的香料幾乎一模一樣,都是安神的,沒有藏紅花!”那婆子細細查探了一遍,最後將香囊重新係緊,低著頭雙手捧著走到楚惜寧的麵前,似乎要還給她。這婆子的回話讓正處於發瘋狀態的沈碧霞愣了一下,心裡頭那些辱罵的詞又咽了回去。楚惜寧低頭看了一眼婆子手中的香囊,卻是不去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轉過頭看向吳佳,揚高了聲音道:“表妹,原本你能費心思做香囊給我,我十分高興,整日貼身帶著,就怕浪費了你的一片心意。沒成想在姑姑和你的心中,我竟是這樣的人,這香囊看樣子我是受用不起了,你還是拿回去吧!”她的聲音裡透著幾分嚴肅和蕭索,顯然是對沈碧霞母女這樣的態度不滿,沒道理彆人都欺壓到她的門口來了,還要往後躲的道理。既然這願者上鉤都撞到她手上了,就索性撕破臉皮,讓這種蹬鼻子上臉的人,也嘗嘗彆人蠻橫的厲害之處。楚惜寧這句話完全是不給她們臉麵了,態度十分堅決,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沈碧霞母女正著急不知該如何應對,臉色變了幾回。吳佳早就尷尬地麵紅耳赤,頭低得死死的,卻不上前去那婆子手中的香囊,隻垂著眼看向腳尖。到底還是沈碧霞能承受得住,抬起頭來又是一張笑臉,似乎想開口勸說。“不是我得理不饒人,各位也看見了,姑奶奶和表姑娘都已經找到喜樂齋門口質疑我了。這東西我實在是不敢要了,若是明日再鬨出個什麼來,徒增了彆人的笑話。一模一樣的香囊在門口,喜樂齋進進出出這麼多的下人都沒瞧見,偏生您二位看見了,我不想鬨大這件事兒。各位把熱鬨瞧完了也該散了,免得讓人誤會!”楚惜寧卻沒有給沈碧霞說話的機會,她抬起頭冷冷地掃過那些圍觀人的臉,轉身便要往院子裡走。眾人是頭一回瞧見二少夫人板著臉,雖然沒說什麼重話,但是那波瀾不驚的語調,加上麵無表情。還是讓這些瞧熱鬨的人,心裡打了個突。此刻見她頭也不回地往院子裡走,就把姑奶奶和表姑娘晾在門外,心底更生了幾分敬畏,紛紛散開了。沈碧霞和吳佳愣愣站在原地,她們完全沒有想到,楚惜寧在放出一番冷言冷語之後,會直接轉身走人。連個講話的機會都不留給她們,待沈碧霞回過神想要上前去理論的時候,喜樂齋的大門已經關上了。“娘,都讓你不要提了,您還非要無事找事做!”吳佳顫抖地喊了一句,眼眶已經紅了,她輕輕跺了跺腳,便捂著臉跑走了。真是太丟人了,在府上那麼多人的麵前,她們先是懷疑了楚惜寧,又鬨出了藏紅花,最後又不敢認。一切的一切顯得那樣巧合,難免惹人懷疑。沈碧霞對著緊閉的大門啐了一口,又連忙跑著去追吳佳,當真是異常狼狽。這事兒還不到幾個時辰,就已經傳遍了國公府的後院,麵對那位囂張跋扈的姑奶奶吃了這樣一個大虧,不少人都暗暗覺得解恨,當然是無數嘲諷的話語傳了出來。楚惜寧回到裡屋,待外麵沒了動靜之後,輕輕地笑出了聲。臉上的神情也極其愉悅,顯然方才那一通話憋在心底很久了,恰好趁這個機會說出來。要瞧熱鬨?成啊,指不定看見哪個不順眼的,下回就換一個來折騰。晚膳的時候,清風幾個特意叮囑小廚房加了菜。沈修銘一進屋就瞧見她麵色紅潤、精神飽滿的模樣,再一聯想方才門外婆子嚼舌根讓他聽見的話,臉上也跟著露出了笑意。“我爹除了關心我收房的事兒之外,一向不理會後院,我娘是不稀罕搭理。所以就導致姑奶奶會錯了意,一回比一回囂張,現如今總算是你來了,狠狠地給她一個教訓。若不然估計她都快忘了她現如今可不隨著沈姓了!”沈修銘脫去外袍,洗了手坐到她的身邊,語氣裡略帶著幾分調侃的笑意,顯然也感到心裡頭順暢。他看姑奶奶得意心裡頭不舒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無奈他一個男子,也無法真的對姑姑和表妹動手。“我也是沒法子,不然這後院哪裡有好日子過?況且你這表妹都已經及笄了,年歲遇上你可正是尷尬的時候,若是我稍微示弱,估計那母女倆就要得寸進尺了!”楚惜寧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副無奈的神色。沈修銘夾菜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也有些發愣,似乎在慢慢消化她所說的話一般。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低低地笑出聲,立馬乖覺地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楚惜寧的碗裡,嘴裡“嘖嘖”了兩聲。“你是在吃醋麼?”他轉過頭一直盯著她看,臉上的神色極其愉悅。楚惜寧也偏過頭對上他的眼眸,輕輕點頭大大方方地應承下來:“是,我就是在吃醋,所以彆沾惹上什麼青樓頭牌、俊俏小官兒,否則我一定使儘手段讓你不得安寧!”她的話語原本該是帶著幾分脅迫的,無奈嘴裡嚼著東西,擲地有聲的氣勢就損了大半。再加上在沈修銘的心中,楚惜寧即使再怎麼是個毒婦悍婦,在他的眼裡也立馬變成了嬌俏可人。所以這些威脅的話,此刻被他聽了,隻覺得是在撒嬌。“放心吧,夫人,末將眼裡隻有你,兄弟也隻要你!”他輕輕靠近她的耳後,壓低了聲音說著。最後一句卻讓楚惜寧嗆住了,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因著楚惜寧的親自出馬,喜樂齋成了國公府後院的禁地,一般人都不敢踏足。誰都不敢來招惹這位二少夫人,上有國公夫人撐腰,下有世子的寵愛,原本手段強硬,再加上彪悍的貼身丫鬟。和性子溫軟的衛氏一比,這位二少夫人實在是夠震懾人了。到了初十這日,國公府一早便套好了馬車,載著楚惜寧匆匆駛向皇宮。待進了漪瀾殿,楚雯已經坐在內殿等她了。楚惜寧行了一禮,瞧見周圍站著的兩個宮女都是貼身伺候的,她便少了幾分拘謹。“姑姑,您可真會選人,把這差事交給我。到時候大舅母指不定怎麼問我呢!”一提起薛大夫人,楚惜寧的眉頭先皺了起來,顯然是帶著幾分訴苦的模樣。楚雯可不吃她這一套,親手遞了杯熱茶給她,嘴角泛起幾分笑意,搖著手反駁道:“這回你可不能責怪於我,是你的好表嫂替薛然出的主意。那孩子不錯,雖說姓蕭,等她足月生產了,我也得多賞賜些東西過去!”楚惜寧聽她這麼誇獎蕭芸,好似恨不得留給自己做兒媳婦兒的時候,不由得撇了撇嘴,低聲笑道:“那可不,誰有我家這表嫂厲害,能把大舅母哄好的人,又豈是平庸女子?況且她現在可不姓蕭,跟著表哥姓薛!”她的話音剛落,楚雯的眉頭就輕輕挑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看過去,低聲問了一句:“她就分得這麼明白?”“女子哪能離了娘家,隻是她慣會審時度勢,大方向是不會錯的。!”楚惜寧的麵色一肅,提起蕭芸,她的心裡倒是有幾分敬重的。畢竟這位蕭家嫡女思慮周詳,手段了得。想起上回五皇子的親事,蕭芸那幾分略帶苦澀的話語,便已經表明了立場。楚雯臉上的笑意明顯增強了幾分,她輕輕拍了拍手,柔聲道:“這樣便好,親戚本該多走動,小五和薛然最近走得也算挺近的。看樣子給蕭家嫡長孫的禮,又得加幾成了!”姑侄倆說了一會兒話,就有宮女來傳話,說是薛家大姑娘到了。楚雯低聲叮囑了幾句,便揮手讓她去接薛馨。“小五在園子裡等著,接了薛大姑娘就過去找他吧,彆再特地到我這邊來了。不能待太久,不然薛家大夫人不放心!”對著楚惜寧的背影,楚雯的聲音有些不放心地傳來。薛馨是乘著軟轎過來的,前麵領路的太監也儘找一些偏僻的小路,畢竟要低調些。“表姐。”薛馨下了轎子,見到楚惜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俯身行了一禮。楚惜寧也來不及細看她,隻一把拉著她的手,直到進了漪瀾殿的後殿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偏過頭細細打量了她一番,薛馨顯然是仔細打扮了一番,頭上戴了一朵開得正豔的牡丹,既華貴又不顯庸俗。可能是為了保持低調,今日並未穿大紅大紫的,隻是一件嫩黃色的裙衫。更襯得頭上那朵牡丹的豔麗,膚色白皙。“姑娘家長大了,當真是一日比一日嬌美。”楚惜寧低聲地笑了笑,臉上的笑意帶著幾分自豪。薛馨在她眼裡,就像是一路看著長大的親妹妹一般,此刻頗有一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興許是因為待會兒要去見五皇子,薛馨倒是沒有往常放得開。畢竟這是頭一回要見未來夫君,即使她的性子比一般女子豪放些,一開始也難免放不開。“成了,提起這回見麵,你可是同意的。現在害羞也無用,重要的是和五皇子把問題解決了。未來的皇子妃可不能這樣羞怯,拿出將軍府嫡姑娘的氣度來!”楚惜寧一瞧她這模樣,就已經猜出她心中的忐忑。不由得拍了拍薛馨的後背,輕聲安慰她。薛馨勾著嘴角笑了笑,似乎被她這話增添了幾分勇氣,輕聲調侃道:“寧姐姐,你是我表姐,也是五皇子的表姐,待會子你可不能幫他不幫我!”“成啊,你對五皇子若是也這般,我一定全部都偏向你!”楚惜寧衝著她眨了眨眼睛,眼眸裡的笑意帶著幾分戲謔。因為到了漪瀾殿內,所以二人也放鬆了不少,一路說笑走到後麵的園子裡。依然是湖中央的那座涼亭,五皇子一身深藍色的錦袍,手執著酒壺正在倒酒。“見過五皇子。”兩人靠近涼亭,臉上的笑意收了幾分,俯身行禮。“起吧。”五皇子揮了揮手,低聲地說了一句。楚惜寧瞧見他一副閒適的模樣,早就習慣了他話不多的性子,臉上的笑意多了兩分,拉著薛馨坐了下來。薛馨恰好坐在五皇子的對麵,而楚惜寧作為這次會麵的見證者,坐在側邊。五皇子遞了杯茶盞給楚惜寧,卻是執著酒壺倒了一杯酒推到薛馨的麵前。楚惜寧和薛馨都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五皇子,那人卻是一臉麵無表情,絲毫不覺得這種區彆對待有何不妥。“小五,怎麼這麼對馨兒這般?她可是......”楚惜寧乾乾地笑了兩聲,這五皇子又開始耍性子了。隻是她的話還沒說完,薛馨已經舉起酒杯,用袖子遮住臉,一飲而儘。“不愧是將軍府的姑娘,不比一般女子那樣柔弱!”五皇子略顯清冷的聲音傳來,深沉的黑眸總算是亮了幾分,嘴角輕輕揚起一個弧度。薛馨看了他一眼,男人身上帶著一股天生而來的貴氣,不同於平日她所接觸的父兄,都是一股子英氣勃勃。五皇子也在悄悄打量她,少女姣好的麵容,眉眼間沒有多少柔弱,相反帶著些許迫人的氣勢。“多謝五皇子誇讚,既然民女都陪您喝了,您是否要換個大一點的酒碗?”一杯酒下肚,薛馨先前的緊張全部都消散了,雙頰微紅,眼眸清亮。捧著一杯茶的楚惜寧微微失神了片刻,待她回神之後,五皇子和薛馨之間已經呈現這種互相欣賞的狀態了。她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嗤笑了一聲,道:“得了得了,尋常人家女子礙到誰了?柔弱女子有柔弱的美,我可就是柔弱女子的典型,隻能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她狀似不情願地舉起茶杯,輕抿了兩口意思一下就放到了桌上。另外兩人對視了一眼,唇邊都泛起一絲微笑,五皇子果然如薛馨所言,找了一隻更大的酒杯來。立刻又斟滿,二人碰了碰杯子再次飲儘了。楚惜寧的眉頭微微挑起,輕輕站起身,奪過五皇子手中的酒壺,輕聲道:“成了,你們先說話,但是這酒不能再喝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壺,便轉身離去了,原本伺候在側的幾個宮女也跟著退了出來。隻不過也不敢走遠,就站在涼亭外圍守著。楚惜寧倚靠著湖邊的欄杆上,酒壺就放在一邊,她用手撐著下巴,失神地看著湖麵。涼亭內的五皇子依然巋然不動地坐著,沉默地用手轉動著手邊的酒杯。薛馨自然是察覺到他的變化,唇邊的笑意倒是更濃了幾分。“我娘一開始死活不同意我來,可是等我要上馬車來皇宮的時候,她又不斷地叮囑我。五皇子一向話不多,為了避免場麵冷清,她讓我多說些趣事。”薛馨嬌俏的聲音傳來,仿佛清脆的黃鸝開口,讓人心底舒服了些。五皇子的眉頭輕輕挑起,不由得抬起頭看向眼前笑語盈盈的薛馨,修長的手指摩挲著下巴,眼眸輕輕眯起。“可惜臣女所認為的趣事,都是聽父兄所講的戰場之事。若是一提起,必定要將娘親所期望的大家閨秀風度丟沒了。”薛馨倒是沒有覺得尷尬或者難受,自顧自地說起來,甚至還替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一口一口地抿著,不疾不徐。五皇子一直在打量著她,熱茶氤氳的熱氣,讓她的臉變得有些模糊,卻讓薛馨的眼眸變得更加黑亮。臉上帶著幾分自嘲的笑容,絲毫沒有做作之態。“挺好的,以後可以說給我聽。”他輕輕開口,雖然沒有楚惜寧在的那樣隨意,卻也不會再故意僵持著。薛馨嘴角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她抬手也倒了杯茶遞給五皇子,輕輕點頭應承下來。作者有話要說:不行了,卡了。==小五這沉默賣萌的性格真難把握!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