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盧秀就起了個大早趕到榮壽居。梅香挑著簾子走了出來,輕柔地說道:“二夫人,老夫人還沒起身,奴婢帶您先去偏院坐一會子吧!”盧秀連忙擺手,臉上的笑意帶著些許的討好:“不了,我就在外麵等著吧,若老夫人起身了,還望你通報一聲,我想著替她老人家梳回頭發。”梅香微微一愣,二夫人平時雖對她們還算客氣,但是今日這麼低的姿態倒是頭一回見,到了嘴邊規勸的話又咽了下去,對她輕輕點了點頭。“老夫人,二夫人不肯走,說是要等您起身給您梳頭。”梅香進門後,低聲向正穿衣裳的老夫人回稟道。老夫人點了點頭,也沒說話。倒是穆嬤嬤湊上來說了一句:“二夫人在濟州待了兩年,越發孝順老夫人了。”老夫人輕哼了一聲,慢慢走到銅鏡前,手一揮輕聲道:“讓她進來吧!”盧秀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規矩地行了一禮。“打擾老夫人歇息,是兒媳的不是。昨兒剛回府,一時有些睡不著,就想著早些來老夫人這裡儘孝。兒媳有兩年未伺候您了,若老夫人不嫌棄,兒媳今個兒就幫您梳頭。”盧秀的聲音裡帶著顫音,眼瞅著就像要哭了一般。老夫人衝她招了招手,盧秀便連忙走到她身後,拿起桌上的桃木梳輕輕梳著她的發髻。“姑姑,您受苦了,都是侄女不孝,才讓您生了白發。”盧秀用梳子挑起烏發遮擋住那幾根銀絲,她的眼淚一下子掉了出來,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掏出錦帕按了按眼角。老夫人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卻是緊抿著唇,一言不發。氣氛一時有些僵硬,還是穆嬤嬤上前一步替盧秀解圍:“二夫人,一大清早的,莫引老夫人傷心,免得待會子早膳用不下。”盧秀連忙擦乾眼淚,安靜地梳頭,再不敢哭哭啼啼了。老夫人也不再多瞧她一眼,手裡拿著一支玉簪把玩著。“大姑娘和二姑娘來了!”丫鬟的通報聲剛落下,楚惜寧二人已經走了進來,見到老夫人和盧秀先規矩地行了一禮。幽蘭帶著幾個丫頭立馬端茶送水地忙活了起來,姐妹倆脫了外麵的披風,懷裡抱著手爐取暖,嘴裡正悠悠地哈著氣。剛坐下沒多久,珍珠姐妹和楚希琪也趕到了。“祖母,祖母,今個兒盧大表哥家設宴,我和幾位姐姐都要去。祖母,您去不去?”楚希琪麻利地行了一禮,幾步就跑到老夫人的身邊,輕輕拉著她的衣袖問道。老夫人的臉上立馬綻開了笑容,一手拉著楚希琪的小手,另一隻手摸上他的後腦,輕聲道:“祖母不去,你和姐姐們玩兒去吧!”“琪哥兒都長這麼大了,讓二嬸瞧瞧!”盧秀恰好將最後一根簪子□了老夫人的發間,低下/身將楚希琪摟進懷裡,上下打量起懷裡的小娃娃。楚希琪長得特彆清秀,膚色白皙,明眸皓齒,和楚惜寧小時候有幾分相像。不過他那雙眼睛特彆愛四處看著,渾身充滿著活力。盧秀心裡頓時一陣舒暢,這才是好孩子,哪像他那姐姐整日陰陽怪氣的,活像個妖精。“琪哥兒跟二嬸說說,是什麼樣的宴會,二嬸能去嗎?”盧秀拉著他的手走到一邊,臉上帶著笑意仿佛在逗他玩兒一般。楚希琪歪著腦袋想了想,轉而微微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爹和娘都不去,你得問問姐姐。”楚惜寧衝著他招了招手,楚希琪就跑到她身邊。楚惜寧替他理了理跑亂的頭發,頭也不抬地說道:“這回的宴會,盧家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分了好幾撥的帖子,我們姐妹幾個的帖子都是一樣的,估計到了那裡是盧芳雪表姐招待。琪哥兒是另一種樣式的,還有其他幾種樣式的,二嬸若是想去,回頭我讓人把帖子送去動南院,您挑一下。估計應該是盧表嬸招待的!”盧秀的臉上露出幾分欣喜,盧家這回的陣仗搞得倒挺大,想來是把世家的人請過去聯絡感情。對於她來說,正是個好機會。她剛要點頭,便聽到老夫人淡淡的回絕聲:“你二嬸剛回來等她歇幾日的,就不去湊這個熱鬨了!”盧秀飽脹的熱情,一下子被冷水澆滅,隻能尷尬地陪著笑了笑,就默不作聲地坐到了一邊。等用完了早膳,幾位姑娘和琪哥兒都回了錦繡園,收拾準備去盧府。盧秀則被老夫人留在了榮壽居,老夫人手裡捧著盞熱茶,瞧著盧秀低頭的模樣,不由得蹙起了眉頭。“你去盧家是怕彆的世家想不起你們二房那點兒事兒?你大嫂若不是有了身孕,這回肯定是要去的。盧家那麼多的世家夫人在,到時候若提起明兒,你該如何應答?你們二房丟得起這人,侯府丟不起!”老夫人的語氣有些陰冷,對二房她現在是說不得碰不得,一說就如百爪撓心,難受異常。“老夫人,我也是一時心急才......眼看著玉兒也一天天大了,說親的事兒也快了。老夫人,二老爺就這麼一個嫡姑娘,您得幫幫玉兒啊!”盧秀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回到濟州的時候,她就練出了這個本事兒,兩句不說淚眼汪汪就成,彆人瞧見了,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老夫人的眉頭皺得更緊,她將茶盞往桌上一扔,厲聲說道:“親事、親事,玉兒才多大,你就把親事掛在嘴邊?我們侯府的姑娘是不是就這麼恨嫁?若是這事兒傳出去,有失了我們侯府姑娘的身份,連累的大房和三房姑娘的親事受阻,我看你大嫂和三弟妹能饒過你!”老夫人嚴肅而陰冷的模樣,著實把盧秀嚇了一跳。湧出來的眼淚又被嚇回去了,誰敢觸老夫人的黴頭。“母親,兒媳婦不是這個意思!”盧秀囁嚅著聲音辯解道。老夫人手一揮,滿臉不耐地說道:“我不想再聽你多說,寧兒到年也十歲了,雖說提親事還早,不過先慢慢挑著總不會有錯。等你大嫂這胎生完了,我這個老婆子得親自和她商議一番。至於玉兒,總得等寧兒定下了,才挨到她!”盧秀被她說得連連點頭應是,麵上唯唯諾諾,心底卻是百感交集。聽老夫人這口氣,楚惜寧的親事她親自把關,楚婉玉倒是可有可無的態度。“老夫人,您說得對,寧兒說得親事最差也是侯府的嫡少爺。可是世家裡也會把我們侯府打聽清楚,家廟裡現在還待得那個不好辦啊。若是到時候抖出來了,隻怕......”盧秀還沒說完,老夫人已經揮手把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上了。一陣清脆的“乒乓”聲之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盧秀弓腰低著頭,後背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水。楊紅花的存在,隻要細查都能查到,如果不妥善處理,對於楚侯府的每一位姑娘,都會是個隱患。“楊紅花那裡我會處理,但是盧秀我給你幾句話,你給我牢牢記著。幾位姑娘的親事,你都彆插手,到時候若是有誰因為你而嫁的差了,我這把老骨頭還是有用的。頭一個就把玉兒的婚事給擄下來!”老夫人的口氣十分不好,臉色氣得都有些發白。盧秀嚇得腿一軟,就跪倒在地上。如果說她先前已經萌生了些許的歪心思,現如今被老夫人這樣警告,也都縮了回去。梅香和幽蘭聽見裡屋的動靜,不由得衝了進來,瞧見傻傻地跪在地上的盧秀,兩個丫頭臉上都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老夫人擺了擺手,她們兩個行了一禮又悄悄地退下了。***盧侯府裡裡外外都是熱鬨非凡,前廳後院皆在開著宴席。楚惜寧他們五個一下了馬車,楚希琪就被小廝請走了,盧芳雪也出來迎她們四位姑娘。幾個人見過禮之後,盧芳雪十分自然地挽著楚惜寧的手臂,把楚婉玉她們幾個都擠到了後麵。楚惜寧瞧著盧芳雪一臉的無所謂,也隻捂著嘴輕笑,轉而抵了抵她的胳膊,輕聲道:“你家鬨這麼大動靜,難不成準備替你比武招親啊?”盧芳雪的臉色一白,抬手就對著她的胳膊擰了一把,瞧了瞧四處,才壓低了聲音道:“又看那些歪門邪道的書,連比武招親都出來了,小心我告訴表嬸兒,看她不治你!”楚惜寧被她捏得齜牙咧嘴,連聲討饒,一行人慢悠悠地晃蕩在去後院的小路上,顯然盧芳雪故意在拖延。“不瞞你說,本來我隻準備請幾個相熟的姑娘來耍耍,我娘和我嫂子知道了,偏生也要來湊熱鬨,她二人也各成一派。後來我爹和我哥知道了,一想覺得前院若是不搞熱鬨一下也不好,所以就變成了這樣,京都世家每家都遞去了好幾份帖子,今個兒都快炸了鍋了!”盧芳雪緊鎖著眉頭,她就鬨不明白了,好容易想勤快一回搞個宴會,結果把整個盧侯府都帶動起來,攪得不安寧了。楚惜寧看著她滿臉腸子都悔青了的表情,不由得笑開了。這幾年後宮形式越發明朗,朝堂內部卻是越發複雜,盤根錯節。各個勢力明爭暗鬥,都在為日後挺立太子而暗暗籌備著。盧侯府深陷其中,也得看清形勢。這回的宴會恰好是個契機,分成好幾撥,想來是從不同的人嘴裡得到答案。楚昭因為公務纏身,薛茹身子不適,府裡的四位姑娘隻好傾巢出動。“那你可準備了什麼好耍的?”楚惜寧淡淡一笑,湊近她滿臉好奇地問道。盧芳雪的臉色一黑,轉而變得微微扭曲,憤恨地說道:“彆提了,耍什麼,我被我娘和嫂子一起給耍了。待會子到廳裡你就知道了,她們竟然把我宴請的人多加了十幾個,好些人我連話都沒說過,活受罪!”楚惜寧被她逗樂了,盧芳雪的聲音到最後也變大了,後麵跟著的楚婉玉三人也聽見了,不由得笑出了聲。遭來盧芳雪的白眼。“早聽說你們家珍珠姐妹是對活寶,待會子你們可得幫我招待廳裡的人!”盧芳雪回過頭去,揚高了聲音說道,語氣一點都不客氣,倒像是命令。珍珠姐妹自是知道她的脾氣,也不跟她多客套,就點頭應了下來。一行五人到了廳裡,隻見裡麵或站或立足有二十多位姑娘。人雖多,但是廳裡並不嘈雜,即使有人交談也都保持儀態。楚惜寧滿眼一掃,的確有幾個瞧著眼生。“我當你把這滿屋子人丟在這兒,一人跑出去作甚,原來是接楚家的姑娘!”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陸敏、蕭芸和李詩詩就走了過來。說話的正是一臉笑嘻嘻的陸敏,她的手直接搭上了盧芳雪的脖頸,看著有幾分怪異。楚婉玉和珍珠姐妹是頭一回見到她們,盧芳雪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彼此見了禮才交談起來。“方才你們沒來,我覺得無趣,就讓蕭姐姐和李家妹妹比試一下作詩,現在都沒分出個高下來!”陸敏總算是正經站好了,從袖子裡掏出兩張紙來,上麵都寫了幾首詩,看樣子就是蕭芸和李詩詩方才作的。“我不懂這個,彆往我麵前放,眼睛不舒服!”盧芳雪皺著眉頭後退了兩步,臉上是一副嫌棄的表情。楚惜寧和楚婉玉也連連搖頭,楚婉玉原先作詩的功底還有,後來被楚惜寧帶的,最後也厭棄了。“讓我們姐妹倆彈個琴繡個花勉強能糊弄人,這作詩完全就是門外漢!”楚珠對著她們歉意地笑了笑。陸敏的臉上露出幾分喜色,一把拉住楚珠的手道:“這樣看來,我們幾個都是正常人,隻有她倆......”陸敏用一種挑釁的目光打量著蕭芸二人,見到蕭芸的臉色變了變,似乎要衝上來擰她,連忙岔開話題道:“對了,說起來你們楚侯府不是有位姑娘擅長作詩麼?我家先生還曾提過,今個兒怎麼沒來?”這一句話的音量不高不低,但是圍在一起的人都聽到了,饒是楚惜寧也露出了些許驚訝的神情,更何況楚婉玉三人,已經徹底白了一張臉。陸敏這句話實在是太讓人措手不及了。蕭芸察覺到楚家四位姑娘的不對勁,不由得悄悄擰了陸敏一把,低聲陪笑道:“這個小蹄子,有時候就會胡說八道!”她又轉過臉去對著陸敏,瞧陸敏張口似乎要辯解的模樣,又是伸手擰了一把,冷聲道:“先生教課的時候,你定又是睡著了,興許聽錯了!”陸敏白了她一眼,雖然心底不服,但也閉上了嘴。盧芳雪畢竟是主人,連忙走上前來解圍:“楚侯府統共就四位姑娘,今兒都在這兒了。先生教的課有些地方無趣的很,我也經常睡著。有一回困得很,先生沒來我就先打個盹,等我丫頭推醒我的時候,我還問她先生怎麼還沒來,後來才知道課早就上完了!”盧芳雪顯然是有意要犧牲自己,來調節氣氛。幾位姑娘都十分給麵子地笑開了,楚家的幾位姑娘也恢複了過來,仿佛剛才陸敏那句話從沒說過,心底都各自有了計較。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時間恢複,每天下午一點。字數可能無法保證六千,但是四千還是有的,原諒我。這貨已經準備買票等著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