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絲,走吧。luoqiu”菟絲乖乖地拿起書包,臨走前還刻意梭巡了一下教室——沒有找到她想找的人,她失望地走向任遠。任遠大概猜得到她在尋找什麼,但他祈禱自己猜錯了。菟絲的壞習慣就是過於專注,一旦她的目光移到某樣地特彆有興趣的事物上頭時,往往會因此而遺忘世界上還有其他人、事、物的存在,而一心一意地隻看著眼前的東西。以前的人會說這是孩子著了魔才會如此,可是現代人的說法當然科學多了,他們將菟絲的毛病解釋為“亞斯伯格症”。當然不是所有態度專注的人都是罹患了這種病,可是見識過菟絲驚人的“集中力”的任遠,實在無法將菟絲的情況當成可一笑置之的小毛病。這種集中力發揮在課業學習上,令阿絲一直保持著校內前十名的好成績,問題是如果將這種注意力全放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又會產生什麼後果呢?“阿絲,你今天一整天都在看著什麼?”任遠跨出校門,低頭看著身高不及自己肩膀的表妹說。“班長。”不懂得何謂謊一言的菟絲,老實地回答。“為什麼一直看著白罡皓,他有什麼特彆的地方呢?”隱忍住歎息的衝動,雖然早料到答案,可是任遠依然感到眼前一暗。“不知道。”菟絲扁扁嘴。“眼睛會自己跑過去,好煩喔!看的時候,心臟刺刺的,呼吸也變得奇怪。所以一直告訴菟絲不去看、不去看,可是眼睛不聽話,一下子又跑走了,跑去找班長。雖然班長不再轉轉轉,可是頭還是一樣怪怪的,不舒服,好像生病了。菟絲感冒了嗎?”聽到表妹以純真的口吻述說這種種“症狀”,任遠苦笑著說:“那大概不是感冒吧!”“阿遠才不知道,阿遠又不是醫生。”嘟著嘴,菟絲摸著自己的額頭,抬起一雙蘊涵著怒氣的黑眸。“菟絲要去看醫生,醫生一定會告訴菟絲該吃什麼藥會好。”是啊,如果天底下真有藥能醫這種病的話,說不定會成為繼威而鋼之後,世界上最暢銷的一種藥了。他本想警告阿絲彆接近姓白的家夥,看樣子似乎已經晚了一步。現在警告阿絲反而隻會造成阿絲內心更大的混亂,畢竟這是她打從出生以來第一次被“人”而且還是“異性”所吸引,這種特殊的情況對她的精神絕不能說毫無影響,他不想在她已經夠不安、不知所措的情形下,再去增加她的負擔了。今天阿絲苦是“普通人”,也該是情竇初開,喜歡上哪個男孩子都不稀奇的年紀了。隻是……阿絲對誰發生興趣都好,對誰產生愛慕也無所謂,為何會是姓白的那個混帳?!又怎麼會誰的摩托車都不坐,偏去坐上白罡皓的摩托車?!任遠從國中時期就會騎摩托車了。這在台灣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或許是大環境的關係,現在的年輕人不會騎車的反而是少數。可是他直到高三的現在,無論是上課或放學都不曾騎車通學。個中理由,當然不是因為好學生要遵守校規,而是因為菟絲。菟絲能接受的交通工具,隻有腳踏車與巴士,汽車則在勉強接受的範圍之內,但計程車絕對不行,因為計程車司機是她所不認得的人。至於摩托車又是其中最被她所排斥的,她總是說摩托車很危險,就算任遠試著問她要不要坐,她也是看也不看地就跑走了。為了護送菟絲上學,從國中他就放棄了以摩托車代步的想法,安分地陪菟絲坐速度慢又統路的公車巴士。他實在無法想像。那個堅持絕對不坐摩托車的菟絲,居然會願意讓白罡皓騎摩托車送她回家?要不是白罡皓毫無說謊的必要性,任遠真會懷疑是白罡皓在胡扯瞎說。一想到自己騎的摩托車,菟絲從不肯坐,卻偏偏去坐那家夥的車,任遠的心情就更加鬱卒,這就好比自己辛辛苦苦栽培在溫室的花兒,有一天突然被人偷偷移植到外麵,結果綻放得比原先更美麗一樣。天底下男人這麼多,菟絲竟好死不死的看上那個徒具外表、個性惡劣到極點的家夥,任遠除了歎息還是歎息。幸虧他可以打包票,不管菟絲再怎麼喜歡白罡皓,姓白的應該無意也不會接受菟絲的感情——即使有些殘忍,但任遠寧願讓菟絲嘗到失戀的滋味,也不想祝福她這份純純的愛。再次摸摸繭絲的頭,任遠說:“那就希望你的病早點好嘍,阿絲。”“討厭,不要碰菟絲的頭發。”拍開他的手,菟絲毫不感激,隻是一臉嫌惡的搖頭,躲開。早習慣她的冷淡和厭惡接觸症的任遠,也不再說什麼,陪阿絲坐上公車,搖搖晃晃一個鐘頭,送她回到家中,再急忙地出門打工去。=====四月天獨家製作==========請支持四月天=====藍菟絲的症狀不但沒有減輕的跡象,反而益發明顯到整個高三a班的學生都感覺到了。那亦步亦趨跟隨著白罡皓的目光,不管每一科的老師怎麼責罵,就是不見絲毫動移。下課時間也一樣,除非白罡皓不在教室內,否則菟絲的眼神也必定黏著他不放,執著到讓人以為她的視線被特製強力膠結黏在白罡皓身上了。男生們都覺得很有趣,畢竟藍冤絲的怪異行徑已經成為校內的奇談,如今這個奇談竟然“看上”高不可攀,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他們都抱著看笑話的心態,取笑著菟絲和白罡皓。“班長,你就接受小菟絲熱情愛慕的眼光嘛!人家成天眼睛都盯著你不放,一定是對你有意思。所謂到嘴邊的肥肉沒有不吃的道理,這麼可愛的小菟絲,你更沒有拒絕的道理啊!”“小菟絲,加油啊!我們都支持你,上吧!把班長吃了!喔喔!”女生們可就不覺得有趣了。因為菟絲的關係,使得她們的偶像成為被人奚落的對象,本來就已經讓人無法忍耐,再加上男生們的鼓噪,甚至有些下流的話語成天在教室中流通,讓人想讀書也無法讀下去,她們於是群起抗議。“我們受不了男生的低級,我們要求男同學立刻停止說這些幼稚可笑的話,否則我們女生就要罷課!拒絕和他們同個教室念書!罷課!罷課!”結果驚動了老師,眼看不出來穩定局麵將弄得不可收拾的導師,將藍菟絲叫了過去,要求她不可以在課堂上盯著班長看。誰曉得藍菟絲的回答也很簡單。“不行。菟絲做不到。”非常沒有麵子的導師,有些惱羞成怒地說:“藍同學,你這種態度非常要不得。我知道你的情況特殊,所以才特彆叫你過來叮嚀你,可是你卻連嘗試都不去嘗試就反抗老師的話,難道你希望我將這件事通知你的父母嗎?”藍菟絲索性掩起了耳朵,來個一問三不答,裝聾作啞。導師生氣了,命令她留在輔導室內好好地反省,不許回教室上課。這個消息迅速地傳送到校內各個角落,大家下課時間都在討論著——“那個藍菟絲真大膽,居然為了白罡皓頂撞老師呢!真看不出來神經病也會談戀愛喔!這下可有好戲看了。”高三a班的人都覺得非常難堪,在班內自己人互相取笑也就算了,但傳到彆的班級同學耳中,就好像是家醜突然被人硬生生地送上電視新聞傳送一樣。不論男生、女生,全都有誌一同的把過錯推到藍菟絲的頭上……“都是藍菟絲不好!”“她為什麼要在我們班上?我們班不需要這種有病的人!”“我們會這麼丟臉,都是她害的!”教室內議論紛紛的都是同樣的話,但所有的人擬於任遠的關係,也隻敢竊竊私語。“乾脆請老師叫藍菟絲不要再來上學了,反正距離畢業考也不過兩周,請個長假,到時候來考試就行了吧!”“對啊,這麼做大家的耳根才能獲得清靜嘛!”這當下誰也沒有想到藍菟絲的人權,或是藍菟絲又會有什麼感覺、什麼心情,大部分的人隻想儘快從輿論的困擾中脫身而已。“走,讓我們去告訴老師,就這麼做吧!”原先覺得有趣的男同學,以及先前抗議要罷課的女同學,都團結在一起,幾個人就要前往導師室。“啪!”一聲重重的敲桌聲響起。任遠臉色鐵青地由座位上起身。“以為我不吭聲就可以欺負阿絲了是嗎?你們這些家夥說的是不是人話?阿絲今天犯了什麼錯,憑什麼你們有權利叫她不許來學校上課,她是殺了人還是放了火?又是誰賦予你們權利,可以讓你們來定阿絲的罪?”“任同學,你當然站在藍菟絲那邊,誰教你們是親戚?可是我們也有我們的苦衷啊!就因為藍菟絲害整個高三a班被同學們當成笑柄,誰受得了啊!”一名平常嗓門就很大的聒噪女同學嚷著。任遠瞪了她一眼,她馬上縮了縮脖子,躲到另一名男同學身後說:“你、你想怎麼樣?反對暴力,對女孩子動粗的男人最差勁了!”“那你們對阿絲做的,難道稱不上是言語暴力嗎?你們隻自私地站在自己的立場想,隻考慮到那狗屁不通的麵子問題,就要犧牲阿絲的權利,還敢大言不慚說什麼苦衷?平時動不動就跟阿絲借筆記本,能抄答案就抄答案,現在看看你們的嘴臉,一個個都是勢利又愚蠢的小人。”任遠鄙夷地指著他們說。“對我而一言,用拳頭還比較乾淨俐落,起碼痛過了就忘了,幸虧阿絲現在不在這兒,否則她被你們的一言詞所傷害的傷口,將是一輩子也愈合不了的!要不你們都換做阿絲看看,看你們會有何感想?”教室內陷入一片緘默。幾個原先要去投訴的人,都臉色難看地僵在原地,進退兩難。去了,豈不成為任遠口中的“小人”?可不去,他們又拉不下臉來道歉。“啪啦啪啦!”突兀的掌聲就在這片尷尬的氣氛中響起。是誰這麼混帳,竟在這種情況下拍手?任遠目光銳利地循聲看向那個不知死活,硬湊熱鬨的笨蛋——對方挑高了一道美麗的柳眉,唇畔漾著若有似無的諷笑,好整以暇地與他對望。向來懶得去記班上同學姓名的任遠,也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在心中叫出她的名字。高若垠——在高三a班也屬於獨特的一類,和任遠的天涯獨孤一匹狠氣質很類似的,她在班上的同學間,也是屬於獨行俠色彩濃厚的女孩。從不加人任何女孩子的小團體,也從不曾見她和女同學們打成一片。冷豔搶眼、早熟出色的外貌,固然是造成女孩子排擠效應的主因,然而她那不輕易與人接近的高傲態度,冷冰冰的目光,也不能說沒有影響。素有s中“最冷冰山”外號的她,難得的竟起身說:“鬨劇就到此為止吧!我看你們雙方火氣都很大,大家坐下來冷靜一會兒如何?”任遠蹩了蹩眉頭。“想充當和事佬就省省吧!誰想做任何對阿絲不利的事,就先問過我的拳頭。”“凡事隻仰賴拳頭,可是會被人誤解你是脖子上沒長腦袋的動物呢!”冷嘲了一句,高若垠展開一抹微笑說:“我有個提議,大家不妨聽聽看。”咋地彈了彈舌根,任遠讓步地坐四位子上。“任同學說的有道理,藍同學畢竟有她的思想和情感,也有她的權利。不過她的緊迫盯人造成班上的困擾也是種事實。在這種情況下,我想最有權利出麵解決事情的——應該是你吧班長,白罡皓同學。”將球丟給了始終沉默地看著課本的白罡皓,高若垠雙手環抱著胸,冷靜地分析著。“嚴格說起來,這件事的當事人隻有班長和藍同學,所謂解鈴還需係鈴人,與其由不相乾的人出麵,倒不如請班長自己與藍同學好好談清楚,問題的症結就是在你們雙方的態度不夠明朗。”白罡皓合起了書本,露出困擾的微笑說:“高同學的意思我懂,如果我能在這件事上效力,解決大夥兒的問題,我當然義不容辭。可是……女孩子們複雜又纖細的心思,實在不是我能摸得清的。藍同學到目前為止也僅止於‘看’著我,其餘什麼話都沒有說過,萬一一切隻是傳錯情表錯意的誤會,那……”高若垠輕笑著說:“班長,你是想說,這樣自己會很沒麵子嗎?”笑容僵了一下,白罡皓口氣更柔和地說:“當然不是。我擔憂的是藍同學並非一般的‘普通人’,很遺憾的是我過去沒有對藍同學的病情多了解一點,所以萬一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因而刺激到她的話,我會良心不安的。”說什麼鬼話?任遠在心中嗤鼻,他壓根兒不相信白罡皓會有什麼天地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