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聽?”向尋呆愣片刻,突然急中生智地一路將人的思路帶偏,“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幻聽,反正我聽到有人說話,沒聽的太清楚說什麼,然後那幾個人就出來了。”向父緊緊皺著眉頭,沉默地看了向尋好半晌,突然回身,從自己的隨身皮包裡,拿出了一本書遞給向尋。“這什麼?”向尋傻愣愣地接過,然後發現是一本心理學方麵的書,隨意翻開目錄掃了一眼,卻發現全是什麼精神分裂症、抑鬱症之類的。“爸,你不會認為我有精神病吧?”“我也希望你不是。”向父認真地說。“那你還是覺得我是。”向尋哀嚎。“好了,晚了,睡覺吧!明天白天你有空的時候把書看看。”“我能不看嗎?”向尋一臉憋屈地舉著書,莫名覺得這東西燙手得很。“彆的你都可以不看,其中有一章必須看完。”向父把向尋手裡的書拿過來,放到了向尋的枕頭底下。“哪一章?”向尋有氣無力地放棄了掙紮,他的青春期似乎來得有點晚,反正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太違拗過父母的意思。“多重人格。”“多重人格?”那是向尋第一次,聽說這個詞。第二天,一宿輾轉反側沒怎麼睡實的向尋迷迷糊糊地吃了藥和早飯,送走了需要早早去上班的父親後,就一直在對著自己手裡的書發呆。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後,一個不耐煩到有些暴躁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你到底看不看?你不看我看了。】是向揚的聲音。隱隱,向尋甚至能從中感受到一絲急切。“向揚……”向尋短促地叫了一聲,然後猶豫半晌,才擠出了下一句話,“你不怕嗎?”【怕什麼?】如果聲音可以穿出來打人,向尋覺得自己大概已經被向揚打了吧?向尋拍了拍手裡的書,還不等他再開口,向揚的聲音已經再次傳了過來,【一本書你怕什麼?它能咬你?】“可是……”還不等向尋糾結完,向揚的聲音已經打斷了他,【可是什麼?】以往向揚的聲音出現時,雖然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卻很少有像這樣直接打斷向尋說話的時候,由此向尋可以看出來,向揚大概是真的急了。“你很想看這本書?”向尋判斷。【……】向揚不說話。“你覺得我們兩個,會是多重人格?”向尋問。【不看怎麼知道?】向揚終於說話。“我看的話,你能看到嗎?”向尋再問。【囉嗦。】向揚的聲音已經有點暴走,然後,向尋就再一次失去了意識。向尋再醒過來的時候,是護士推他,讓他起來吃午飯了。“嘶……”向尋揉了揉自己脹痛的太陽穴,第一次在向揚離開後,身體出現了明顯不適的反應。“這家夥,到底乾什麼了?”下午的時候,向揚再沒有出過聲。向尋在猶豫了兩個小時後,終於把父親留下來的書翻開了。內容不多,所以向尋看得很快,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把“多重人格”的那一章看上兩遍。之後向尋發了一下午的呆,卻趕在父母下班回來看他前,又把書上的那一章翻了一遍。最後他長長吐了一口氣,似乎做出了某種決定。【向揚。】向尋第一次嘗試在心底裡默默呼喚向揚的名字,而不是用嘴叫出聲。……沒動靜。【向揚,你在嗎?能聽到我說話嗎?】向尋再次嘗試。……還是沒反應。【向揚……】【吵死了,乾嘛?】向揚暴躁的聲音響起。真的可以!向尋很開心。【向揚,書我看了,可能我們真的是多重人格。】向尋在心裡對向揚說道。【所以呢?】向揚的聲音懶懶地傳來。【所以,你也不想我們被當成精神病,被拉去精神病院供人研究吧?】向尋問。【廢話。】向揚說話一貫簡潔,至少目前為止對著向尋都是簡潔和不耐的。【所以下次你再代替我出現的時候,彆再報自己的名字了,你就說你是向尋就好。】【……】長久的沉默,沉默到向尋已經覺得向揚不會再回應他了,向揚才問了一句,【為什麼?】【你看啊,從小我就叫向尋,認識我的人也都知道我叫向尋,你使用這個身體的時候,突然說自己叫彆的名字,不是一下就暴露了嗎?你就說你也叫向尋,彆的人就不知道了啊。就算父母問起來,你也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向尋不就好了?】【你認為瞞得過?】向揚嗤笑。向尋明白,向揚說的是他們倆南轅北轍的性格。【每個人在發脾氣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和平時不太一樣,我們總可以找到各種各樣的借口的。】【借口?】向揚冷哼了一聲,略微停頓後接了句,【你找,我不管。】【好好好,我找就我找,那你是同意了?】【……】向揚又沉默了。【向揚?】向尋還想再叫,向揚低沉的聲音已經在他腦海中響起,【你爸來了。】向尋抬頭,果然見到自己的父親已經走到了床頭的位置。“爸。”嘴裡對著父親叫了一聲,向尋心底卻在對向揚翻白眼,什麼叫我爸?就好像我爸不是你爸似的。“在想什麼?看你一直在發呆。”向父將手裡買來的晚餐放在了床頭櫃上。向尋撇撇嘴,抬手晃了晃手裡的書。“還不是這個。”“怎麼樣?有什麼收獲?”向父神情一整,趕緊拉來一旁的凳子,坐到向尋的床邊,一副打算和向尋好好談談的模樣。“能有什麼收獲?不明所以啊。”向尋一臉無奈的樣子。“怎麼會不明所以呢?”向父皺眉,有絲著急的樣子。“爸,你不會是認為,我是多重人格吧?”向尋反問。“噓!”向父回頭看了眼房門的方向,見沒有人進來才壓低聲音對向尋道,“你小點聲,又不是多光彩的事,會被人當成精神病的。”“有什麼可怕的?我又不是。”向尋的音量可一點都不小。“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向父皺著眉問。“因為沒有一點像啊!”向尋說著,拍了拍手裡的書,“裡麵說多重人格的其他人格會反複出現,可是你除了我失憶那兩個月見過那個自稱向揚的我,還有什麼時候見過他嗎?還有多重人格每個人格都有自己的名字、性格甚至不同性彆、種族或國家,可是你們見過的那個自稱向揚的我,和我本人真的有那麼大的差彆嗎?他說的不是中國話,還是他說自己是女的?他甚至連重新起個名字都姓向,這跟多重人格一點都不像。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書裡說多重人格的形成多數成因是因為童年遭受過主人格難以承受的傷痛,可是我從小在你和媽媽的愛護下長大,除了失憶的那兩個月我不記得,其他時候哪有什麼不可承受的傷痛?還是說,我那兩個月裡有過什麼慘痛的經曆?”向尋最後把問題甩向父親。“沒有,哪有什麼慘痛的經曆。”向父低頭,躲開了向尋的視線。其實就這個問題,向尋不是第一次問自己的家人了,但是父母給出的回答統一都是車禍撞了腦袋,腦震蕩導致了短暫失憶。向尋隱約中能夠感覺到父母的話不實,因為他們的心虛隱藏得並不很高明,但向尋也沒有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畢竟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他現在好好的就成了,他覺得沒有必要為了過去個把月他不記得的事情去逼迫自己的父母。而現在,向尋突然想到,也許他可以向另一個人去尋求真正的答案。“那不就結了!”向尋自己就給自己下了定論。“什麼就結了?你又不是大夫,你說能算?”向父反駁。“不是,爸,你不會是希望我有精神病吧?”“臭小子,胡說八道什麼呢?”向父說著,手就往向尋腦袋上招呼過來。“彆彆彆,腦震蕩、腦震蕩呢,小心一會兒我又暈了!”向尋一邊用自己沒骨折的左手擋著,一邊一疊聲地求饒。“行,你說你不是多重人格,那你說說,那個向揚又是怎麼回事?”向父及時收了手,雖然惱怒向尋的口沒遮攔,但到底沒舍得真把巴掌糊在自己兒子的腦袋上。“向揚?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大夫。”向尋才想敷衍了事,見父親橫眉立目地瞪過來,趕緊加了一句,“不過咱們可以一起分析分析。”“怎麼分析?”向父問道。“您看啊,一般人,無論是誰,如果失憶了,不但不知道自己的過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連親人都不認識了,他是不是會性格大變?”向尋才這麼說著,突然想起來,加問了句,“我剛失憶那會兒,認識您和媽嗎?”向父搖搖頭,“不認識。”“還是的,您想啊,舉目無親,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周圍誰能信誰不能信全都不知道,無法判斷每一個人所說話的真假,那得多惶恐啊?那性格還能一樣嗎?我覺得要是我,怕都怕死了,我一定誰也不信,誰也不理,等把身邊事情都弄得差不多明白了再說。”向尋這話說的,其實是故意往向揚的性格上貼的,但向父並不知道向尋清楚的知道向揚的存在,並且還能和向揚溝通,所以他很輕易的就被向尋洗了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