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後的賭局 3(1 / 1)

一生一世 墨寶非寶 1964 字 2個月前

周生行的臉有些沉,卻在笑:“的確需要立規矩。用槍口對著客人,並非我們周生家的規矩,程小老板已經手下留情了。”他揮手,示意人處理管家,“昨晚的事也很抱歉,沒想到我身邊會有個外人,威脅到了程小老板的安危。”“這很正常,”程牧陽手背的傷很醒目,剛才他就是用這隻受傷的手揮拳,以至於整個手背都開始紅腫,“就連我,也不敢保證身邊的每個人都絕對忠誠。”桌子被掀翻了,又有這種不愉快,程牧陽很快就告辭離開。南北猶豫著,看了看周生辰懷裡的小男孩。周生辰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很和善地笑了笑,讓她放心。她很快掀開白色的絹紗,沒看到程牧陽。想到剛才的種種,她的心臟在胸腔裡,忽然跳動得很激烈。這艘船,實在太危險。時時刻刻,都有意外。今晚的賭局會不會真的那麼順利?她在房間裡休息了幾個小時,差不多到七點的時候,忽然有人送來了一份很豐盛的晚餐。周生家的人,為了照顧他們三家人的口味,特意帶了會做各色菜肴的廚師。出來這二十幾天,她始終都沒有吃到薄荷做的菜。雲貴那一帶的人,都嗜好薄荷。辛涼,口味清鬱。她用筷子夾了小塊的烤魚,因為有薄荷的作用,油膩都退去了。她忽然想起程牧陽的身上,總有這種清涼的味道。甚至在早晨,也能看到他吃薄荷葉。就是如此細微的特質,總讓她覺得他離自己並不遠。她吃得有些入神,有人輕敲著門。她走過去,打開門,是沈家明。“在吃什麼?”沈家明看她慢慢地吞咽嘴巴裡的東西,不禁笑起來,“慢點吃,彆噎住。”她徹底吞下魚肉,說:“薄荷烤魚,來,一起吃。”沈家明倒是不客氣,走過去,拿起她的筷子,去吃彆的菜:“我不喜歡薄荷,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北想了想:“好像真的是。”“今晚的賭局,你去看嗎?”沈家明邊吃菜邊隨口問她。“不去看,”南北直接拒絕,“我怕我緊張。我總覺得,在這船上什麼都可能發生,如果有可能,還是一覺睡到目的地清靜。”沈家明隨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衛星電視,仰靠在沙發裡,認真看起晚間新聞。新聞主持人穿著淡粉的套裝,笑容標準,英文也說得很地道。“下邊是特彆插播,”簡短的廣告後,女主持人已拿起一摞資料,語氣平淡地說,“今晨五時,菲律賓‘自由武裝’在馬京達瑙省等三個市鎮,向政府軍駐地發動襲擊,當地政府軍隊立刻給予還擊,雙方交火持續數小時。現在政府已派出第一機械化旅,加入戰鬥……”她聽得認真,沈家明已經隨手切了另一個頻道。“怎麼不聽了?”南北奇怪地看他。沈家明不停換著各國的頻道,告訴她:“是菲律賓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來了,窩裡鬥,和我們沒什麼關係。我們的遊輪現在應該是在泰國海域,周生家已經安排好了。菲律賓的事情,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影響。”她把烤魚吃得乾乾淨淨,抱著薄荷檸檬茶,和沈家明閒聊。這間房是半環形的落地窗,半臨著海,兩個人坐得不遠,看遠處的海平線和雲層。“有風暴要來了。”她喃喃著說。沈家明沒聽清楚,剛想開口問,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走過去拿起電話,聽了兩聲就放了下來:“下邊人說,進入了強台風地帶。”南北“嗯”了聲:“風暴還好,隻要不進入暗礁海域。”她站起來,走到窗邊看不遠處。海上日落很晚。仍舊能看到海麵的顏色。她正有些出神,卻發現了另一個蹊蹺的地方。按照沈家明的說法,現在應該已快接近泰國海域,怎麼會出現“黑潮”?這種近似黑色的海水,隻會途經菲律賓等地,而不該出現在這裡。南北潛意識裡,勾出了一個地形圖。巴士海峽?“我記得,我們傍晚的時候,已經離開巴士海峽了?”沈家明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差不多,這個時間應該已經離得很遠了。”可是現在,這艘遊輪明顯在巴士海峽。她沒有立刻告訴沈家明,隻是疑惑,是主人家說了謊,刻意在公海多留一晚,還是有什麼其他的人,在操縱航線。“你該去賭場了。”她轉過身,靠著玻璃提醒沈家明。“差不多,是該準備了。”沈家明從沙發上站起身,忽然有些好奇地問她,“你真的不關心輸贏?”南北不置可否地看他:“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能平安返程。”沈家明很快離開。夜幕悄然而至,房間裡很暗,她想要去開燈,手已經按住了開關,卻發現自己的視線開始模糊,瞳孔在不由自主地緩慢散開。她把手伸到自己麵前,拉遠了距離,發現很難對著中指指尖聚焦,悄無聲息,毫無痛苦。她的動作,漸漸停滯。在東南亞很習慣用這種逼供手法,腎上腺激素打散瞳孔,然後是幻覺,顱內血腫。瞳孔散開極限是9mm。她當場見過一次,也隻是旁觀。瞳孔散開的眩暈感,迫使她背靠著牆站立。沒有任何聲響,房間的一切都是寂靜的。她手摸著牆壁,站了大概十分鐘,終於能夠適應眩暈,眼睛卻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手心的皮膚,緊貼著牆壁。她讓自己集中精神,判斷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或許是食物,或許是藥物,或許隻是悄無聲息、難以察覺的毒煙。可能性太多,理由也太多,這船上的任何人,可能都會有理由這麼做。就像在這世界的很多地方,你走在路上,隨時都有可能被突然衝出來的人擊中,一槍斃命。有時候被仇恨者,並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何況她是南北,南淮唯一的妹妹。她有些混亂地想著,試圖從各種猜想中,找出什麼蹊蹺。船的航線悄然改變,連沈家明都不知道,是有人想繼續留在公海?在最安全的地方,想要做什麼?昨晚死的那個女人,最後拚死要做的,也是讓船留在公海——還有忽然的中毒。南北不斷試著自己的身體機能。到現在為止,除了瞳孔擴散,沒有任何多的反應。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想到程牧陽。從千島湖開始,他就始終在受著生命威脅。雖然他隱藏得很好,好到讓她以為,他此行隻是為了和自己風花雪月。可是,那晚是她忽然睡醒,就看到了槍戰。又是她和沈家明忽然決定從樓梯間離開,才看到了血腥場麵。如果她那晚一直睡到天亮,或者沒有看到樓梯間的屍體,或許她什麼都不會知道。僅是偶然,就已經有兩次。而那些她沒有看到的呢?當他的名字,出現在她的猜想裡,南北忽然就覺得心跳得不算太穩了。如果她的瞳孔擴散,隻是為了阻礙她的行動,那麼原因,會不會是有人要徹底威脅到程牧陽的生命,而不想讓她插手?她邊想著,已經邊脫下自己的拖鞋。光著腳站在地板上。然後摸索著,給自己換了身貼身的短袖和棉布褲子。所有這些在不可視的條件下,花費了五分多鐘,她需要讓自己行動方便。她握住房門的扶手,還在用理智勸說自己,如果打開這道門,危險是難以預料的。現在的她,最該做的,是找到沈家明,讓他來自己的房間。可是,她擔心程牧陽,擔心在自己失明的這段時間他會有危險。哪怕找不到他,也有機會見到小風或者阿曼,或者是其他的人。她打開門,不輕不重地對著走廊,問了句:“有人嗎?”沒有人回答,也沒有腳步聲。這個時間,應該所有人都去了賭場。但是,理應有負責這層安危的人,可是卻空無一人。不過也好,適合她光著腳走過去。南北的房間是在走廊的一側,而程牧陽的,是在另外一側的儘頭。她手摸著牆壁,以最快的速度往道路的儘頭走。指腹滑過牆麵,第一個門,再是牆麵,第二個門……直到摸到他的房門,她終於停下腳步,輕輕地叩了叩門。沒有聲音。他去賭場了?她又輕輕地叩了叩門。就在安靜中,她明顯感覺手下的房門,被打開。“程牧陽?”她叫他的名字,手已悄然握成拳。如果不是程牧陽,那就是最大的麻煩。沒有回答。她繃緊周身,隨時等待還擊的時候,卻猛地被人拉入房間。“是我。”程牧陽的聲音,短促而急迫。她感覺整個人都被他抱起來,迅速移動。巨大的碎裂聲忽然貫穿了整個屋子。在風聲灌入房間的呼嘯聲中,她猛地被捂住口鼻,身子一空,被他緊緊摟在懷裡,從高空極速墜落下去。瞬間入水的同時,耳畔有驟然的爆炸聲,卻在巨大的水底衝力中漸漸遠去。隻是下沉,沒有休止的下沉。她看不到,卻知道自己跳進了海裡。程牧陽的手捂得很緊,可她沒有提前的準備,肺已經沒有氧氣,胸口開始陣陣發疼。幸好,他很快地就抱著自己遊出水麵,在鬆開手的同時握住她的腰,把她上半身都舉出水麵。南北在大雨中,大口喘著氣。嘴唇和舌頭被海水浸得發澀,濃重的鹹苦,讓人想乾嘔。“我知道你現在看不到,”程牧陽說,“馬上我要帶你遊1000米,現在是強台風,等上岸,我告訴你來龍去脈。”他的聲音被台風和海浪削弱,斷斷續續地飄進她的耳朵裡。她沒有多餘的廢話,隻說了一個“好”字。不用他說,當兩個人入水後,她就明白,現在有多凶險。為什麼他知道自己看不見?為什麼他忽然跳船?而又為什麼,會有爆炸的聲音?晚飯時,看到的風暴雲層,仍舊曆曆在目。在強台風裡強行遊行,簡直就是搏命。這些問題,都隻能暫時壓在心底,離開這片危險海域才是最先要做的。程牧陽很快調整姿勢,手從她後背繞到胸前,以標準的救人方式,帶著她遊向海島。不遠處襲來十幾米高的海浪,夾帶著濃鬱的腥潮氣。南北努力調整呼吸的方式,可還是在不斷嗆水。她不能看前路,為了不成為拖累,隻能依賴他來前行。程牧陽將表湊在眼前,不斷對著方向和經緯度。巴坦群島,就在東南。這片海域的黑潮,本就流速強,現在又是風暴,更是水流急旋,根本看不清一米外的東西。風浪雨水,也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的呼吸艱澀難耐。他象征性地捂了捂南北的嘴巴。示意她閉氣。然後,他自己也開始閉氣遊行,在台風和巨浪中,他們兩個的生存能力,甚至比不上拇指大的海魚。程牧陽劃水的那隻手不停湧出潮紅,轉瞬又散開在海水中。原本他有時間用工具砸開玻璃,可南北的突然出現,耽誤了最關鍵的十秒,他情急下隻能用拳頭把防身的鋼製刀片砸進玻璃,讓防彈玻璃瞬間爆裂。而也因此,付出了慘重代價。“黑潮”的高鹽水質讓他的右手徹底麻木,他看著血的湧出量,判斷這隻手的傷勢很重,必須上岸處理。浪牆逼近眼前,他拋掉腦中的雜念,在越來越大的海浪中向前遊行,卻難看到五米外的東西。一千米的雙人泅渡,壓榨著他所有的力氣。十米水牆猛地掀起來,呼嘯轟鳴聲蓋過了一切。一瞬間,他看到了暗礁,猛地將南北拉到懷裡,緊緊抱住,兩個人被水牆卷起,向著暗礁狠狠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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