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終考 4(1 / 1)

孝陵衛 陸老師 1648 字 2個月前

所謂勾魂使,尋常人都以為是勾走活人魂魄的陰差,因此曆代筆記中均詬病勾魂使,認為它是製造死亡的罪魁禍首。其實人生死有命,勾魂使並不能勾活人魂魄,隻是負責將人死之後的鬼魂帶走,引這些新鬼去豐都鬼城轉世投胎而已。勾魂使乃豐都大帝屬下最低級的鬼卒,一般選擇生前忠良之鬼擔任,其行使職責也是天地倫常,人鬼皆不得乾涉,就是孝陵衛也不得阻撓。但眼前這個勾魂使著實有些怪異,通常斷頭鬼都是犯了刑律而斬首的罪犯,怎麼會選它擔當此任?眼見這勾魂使走過院子,穿入牆中。嚴錫爵趕緊吩咐大家帶上桃木劍、烏眼水,跟他一起去看個究竟。陸亦軒忙跑去喊了郭丹鶴,回房從包袱裡摸了一把符籙揣在懷裡,提起桃木劍,出了門。見大家已到院中,便跟上嚴錫爵,翻過牆頭,甩開大步向黑夜中奔去。一出院子,勾魂使便遁了鬼形,人眼已無法看到。嚴錫爵念咒開了天目,其他人也服了一口自帶的烏鴉眼珠水。隻看見前方影影綽綽一個鬼影,快步向東。嚴錫爵不敢過分貼近,怕陸亦軒等人尚不會隱藏陽氣,被那勾魂使察覺。約摸半個時辰,他停下腳步,示意大家跟他一起躲到一個土坡後麵。眾人遠遠望去,隻見那勾魂使從大門處穿入一戶人家。這人家門前掛一雙大燈籠,燈籠上麵寫著大大的“華”字。再看其門樓高聳,院落龐大,房頂均為懸山頂。按明製,非品官之住宅不得使用懸山頂或硬山頂。無名小鎮裡有這麼一個大戶人家,想必定是個華姓官員的祖宅。過了半個時辰,這勾魂使又從原路穿了出來,向嚴錫爵他們藏身的方向跑了一段,然後躍上一棵枯樹,斜躺在樹杈上歇息起來,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嚴錫爵壓低聲音,吩咐大家到:“走,咱們先去試試這鬼物的成色。”說罷率先從土坡後躍了出來,眾人也緊隨其後,奔到枯樹下麵。在樹下站定,嚴錫爵仰頭朗聲問道:“尊使到得此地,有何貴乾?”勾魂使突聽有人問話,嚇了一跳,向下看去,見一頭發蓬亂的男子和四個十來歲的孩子。這勾魂使被驚擾,感到有些氣憤,便從樹上縱身下來,沒好氣地說:“是誰在此喧嘩?”突然,它鼻子抽動,嗅到一股生人氣息,這才醒悟過來:麵前居然是五個活人。自己並未現形,他們卻能看得一清二楚,這些人是什麼來路?“你們什麼身份?不怕被我收了魂魄去!”嚴錫爵嘴角一笑,撩出腰牌。這腰牌為象牙所製,沒有任何多餘雕飾,正麵書“孝陵衛”,背麵書“三所校尉”。普通人是看不懂的,因為腰牌上的字都是用殮文所刻。這勾魂使看看腰牌,竟不以為然,道:“哼,孝陵衛又當如何!陰差辦事,閒人勿擾。”孝陵衛掌管人間陰陽鬼魅之事,於孤魂野鬼、凶煞厲鬼等多有約束,豐都城中的冥界諸神均感謝孝陵衛的幫助,上至豐都大帝,下至尋常鬼卒,對人界的這些能人異士都多有尊重,而眼前這勾魂使如此出言不遜,看來並不像豐都城中的鬼卒。嚴錫爵倒也不惱,道:“既然尊使是公乾,可否拿路引給我們眾位瞧瞧?”所謂路引,乃是一張黃標紙,正麵印“豐都天子發給路引”,背麵印鬼魂生前姓名。人死之後,必須持豐都大帝簽發的路引,經過守門鬼卒查驗,方能進入豐都城。勾魂袋裡,一般都裝著當日需勾鬼魂的路引,勾魂使按路引上的人名辦事。孝陵衛哪裡有權查看路引,隻是嚴錫爵覺得這勾魂使不太對勁,想詐它一詐。“路引倒有,不過要問問你這廝有命看否!”勾魂使扔下手中的勾魂囊,右手對準自己的後腦勺猛地一拍,一顆頭顱齊齊斷開,向前掀開,臉貼在胸口,跟剛才它吃飯時一模一樣。這鬼物把右手探入脖子上的斷口,從身體裡抽出一柄大刀。這刀,背厚麵闊,刀柄處雕有一鬼頭,乃是劊子手專用之鬼頭刀。勾魂使左手把頭重新扶上脖頸,腦袋左右晃了一晃,然後舉刀向嚴錫爵砍來。嚴錫爵沒想到僅盤問兩句,這假勾魂使竟自己掀了底牌,料想它不是什麼高級貨色。見它凶神惡煞般撲來,隻冷笑一聲,斜著向後撤了一步,讓過對方的刀鋒,緊跟著飛起一腳,正踢在鬼頭刀的側麵。這一腳力道十足,那假勾魂使竟把握不住,鬼頭刀橫著飛出丈把遠。要放在尋常活人身上,挨這一下,必已是虎口震碎,疼痛難忍。但對方畢竟是一鬼物,見刀被踢飛,絲毫未做遲疑,右臂直接橫著掄了過來,月光下,它指甲長達寸許,手如利爪,森森可怖。這時嚴錫爵踢出的右足正好收回,輕輕點地,身子向後飄出兩三丈遠。那假勾魂使兩下均未得手,正欲追擊,突聽嚴錫爵大笑道:“哈哈哈,這等道行,居然敢冒充勾魂使者。”說著,嚴錫爵從懷中掏出一捆細繩,扔給牛德皋:“孩子們,這鬼物交予你們,不要讓為師失望!”眾人還在欣賞嚴錫爵輕靈飄逸的身形,突然師尊就把這假勾魂使交給他們對付,一時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有郭丹鶴好像早已按捺不住,嚴錫爵話音剛落,手中的桃木劍便刺了出去。假勾魂使見有人攻來,急忙轉身避過桃木劍,旋即伸出雙爪抓向來人。郭丹鶴還是欠缺臨戰經驗,撲得用力過猛,把自己的身側都暴露無遺。恰在這時,陸亦軒的劍正好趕到,這桃木劍向下直削,正中假勾魂使伸出的雙臂。桃木乃是五木之精、避邪上品,情急之中,陸亦軒又使了全身力氣,一下劈得這鬼物向前撲倒在地,雙臂登時廢了。牛德皋上去踩住假勾魂使,將它捆了個結實,嚴錫爵給他的繩子雖細,但卻是柳條製成,用來捆鬼正好,它無論如何是掙不斷的。見那假勾魂使這麼快就被製伏,司馬隆頗為遺憾,他拈著手訣,一直沒找到施展五雷咒的機會,未在嚴錫爵麵前露上一手。見眾徒弟的表現雖有瑕疵,但第一次接仗就能有如此漂亮的收場,實屬難得,嚴錫爵甚是欣喜。他上前踢踢那假勾魂使,道:“說吧,你是何方鬼物,膽敢冒充豐都陰差?”假勾魂使雖然被捆,但並不服氣,瞪著眼睛,嘴裡“嗬嗬”有聲。這時,司馬隆手拈一劍指,朝向地上的假勾魂使念道:“拜請陰兵鬼將顯赫,吊捉真魂正魄一齊歸,歸在壇前來受刑……”這鬼物突然渾身抽動,痛苦不已,好像正被烈火焚燒一般。剛才還凶悍之極,僅是一下,便開始求饒。嚴錫爵心中一凜:五鬼驅魂咒!此咒乃是裂人魂魄之咒,若高手使用,無論人鬼,均是瞬間魂飛魄散。僅以司馬隆這種淺顯道行,便能讓這凶蠻粗礪之鬼乖乖就範,可見此咒厲害。也因這咒過於惡毒,所以被列為孝陵衛禁術,不知這司馬隆從何處習得。司馬隆見此咒有效,甚是得意,覺得自己剛才沒有表現,這下算是找回了場麵,便邀功似的看了看嚴錫爵。嚴錫爵想問問司馬隆,但又覺得不是時候,於是又上前踢了踢假勾魂使,道:“說!要不教你魂飛魄散!”那鬼物遭五鬼驅魂咒一擊,已如死狗一般,老老實實地來了個竹筒倒豆。原來它就是個斷頭野鬼,生前叫王胡子,是個江洋大盜,禍害過不少人命,後被官府抓捕,坐實罪證,判了斬立決。刑場上,他為了少受罪過,悄悄告訴行刑的劊子手,說自己在某處埋有十錠黃金,全部贈予劊子手,希望能一刀解決,賞他個痛快。但這劊子手並不相信,彆的死刑犯有家人幫忙打點,而這王胡子無親無故,隻有這空口許諾,於是心中有氣,砍頭時故意下了數刀,最後還沒砍利落,脖頸處尚留一點皮連著腦袋,遍地是血,好不悲慘。過了幾天,那劊子手突然想起王胡子的話,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去他說的那個地點挖掘,果然找到黃金。劊子手稍有些內疚,但很快被發財的喜悅衝淡了,高高興興地抱著金子回了家。當天夜裡,他睡得正香,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既想拿錢,為何不辦我事?”劊子手隨即驚醒,見王胡子就站在他床前。這王胡子生前就是悍匪,心裡又惱他害自己受罪,也不跟他廢話,伸手便把他掐死,同時把與他同睡的妻兒一並了了賬。王胡子走時,還順手帶走了他的鬼頭刀。王胡子滅了劊子手一家,因殺有無辜,怕被陰律司審判,不敢到豐都城報到,便成了遊魂野鬼。它處處躲避勾魂使者,過得異常辛苦。半年前,它遊逛到揚州青溪,被五道將軍的軍師收歸帳下,成了一名小卒。所做的就是到處走走,收些不願去豐都輪回的散鬼,引它們到青溪鬼市,以壯五道將軍的生意。為了行走方便,軍師還發給它一套陰差的行頭,囑咐他但凡遇上盤問,皆說自己是豐都城的勾魂使者。聽完它的交待,嚴錫爵將信將疑。這時,郭丹鶴喊了一聲,嚴錫爵扭頭一看,原來這膽大的妮子不知何時將王胡子的勾魂囊打開,袋裡露出一堆織物。嚴錫爵走過去,伸手翻了翻,原來是一堆白色絹帕,恐怕有百餘條之多。每條絹帕上均繡有人名,隨手挑了幾個,這些名字居然全都為華姓。嚴錫爵往剛才王胡子出來的那戶人家望了望,一拍大腿,大叫一聲:“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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