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傾城等的就是她此刻,當然飛快殺了過來。兩個人立時纏鬥在一起,一時間也分不出勝負。隻能看見兩道麗影翻飛,招式出神入化,即便是看不清楚究竟是如何打的,也讓人心生驚駭。關三爺還躺在地上呻吟著,沒有人為他包紮他隻能等死。所幸他們自己也還有人馬,幾個下屬慌忙迎上來,將他抬到一旁去了。戰場被擴大開去,場地中央卻隻有沐傾城和她兩個人。月姬、阿初阿若等人都在後麵觀戰,以她們的感覺,沐傾城殺一個頹廢快死的她,當是綽綽有餘。沒有人上前幫忙。而她因為謝琰的死,早已是身心俱疲,也不知道幾天沒有認真吃過東西。所以此時跟沐傾城打起來,就有些不敵。沐傾城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虛弱,劍走偏鋒,愈發肆無忌憚。眼瞧著戰場上便要成了一邊倒的打法,隻等她被沐傾城完敗當下。驀地,一直站在外圍的月姬和阿若卻動了。月姬慣用柳葉長劍,阿初卻是徒手空拳,兩個人的動作閃電一般整齊劃一,倏地躥到了沐傾城身畔。甫一到了沐傾城身畔,兩個人便像是釘子一般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二人望著沐傾城,沐傾城笑一聲,“我要親手殺了她,你們先退下吧。”大風忽起,四個人的身影都停頓了下來,隻餘下衣袂翻飛。錦公主胸中平靜,定定看著沐傾城,漠然道:“你為何一定要親手殺了我?”問出的話很普通,也沒什麼特彆的情緒,但氣氛卻有些詭異。“哼。”沐傾城冷笑一聲,手中的夕顏劍橫在手中,“沐家百多口人,是你在十年前親手屠戮。如今,你問我為何要殺你,不如去九泉之下問問我那些亡故的家人?”語畢,沐傾城不願再與她廢話,夕顏劍猛地一抬,直直照著她刺了過來。她眸光一閃,手中的寶劍倏地垂了下去,退後一步。一步退開,便避開了沐傾城的夕顏劍,甚至避開了沐傾城的全部殺氣。隻因為,月姬和阿初已經步履橫移,飛身擋在了她的跟前。沒錯,月姬和阿初各自站在一側,將她護在身後。而對麵,沐傾城終於察覺出了什麼,已然目光驚懼,沒料到這一出。她勾唇一笑,雙眸中噴出謝琰死後的第一束火光,嗓音冰冷而殘酷,透著嗜血的氣息,“給我殺!不惜一切代價,殺了沐傾城!”所有人都動了起來,月姬和阿初雙雙斬向沐傾城。方才還丟下佩劍,臨陣倒戈轉投沐傾城的虞美人,也忽然從身上拔出更鋒利的長劍,齊刷刷殺向了阿若、辛夷等人。戰況忽然變得詭譎,隱藏在花木之後的三千人,慌忙撲出來解救沐傾城。然而,錦公主畢竟還有八千人,勢力一點都不弱。黑漆漆的一萬人,打鬥在一起。戰況膠著,比兩軍在戰場上砍殺時還要激烈。他們都是虞美人,都有著北國的熱血,還有著一腔仇恨。但顯然,他們相互之間其實並沒什麼了不得的血仇。可惜,真個殺起來才知道,最親密的戰友一旦做不成了,卻就要成了最歹毒的仇敵。殘肢斷臂飛舞,血流成河。其腳踝深得淺綠色草叢上,布滿了鮮豔的血跡,各種殘破的盔甲散落,各種式樣的兵器混合著鮮血被棄在當下。一萬人很快便隻剩下八千人,屍體倒了一地。沐傾城目眥欲裂,可惜手中的夕顏劍竟不能近錦公主的身。錦公主勾唇一笑,驕矜道:“沐傾城,你真的以為我付錦是傻子嗎?會不知道當日射殺謝琰的是何人?”涼薄的笑意掛在她唇邊,她冷冷看著沐傾城,“阿裕太在乎我了,一定不敢殺謝琰。即便他再是惡憎謝琰,也絕不願意與我生了嫌隙。我與他……本就是好不容易才和睦的。”她什麼都知道,可沐傾城還是偷偷溜到戰場來補一刀。沐傾城一怔,不可置信,“原來,一切都是你……”話未說完,月姬的柳葉長劍已經殺來,她不得不停下了話頭。錦公主冷眼瞧著月姬和阿若圍著沐傾城砍殺,見沐傾城身上受了多處劍傷,早已經是不敵,不由得轉頭看著謝琰的墓碑,低聲道:“阿琰……你的仇,今日是一定要報了。”話音落,卻想起早夭的小公子。想起當日沐傾城的種種,心中激蕩難平,恨不能即刻將沐傾城扒皮抽筋。她提著長劍站在一旁,靜默地等著月姬和阿若手刃仇敵。辛夷和阿初正抵擋其他人的砍殺,抽不開身對付月姬。何況,阿初是阿若的妹妹,雖然武功比姐姐高,可畢竟隻是個五歲的孩子。生得又瘦弱嬌小,真個與阿若動手,誰勝誰負都是未知。沐傾城的人馬並不能幫助她任何,而她的功夫顯然也並非多麼的高強。就這麼打鬥了半個時辰,兩方的勝負已然要見分曉。沐傾城避開圍殺,一力突圍。錦公主見,慌忙道:“不可讓她逃了!”月姬和阿若愈發賣力的絞殺,其他虞美人也加入了戰鬥,將沐傾城團團圍在當中。辛夷和阿初終於撥開眾人,闖入了包圍圈,站在了沐傾城身畔。砍殺暫時停頓了一下。沐傾城站在當中,錦公主站在外圍。兩個人目光直視,都沒有說話。錦公主的眸光中藏著嗜血的熱切,而沐傾城的眼中卻有著難以掩飾的驚駭。終於,沐傾城開口道:“你早就知道我殺了謝琰,卻做了這麼大一個局,要我自投羅網。”目光漸漸流轉,滑過月姬和阿若的臉,沐傾城已壓不住憤怒,“這兩個人到底是何時轉頭你的?”頓了頓,聲音已經有了一絲藏不住的驚懼,“還是……她們一開始就是你的人……”錦公主勾唇一笑,眾人所見的頹喪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他們從未見識過的狠戾和決斷,恍惚間似乎又見到了北國那個叱吒風雲的女武神。笑了片刻,她才道:“她們一直都是我的人,難道你以為就憑你,便能將她們招攏在身旁嗎?沐傾城,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月姬接話道:“沐傾城,我從頭到尾都不曾尊你為主,難道你竟察覺不到嗎?公主是我等的主,而你,不過是個為人賣命的孤兒……螢火蟲,豈可與日月爭輝?”一句話出,場地中所有人都不說話,大風刮過,吹得人的脊背莫名生了些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