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氣急敗壞,幾乎想要一夜之間殺掉王七爺等人。錦公主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低聲道:“她的人馬本就比我的強大,今次想要贏了他們,並非容易之事。咱們還是要保存實力才行。”劉裕煩躁不堪,細心將她的衣裳穿戴好,瞧著她蒼白的容顏,輕輕道:“隻等劉浩軒回來,咱們再來從長計議。”她點點頭,“好。”兩方人馬遷出建康府,傻子皇帝並沒跟著任何人離開,反而依舊躲在私宅中。他連皇宮也沒回去,偷偷差了高公公送來了一封書信,提醒錦公主保重身體,便裝起了縮頭烏龜。從前錦公主還覺得傻子皇帝有些時候並不算太傻,但經曆過今次的事情,她卻覺得傻子皇帝的傻連假裝起來也是困難的。果真是傻子,所以才傻人有傻福?她沒空理會,連傻子皇帝也不願意敷衍了。那一頭,劉浩軒終於帶著人,進了浣風樓地界。當日劉裕差遣他領了幾人離開,目的便是讓他往浣風樓請求援助。而今的浣風樓,掌權之人乃是劉裕的小師妹劉珊珊。自打一門心思想要嫁給劉裕,卻最終也沒有嫁人成功。樓主劉珊珊便發了狠,將浣風樓治理的滴水不漏,勢力越來越大。加之劉裕在南朝的勢力越來越大,這浣風樓與當日已然不可同日而語。劉裕差遣劉浩軒來求援,實乃萬無一失。劉浩軒本就是浣風樓裡跟出去的人,又跟劉珊珊關係莫逆,實在是個不錯的人選。他領著人一路縱馬而來,進了浣風樓地界,便換了水路行船。沿著蜿蜒的大河,往浣風樓所在的山腳下去。浣風樓早將這一段的河道修建地愈發雄偉,行船起來美景儘收眼底,如不是有戰事在身,劉浩軒還真想要在此好好休整一番。連日奔波,他的腿傷倒是好了很多。現下走起路來,倒是不必借助拐杖就能成行。他站在船頭看遠遠近近的風景,想起從小在浣風樓長大的種種情景,再想起跟著劉裕從浣風樓離開,從此戎馬數載的日子,不由得唏噓。就這麼獨自出神半晌,他立在船頭被風吹著衣袂,胸中吐出一口濁氣,漸漸就似入定了一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猛然覺得行船一滯。他整個人便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他一怔,抬起頭去看,便見船頭正紮著一支雕翎箭。那雕翎箭碩大無比,跟尋常的雕翎箭完全不同,好像是用專門的弓弩射出來的。這種弓弩,專司打仗行軍所用,誰會用來對付一個坐船的商人?此時的劉浩軒便是商人打扮,斯斯文文根本不像是軍人。他忙尋了船頭掩體,將自己藏進去,這才探頭打量兩岸。然而,他什麼也沒看到。兩岸碧樹成蔭,花繁葉茂,根本看不見一個人影。這一處河道,因是距離岸邊最近,正是最狹窄之時,他將河岸兩旁的情況看地十分清楚,不由得一驚,“素才?”“大哥?”身後,同樣早就尋了掩體的人慌忙出聲,“有人偷襲咱們。”已進了浣風樓地界,誰還會偷襲他們?劉浩軒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河岸,下一秒,又一隻雕翎箭嗖的一聲射出來,準確射向他的頭顱。他冷汗登時駭得一激,刷的閃身躲開。隻不過讓開三寸距離,那雕翎箭堪堪擦著他的腦袋飛過去,射中了船中一塊甲板。登時隻聽一陣嗡鳴,不絕於耳。他大驚,緊握著手中的劍柄,冷聲道:“還能開船嗎?”他的下屬中本就有懂得開船之人,聞言忙道:“能開。隻是這射箭的人箭法太準,我怕我剛站在船頭就被他射死了。”這話一點不假,話音剛落,再一支雕翎箭飛快射至,將那說話的人所藏身之地,射的入木三分。虧得那人腦袋隻冒出來一點兒便飛快縮回去,這才躲過一劫。劉浩軒一怔,聽得箭尾嗡鳴聲,不由得豁然一亮,道:“隻怕對方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隻是人馬不多,所以才選擇這種暗箭傷人的戲碼。”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倏地站起了身,緊緊盯著岸邊。方才藏身之時,他早已看清弓弩射來的位置,此時此刻一雙眼睛盯著遠處,倒是不急著躲藏了。人說藝高人膽大,果然一點不假。劉浩軒仗著功夫好,盯著岸邊一處夜來香花叢,高聲道:“閣下想要偷襲殺人,隻怕是沒可能了。既然生在江湖,何不兵刃相見,真刀真槍過上兩招。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藏頭露尾算什麼事兒?”他常年征戰在沙場,早就練就了一副聲若洪鐘的嗓音,一嗓子喊出去,當即令兩岸清晰聽到他的話。他站起身,他的下屬也跟著站起身,都聚精會神地盯著那一叢夜來香花樹。不過是片刻,果然從裡麵站出來一人。這人背著一隻碩大的弓弩,生得麵黑如炭。劉浩軒根本不認得。但若是沐傾城在此,卻就能認出來,這人乃是千舟水寨的下屬,能工巧匠,且功夫不若的江三。江三陰惻惻一笑,盯著劉浩軒商人的打扮,高聲道:“足下這樣一幅打扮,不知道是要解甲歸田,還是要往浣風樓請求援兵,好對付咱們家丞相大人?”隔著河水,劉浩軒冷眼看他,“不管我要乾什麼,卻也輪不到你這黑炭來管。彆以為你有著弓弩,我便……”“嗖嗖嗖……”一陣淩厲的箭雨聲,劃破河上涼風,刷刷刷射向了小船。劉浩軒話音還未落下,便是雙目一瞪,大吃一驚。他來不及回頭,砰的一聲一躍三丈,越過麵前的船舷,栽進了不深的河水中。噗一下到水中,當即極力下潛,恨不能做個足生蹼掌的水鴨子,再也不要冒頭才好。但他還是稍微晚了一步,一隻強勁的雕翎箭追著清洌洌的河水,在他消失在水中的前一秒,紮中了他的後背,跟著他下到了水底。鮮血順著他的後背,在水中牽扯出一絲豔麗的鮮紅,漸漸暈蕩開去。劉浩軒不敢停留,更不敢回頭去看小船上的下屬,飛快潛行。一直潛行足足了二三十米,實在憋不住氣,他才從水底冒出頭來。因是打小就在這山腳下的水中嬉戲,他水性著實不差。這麼一會子功夫,他估摸著潛行了二三十米,其實再從水中鑽出來,已經足足有一百多米了。他不敢大口喘息,憋著氣踩水投向岸邊,遠遠瞧著百米之外的情景,仍是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