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臉色一黯,“是的,是沐傾城偷襲了太守府……”她說的咬牙切齒,卻毫無辦法。儘管知道沐傾城偷襲了他們,可眼下並不能拿沐傾城如何。劉裕顫抖著雙手,想起城樓上那個明如珠玉的臉,忽然心口抽痛起來。他怎麼竟不能殺了她!他滿目血紅地靠近,站在錦公主跟前,蹲身下去,輕輕撫摸著孩子冰冷的繈褓,“兒子……”費了多少心血,才有了這樣小小的一個孩子,自打孩子出生,他和錦公主的夫妻關係才有了緩和。他們一家三口,剛剛才過上了和睦溫馨的生活,剛剛才有了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剛剛才有了無限的憧憬,忽然就落得這樣結局。他眸光中凝著沉痛和哀傷,低低道:“錦兒……我……你……”說著話,竟是哽咽了咽喉,愣生生吐不出一個字。有大顆的淚水滾落下來,砸在地板上,消失在亂糟糟的血跡中。但淚水也終歸隻有一顆,便在他的眼中消散於無形。他緊緊抱著錦公主,不再多說一句話。無聲的陪伴很快喚回錦公主恍惚的意識,她呆呆地轉過頭來,瞧著他俊朗的臉頰,足足愣了許久,倏地未語淚先流。一滴一滴落下來,砸在他的鎧甲上,砸在他的佩劍上,砸進他的眼中,也砸進他的心上。他還沒出聲,她已經先驚怒道:“是沐傾城!”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名字,又悲憤道:“沐傾城……”終是泣不成聲,淚流滿麵。他沒有動,死死抱著她的身子,輕聲寬慰,“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殺了他們的。錦兒,不要哭,相信我……”她被他抱在懷中,像是一隻即將凋零的花兒,又像是一片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枯葉,刹那間嬌弱不堪起來。往昔女武神的模樣蕩然無存,仿似又成了廣陵城中歸香苑的舞伶。靜默了片刻,便見她垂下眼簾,緊緊地盯著孩子烏黑的臉,秀眉凝成一股繩,“殺了她……我一定要殺了她……”說到最後,女武神的光芒突兀地爆發出來,一掃先前的頹喪姿態。一場偷襲,將小公子與父母天人永隔。分明是要做天子的孩子,卻在一夜間一命嗚呼,離了塵世。劉裕與錦公主還未來得及給孩子辦理後事,便遭遇了公子玄的再一次襲擊。襲擊他們的人是王七爺。幾乎可以斷定,公子玄與沐傾城這一對狼心狗肺之人,是想要將他們驅離出建康府,讓他們永遠滾出權力的中心。但劉裕也不是等閒人等,雖說錦公主受了莫大的打擊,一蹶不振,但他卻剛好相反,戰鬥力強悍到令人發指。王七爺的人馬沒能將他殺退,反而是他領兵將七爺的人馬重挫。不僅如此,他甚至一路追擊往七爺的府邸桃花園,將守在桃花園外的人殺了個屁股尿流。七爺不敵,利用強大的火器據守桃花園,他這才退去。他威風凜凜地回去太守府,總算提升了一些氣勢。他當然不會搬出建康府,不肯將此地白送給公子玄。他在太守府外設了具馬樁,挖了戰壕,修建了掩體,時刻準備與公子玄決一死戰。公子玄沒有再來。劉裕和錦公主終於得到了片刻的喘息,當即為小公子操辦後事,又往皇宮請傻子皇帝來參加悼念會,完完全全將傻子皇帝當做了自己人。可惜,人還沒進得皇宮,就見皇宮禁衛軍加了數倍,人人威嚴肅穆,長劍直指宮外。誰若是膽敢闖入皇宮去,這些禦林軍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人全力絞殺在當場。劉裕一時有些呆了,本就是喬裝打扮而來,又不知道皇宮此刻是什麼情形,隻好撥馬轉頭離去。剛要一抖韁繩,卻聽得斜刺裡跑出來一人,高聲道:“劉太守……”這人穿著尋常的百姓衣裳,戴著寬大的鬥笠,根本看不清楚臉麵。但說話的聲音,他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他回頭看過去,就見小卓子笨拙的跑過來,戒備緊張地抬頭道:“劉太守,您這是要進宮?”廢話,他當然是要進宮。可小卓子穿成這樣是為了什麼?他眸光閃爍片刻,問,“卓公公這是為何?”小卓子勉強一笑,鬆懈了半分戒備,愈發拉低了帽簷,低聲道:“劉太守請跟咱家來。”小卓子是傻子皇帝的心腹,既然這樣招呼他,自然有道理。劉裕跳下馬來,將馬韁給了身旁的劉浩軒,跟上了小卓子。誰知這卓公公站定了腳步,瞧一眼他身後的劉浩軒和趙林,緊張兮兮道:“劉太守,隻能您一個人跟咱家走。您這哼哈二將,還是彆帶了。”劉浩軒和趙林麵麵相覷,停了下來。劉裕揚揚手,吩咐二人退下,他一個人跟著小卓子左拐右拐消失在皇城根腳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二人總算在一處富麗堂皇的宅院前停了下來。但見那庭院簇新,屋瓦青黑,粉牆上還繪著吉祥的圖案。一觀,便知道是普通的富貴人家。這是哪兒?劉裕心中有疑,卻不好多問,隻等小卓子敲門。門房很快開了門,站在門口恭候二人進入。劉裕打眼一瞧,卻見這人生得一板一眼,威嚴英朗,乃是十足的一個武士。雖穿著門房的衣裳,卻不容許人小覷。他一怔,瞧著這門房不由得呆了呆,小卓子已經進門了。穿過高大的照壁,便是一條寬闊的青石大道,直通正院。劉裕抬頭左右一瞧,隻能林木蔥蘢,屋舍精致,倒也不大,心知這不過是個尋常的宅子。沿著青石大道進了正院,再進二院,又穿過抄手遊廊,見了假山亭榭,總算是在一處屋舍前停了下來。小卓子匆匆上去通秉,還未多說什麼,就見一人神秘兮兮地跨出廳門,衝著他望來。看清那人的臉麵,劉裕不由得一僵。是傻子皇帝。森嚴,守著的禦林軍足足有兩萬人,可傻子皇帝竟然沒在皇宮裡,而是在這裡。但看外間的景象,居然也沒什麼護衛把守,更沒什麼便裝的放風人。若真被有心人曉得,怎麼死在這宅子上也是未知。劉裕忙幾步迎了上去,道:“陛下,您怎麼在這兒,可教末將好找。您放著皇宮不待,卻在這裡窩著,萬一出了什麼事兒,可怎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