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雖然快了些,卻也不稀奇。畢竟自從他進了建康城起,推薦、做媒的人就差沒把相國府的門檻給踩爛了。但真正叫人吃驚的是,他迎娶的女子竟是一位無權無勢的普通人,至少表麵上是的。但也有人很高興,逢人就讚揚他們相國大人有情有義。這群人半是追隨桓玄一路拚殺的將領們、戰士們,如此認可這樁婚姻,多半也是因為迎娶的新娘,是他們敬仰的、一同出生入死的女軍師。——沐傾城大人。“沐傾城?怎麼會是她了?失策啊。”“兩人出生入死終結連理,也在情理之中。”“啊呦,我還向那女軍師推薦過我妹妹,這些麻煩大了。”……一場門不當戶不對的婚禮,引來眾多人的竊竊私語,同時又有人開始盤算著後麵的路該怎麼走才最好。雖然新娘的身份不高,但相國府的婚禮依舊熱鬨非凡,前後兩條大街都掛滿了紅燈籠。相國府裡更是鋪滿菊花紅綢,好不喜慶。新郎新娘拜過天地之後,開始在象征性的為客人敬酒。“恭喜,恭喜相國大人抱得美人歸。”劉裕端起酒杯起身,身旁的錦公主也端著酒杯一同起身,笑臉相迎。“同喜,太守大人為國事操勞,不妨趁著今日高興多喝點。”桓玄今日心情大好,將杯中美酒一飲而儘。他的身側站著一位貌美睿智的女子,一身嫁衣紅如火蓮,雙眸泛著睿智的光芒。劉裕同樣客氣道,“一定一定,這頓喝完,下次帶著相國夫人再去我府上小聚。”“好好。”天錦一身素錦刺繡衣衫,淡妝剔透,內斂不失高貴。長年的戎馬生涯曆練了她的一身傲骨烈氣,無論站在哪都能熠熠生輝。她端著酒杯,眉目溫和含笑,“傾城,看到你有個好歸宿,我真心替你高興。”“我也高興。”沐傾城說著開心話,語調卻是生冷。兩人將杯中美酒一飲而儘,天錦從懷中取出一物,交到新娘手中,“沒有什麼好送的,這塊白玉是我精挑細選的,色澤通透光潔,紋路內斂,像極了你。”“多謝公主。”沐傾城禮貌的手下,交給了後麵的侍女。兩人雖還像從前一樣可以近距離的站在一起,可內心裡卻覺得隔了一座山巒,難以觸碰。天錦知道一切都變了,隻能苦澀一笑,祝福道,“我希望你以後幸福美滿。”沐傾城也是溫婉一笑,饒有意味道,“我希望以後能夠像你一樣。”天錦微愣,笑容漸漸收斂。桓玄連忙道,“是啊,公主溫婉大方飽讀詩書,確實是眾女子敬仰的對象。”如此一說眾人也跟著哄笑起來,紛紛對兩位絕代風華的女子讚不絕口。熱鬨喧囂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平靜,客人們陸續離場,相國府裡漸漸安靜下來。紅綢隨風而動,燭光透過窗戶打出斜長的陰影。屋內燈火輝煌,溫馨寧靜,隻有桓玄和沐傾城兩人靜靜坐著。幸福在蕩漾,愛意在徘徊,連燭芯也在跳著舞。一身紅裳讓他們看起來流光溢彩,兩人相視一笑又紛紛低下頭去。“一路艱辛,我們終於走到一起了。”桓玄默默開口,提起桌上的酒壺,斟滿兩人眼前的空杯。一時間,曾經的過往猶如流光一般迅速的閃過沐傾城的腦海,苦難也好、心酸也好,最終彙聚成今晚的喜結連理。“能遇到你,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了。”沐傾城靜靜的坐著,時間突然走得很慢,慢得這長夜似乎永遠都不會結束。劉敬宣舉起酒杯,恭敬的對著自己的妻子;沐傾城也端起酒杯,對著自己敬愛的丈夫。酒杯相碰,發出脆耳的叮嚀聲,兩人將美酒一應而已,又緩緩放下。“傾城。”桓玄拉過妻子手,凝望著她脈脈含情,“一輩子還長,以後的路不管遇到什麼,我們都不要分開彼此的手。”還用得著說這種話嗎?沐傾城早在很久以前就將心交了出去,不求回報,無怨無悔。如今終於得償所願,結為夫妻,她更是臨死不訣彆。“你放心,不管是勝利還是戰敗,我都會守在你身旁,不會讓你一個人的。”“我們必勝。”桓玄挑了挑眉,篤定道,“我還要帶你北上,看到更遼闊的地方。”“如果想北上,就一定要控製好南朝。”沐傾城的眼底忽然閃過一絲陰鷙的光,“如果想控製好南朝,就一定要殺了劉裕。”桓玄有些猶豫,“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嗎?”“你舍不得?”沐傾城既是詫異又是傷心。為了讓自己更加徹底的站在桓玄這邊,沐傾城暗裡早已與天錦決絕,結果到他這裡反而猶豫不決。“劉裕和天錦跟我們畢竟有一段交情,何況我們就算打下南朝也是根基不穩,北上後也是要有人替我們穩住後方的。”桓玄對他們的同盟之約還抱有期望,這讓沐傾城深感詫異。“難不成你還想收複劉裕為己用?”“不行嗎?”“當然不行。”沐傾城抽回了手,肅穆道,“劉裕此人行事有龍虎之勢,邪佞霸道。他有梟雄野心,不會久居人下,更不會安安穩穩的幫你看守後方。何況他是草莽出身,與你這樣的貴族人士有著不一樣的認知。他不喜門閥,握權後整個朝堂都會大換血,而您是則恰巧需要那些門閥貴族,你們注定要水火不容的。”回憶著劉裕做過的種種事情,桓玄也覺得妻子說得很有道理,但他又想到了另一個人,“那錦公主了?她應該會改變劉裕的。”“你錯了,她不但不會改變劉裕,她比誰都希望劉裕成為那樣的人。”沐傾城對天錦的過往性情雖不算摸透,卻也了解的七七八八,她跟曆史中所有的公主都不一樣,“天錦的父親苻堅帝說到底不過是酋長出身,一生隻知殺伐。說起來是不顧繁文縟節,其實就是個飲血的野人。天錦固然好些,但她也從不在乎什麼門第貴族的,否則她也不會跟劉裕走到一起。總之,天錦也不喜門閥貴族,我們都要分道揚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