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從不害怕死亡,無論是為忠義天下,還是為情義愛人,他都可以獻上自己的性命。可是,他拒絕無意義的死亡。所以他討厭這個極度腐爛的南朝,討厭為一己私利將南朝逐步推向懸崖,還在不斷爭鬥的政壇。所以,他拿起了劍,不僅僅是為了天錦,也不僅僅為了證明自己。家國天下匹夫有責,大丈夫身處亂世,平息風雲為蒼生請命,責無旁貸。“司馬元顯!”劉裕挑開他的利劍,冷嗬,“你就到此為止吧!今日一戰,將是你人生輝煌的落幕。”“哈哈哈,既然你有心決一死戰,那我就奉陪到底。誰是落幕,誰得輝煌,紅日沉西天,便是英雄分曉時。”司馬元顯殺得興起,也覺今日之戰大快人心,這滿城的腥血味猶如製幻的迷.藥般,另他漸漸癲狂。“啊,將軍,將軍。”司馬元顯正殺得振奮,一直守在不遠處的下屬抹了抹臉頰上的血,驚恐道,“將軍,之前退走的桓玄大軍,他……他們又衝過來了。”上午剛剛敗北的桓玄又折回來了?“傳令下去,所有大軍全力死守,絕不能讓他們打開城門!”“是!”就算是兩方大軍兵臨城下,司馬元顯也不會顫栗。這座城牆曾被他親自帶人翻修過,易守難攻。而且城牆上方還有很多暗倉,裡麵的射出的箭就像閻王的催命符,躲都躲不掉。很多時候,兩軍向站,並不是人數都就能取勝的。“劉裕,就算你裡應外合再加上搬救兵,也未必能破我的城。”司馬元顯冷冽一笑,神色凶狠如修羅。他以為桓玄是劉裕派人悄悄喚回的,可劉裕知道,他並沒有那麼做。他離開時隻是吩咐了林敬軒兩件事,其中一件事就是等城內的濃煙信息。至於劉勞之……他早就信不過此人了。劉裕暗地裡拉攏了劉勞之的參軍劉襲,所以他交給林敬軒的第二件事就是——飛鴿給劉襲,讓他務必督促劉勞之反叛。至於劉勞之會不會真的反?劉裕也不敢打包票,可是人生的很多重要決定就是一場賭局,而且是一場不賭必輸,賭才會有一線生機的賭局。至於桓玄,恐怕他一直都有安排人監視這邊的一舉一動吧。所謂同盟……戰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同盟。就像眼前的司馬元顯,最初相識的時候,也曾對這張揚跋扈又深謀遠慮的年輕世子投去讚賞的眼光;他也為此辦了一場溫馨的婚禮,真誠的祝福他們。可一轉眼,他們兵戎相見,互相算計,眼底隻有無儘的恨意與廝殺。劉裕和司馬元顯兩人眼底隻剩下了彼此,他們還在城牆上格鬥著。兩刃想觸,發出猙獰刺耳的撞擊聲。司馬元顯最初極具爆發力,而此刻漸漸力竭,走向下風,對方刺來的招式,令他猝不及防。劉裕看準時機,狠狠一砍。那一擊從上自下,一看力道就不小。司馬元顯躲閃不過,隻能硬接,而單手橫劍去接又接不住,隻能左手抓住劍身,沉沉的接下。瞬間,手掌紅了一片,鮮血順著劍身流淌到劍尖滴落下來。劉裕看準空擋,一腳將對麵的人踹翻。“將軍。”還好後麵的下屬眼疾手快,一把從後麵拖住不斷倒退的人,才使得司馬元顯沒有摔出去。司馬元顯已經氣紅了眼,手掌傳來的疼痛宛如地獄裡魔性,迅速攀上他的心頭。“殺,殺了他,將他砍成肉醬。”司馬元顯推開身後的人,瘋狂的嘶吼著。一時間,四周的人紛紛衝了上去,腥血的刀刃一齊向劉裕砍去。劉裕一人難敵眾敵,不斷向後退去,但他也挑準了方向,一躍上了牆頭。“阿裕。”文錦被粗繩吊在半空,烏黑的發隨風飛揚。她揚起頭,隻見劉裕站在高高的牆頭,他的正麵是十幾把大刀,背麵是十幾丈的深淵。“阿裕,你快想辦法逃吧,不用再管我了。”文錦嘶吼著,如果她的內心還有一片柔軟的地方,那就是劉裕將她當做天錦時,短暫的愛戀。那就像一顆隨手拋棄的種子,不經意間生了根,發了芽。“錦兒,彆擔心,我不會拋棄你的。”劉裕嘶吼一聲,冷劍一掃,鮮血四濺。擋在他麵前的士兵全部死去,趁著短暫的空擋,劉裕順著繩子,快速向文錦滑去。“砍繩子,摔死他們,摔死他們。”司馬元顯咆哮著用利劍砍向繩子,一時間周圍的人都提著大刀紛紛砍去。劉裕滑向了心愛的人,一手提著血劍,一手摟著佳人,右腳又撐著牆體。天上陰雲密布,地上戰火紛飛,而他們這對戎甲英雄攜美人,翻裹著腥血味風撩動他們的長發與衣袂。天地宏幅之間,他們彼此凝望。“怕嗎?”劉裕凝望著臉色蒼白的妻子,凜然情深。文錦眼底波光閃爍,這一刻,她就是天地見最美的……泡沫。“我不怕。”她說她不怕。和心愛的人一起死,大概是老天給她的最好的禮物。“叮”一聲。鋼刀終於穿過粗麻繩碰到了牆體,麻繩應聲而斷,兩人相擁向城牆下墜去。“看準了,網繃緊一點。”林敬軒大吼一聲,隨著兩人平安墜落,他的一顆心終於也放了下來。“太守,您沒事吧。太守……”林敬軒緊張的上前查看。“錦兒,你還好嗎?”“我……沒事。”劉裕死死護著懷中的女人,直到確認了她沒事,才鬆了口氣。而文錦隻是動作怪異的護著自己的肚子,但在這危機時刻,有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小小舉動。司馬元顯看到他們被大網接住,發出憤怒不甘的嘶吼。劉裕將妻子扶下網,林敬軒還等著太守的進一步命令,可是他卻拉著一個女兒死死的不放手,“有沒有哪裡摔到?這裡是城下,還是太危險了,我讓敬軒送你到後方。”“阿裕,我沒事,你不用管我了。”文錦雙腳落地後捏了捏淩亂的裙擺,雙手輕合與腹前,下意識的就在眾麵前調整好儀態。她站直身體,目光堅定,極力支持男人的戰爭。可是……可是就是這細微的動作,劉裕瞬間推開了她,“你是文錦!”文錦心頭一凜,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