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的人罵得興起時還忍不住哈哈大笑,而上麵司馬元顯可是皇族旁支,從小瀏覽群書,聰慧絕頂。在朝中口若蓮花思維敏捷,能說得文臣武將七竅生煙,可這並不表示他能罵過那些鄉野人。總不能在城牆上念詩吧。就算你念了一首言辭犀利,寓意深刻,他們下麵一句也聽不明白。而且在你念詩的那個空擋,人家順帶你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司馬元顯對上趙林,那就是秀才遇到兵,隻能啞口無言乾瞪眼。但他是文人啊,文人自有他的妙計。司馬元顯望著城下叫囂的人,仿佛在看著一隻隻在羊圈裡待宰的羔羊,忍不住勾起嘴角。被綁的女子冷冷一哼,媚眼勾魂,諷刺道,“你請我來就是為了讓我聽他們怎麼罵你的嗎?”司馬元顯緩緩轉過身,靜靜的看向跟前的人,忽然就是一巴掌,重重的落到文錦臉上。末了,男人陰鷙一笑,問,“後悔嗎?跟我到南朝來。”文錦嘴角掛著一滴血,憤恨道,“我後悔當時沒有一刀捅死你。”“哈哈。”她越是憤怒司馬元顯就越是興奮,“文錦,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背叛我。如果你不背叛我,劉裕早就死了,你可以在南朝坐享富貴榮華,而我也能得到天錦。”司馬元顯張開了手,仿佛要擁抱整個天地。然而,下麵的咒罵上又將他拖回現實,“文錦,你太讓我失望了。”文錦勾起紅唇,睥睨道,“無論是我還是天錦,我們姐妹你誰也得不到,就算短暫得到,你也會馬上遭遇背叛。”“哈哈。”司馬元顯更是暗諷,“還姐妹,你給天錦下藥,殺了她的孩子,那時候怎麼不想想你們是姐妹。”文錦眸光一冷,竟沒有半分愧疚之意,“就算是姐妹,也不一定什麼都要分享。你也不一樣,你不是愛她嗎?給我毒藥和香粉的時候,你心痛過嗎?”“算了,我們都是不擇手段的人,反正這個世界也隻是以成敗論英雄。”司馬元顯一揮衣袖,將那些血腥與人生的事說得輕描淡寫,“你也沒什麼不如天錦的,不過是敗了而已。”是啊,很多東西並不是不好,隻不過是另外的光芒遮掩了。文錦苦澀一笑,看向天空陰雲徘徊席卷,“司馬大人也沒什麼不如阿裕的,不過也是敗了而已。”“不,我還沒有敗。”司馬元顯神色篤定,雙手握拳。文錦撇了一眼下麵笑罵的人,暗諷,“可我已經聽到了為您送葬的哀樂。”“你就這麼痛恨我嗎?如果不是我,你又怎麼會遇到劉裕,你又怎麼能體會被人真正愛的滋味。”司馬元顯轉過身,問她。有一瞬間,他的目光裡還是充滿同情的。“是的,我恨你,我恨不得你馬上去死。”文錦露出凶惡之色,但轉瞬又收斂起來,目光滑落到城下戎裝烈馬的男子身上,“但我依然感謝你賜予我與阿裕的短暫時光,這大概是你這輩子唯一做的好事。”司馬元顯哼笑,甚為惋惜道,“你看看現在的你,不覺得可悲嗎?你隻是個替代品,你明知道你得到的愛不是真的。你隻要按照我的吩咐,讓劉裕敗於孫恩之戰,你就能永遠得到他的愛。可是你,唉~”司馬元顯搖頭歎息,“你不但放棄了唯一的機會,淪落到被劉裕囚禁的地步,你還背叛了你的恩人我。才使得他有機會在我麵前叫囂,你太讓我失望了。”“哈哈哈,驃騎將軍賭天下大事,難道就沒有做好輸局的準備嗎?”文錦忽然眉宇一揚大笑起來,那迎風不懼的感覺,竟真的像天錦來了。司馬元顯微微一驚,但又迅速收斂的神色,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他會輸?人人都會輸,為什麼他不能?不,他才不會輸。就算兵臨城下,他也能反敗為勝。“在我的半生爭鬥裡,就沒有一個輸字!”司馬元顯大吼一聲,揚手拔掉了文錦發見的金釵步搖。黑色的發如水霧般撒開,配上她朱紅的唇,和遠方蒼涼的背景,宛如佳人的挽歌。華貴的發簪灑落一地,發出叮嚀的聲音。司馬元顯捏住文錦的下巴,“感謝我吧,再讓你體會一次被人珍視的滋味。”話落,文錦還未反應過來,司馬元顯一把撤掉了文錦的披風,並緊緊鉗住文錦的肩頭,將她從城牆上推了下去。衣袂翻攪著發絲,無邊無際的蔓延開去,佳人淒慘悲鳴,從城牆上墜落。她要死了嗎?也好,那就到此為止吧。她本來就是懸崖高處石縫裡的花,開得絕美,卻免不得被高處的勁風暴雨摧殘。何況,這懸崖石縫處開出的花,無人欣賞。可是可惜,可惜了她腹中的孩子。她掩飾了那麼久,再過三個月就該來到這人世間了……此刻,林敬軒已經罵得喉嚨沙啞了,趙林卻罵得正起勁,劉裕正坐在馬上盤算著時間,考慮要不要撤兵。突然,他們都看得司馬元顯不知發了什麼瘋,將以女子從城樓上推了下去。正當他們下意識驚心時,那女子又停止了墜落,然後被掛在牆頭左右晃動。再細瞧,原來又一根繩子將那女子死死扣在牆頭。“那鬼小子想搞什麼?”趙林停下了謾罵,瞬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那女子因為慣性左右晃動,待到慢慢停下來時,她的容顏也漸漸清晰。“天錦……”聽到領帥的一聲低喃,林敬軒大感不妙。“司馬元顯,你個無恥小人。”文錦雙手被吊,將像待宰的羔羊一般被人高高懸掛在眾人麵前,羞憤之極。如果恨也能化作神力,文錦隻想將整座城牆都砌到司馬元顯的身上。劉裕勒緊馬韁赫然大吼,“錦兒!”當看到劉裕著急、憤怒、擔憂的神色時,文錦突然明白了司馬元顯的用意。隻是好可悲,那焦急男子口中的錦兒並不是她。“是夫人?”趙林麵色難看,就連他這個大老粗都暗叫不好。劉裕對夫人的情誼旁人不知道,但兩位副手卻是清楚得很。司馬元顯手段卑劣,走投無路抓住了劉夫人,無疑是勒住了劉裕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