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樣?”劉裕連忙上前詢問。朱瑾神色坦然,輕巧道,“外傷,不要緊。”虞美人組織的工作特性,注定他們都經常受些外傷,所以在進入組織後,外傷的處理是最基本的培訓。而且,長年的殺戮已經讓他們對這樣的傷習以為常。“我進去看看。”劉裕的神情有些迫切。朱瑾向裡麵瞧了一眼,帷幔後麵的身影正依靠在床邊,並沒有躺下。朱瑾側身,示意他進去。劉裕點了點頭,向她示謝,轉而輕輕走進屋內。朱瑾看著他們糾葛不斷的情事,心中不知想到了什麼,也是一陣傷感。她低歎著吐出氣,幫他們把門緩緩帶上。劉裕緩緩走近天錦的床榻邊,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無比心痛。剛剛還在門外準備了好些哄人的話,可此刻站在她的麵前,竟隻能說出兩個字來,“錦兒……”天錦眼眸微轉,避開了他的目光,言語低緩平穩道,“我沒事,你要是傷得不重,就回軍營吧。司馬元顯也該回去了。”自從她恢複了記憶,從前可愛甚至有些俏皮的模樣不見了,變得冷傲出塵,也不再示弱。既然她不再示弱,那隻好就劉裕示弱了,“錦兒,對不起。”“錯的都是我天錦,你道什麼歉?”天錦輕哼,毫不示弱也不接受他的示弱,繼續冷斥道,“你不是生氣了嗎?不是走了嗎?我天錦是誰,我天錦什麼罪沒遭受過,這點小事我又什麼好值得你擔心的。你滾,放手……”這話說到最後全然沒有了強者風範,反而像小女子般賭起氣來。劉裕眼見著她越發失控,索性一鼓作氣的拉住她的手“錦兒,錦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劉裕緊緊握著天錦的手,滿臉愧疚,不斷道歉,“我不該無緣無故的吃醋惹你生氣,不該懷疑你,不該總留你一個人去麵對那些苦難。”可是,他並不是故意找她麻煩,他隻是太愛了。愛到了忘乎所以。“是我任性,是我總想著霸占你,也不顧及你的感受。是我……我一直想讓你忘記過去的事,甚至為此不擇手段給你帶來莫大的傷害。”曾經做的蠢事,他承認了,就像承認自己是卑微的一樣。那需要低頭的勇氣,更需要一個讓他極為安心的傾聽者。天錦雖然有質問過他眼毒的事,可她從張大夫那裡知道這件事時,就已經原諒了他。她隻是氣憤,氣憤他為何不相信自己對他的一片心意。他竟然企圖用那些下三濫的手段逼迫她示弱,逼迫她忘記以往過去的事。可是那過去的事,也並非天錦自己不肯放手。“我也想把過去忘掉,我也想做那個天真無邪的女子,心無雜念的依偎你懷中。可是那些殺戮,那些血淋淋的過去,沉重如鐵扣壓在我的心頭。”天錦低沉的嘶吼一聲,痛楚的淚水奪眶而出,天知道她在每個黑夜裡承受了什麼,“他們都怪我,我百口莫辯。父皇拋棄了大錦軍,而我也帶不走謝琰……一閉上眼都是他們怨恨的聲音。連你也怪我,你懷疑我的忠誠,恨我有二心……”“不,不,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劉裕一把將傷心欲絕的天錦摟進懷中,他竟從不知道,他的妻子背負著過去要承受那麼多的痛苦。而劉裕的那點痛苦,隻是……“我隻是不能接受,你曾經還那樣深深的愛過另一個人。”是的,愛過,狠狠的愛過。愛到撕心裂肺,愛到無怨無悔,愛到山河破碎。可那又怎樣?天錦閉了閉眼,淚水滴落在她的手心。他們最終還是沒能走到一起啊。“玉笛又碎了,就像詛咒一樣。”天錦一聲哀歎,“亂世裡你方唱罷我登場,我們能走到最後嗎?我們會彼此背叛嗎?我們會分離嗎?”“不會的,我們一定可以走到最後。”劉裕將天錦摟得更緊,“錦兒,原諒我,不要生氣了,也不要再傷心。我劉裕永遠都不會背叛你。”這樣動聽的話語,天錦不是沒有聽過。隻是在造化麵前,一切言語都顯得輕薄。但天錦仍然堅信,堅信著每一句動聽的話語。如果人的一生將每一件看得透徹,那往後直至死亡降臨的歲月,該是一段多傷感的時光。“對了。”天錦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目光赫然寒徹起來,“文錦還在劉府嗎?”“在。”劉裕有些疑惑,“我把她關在了劉府,並派人監管起來,怎麼了?”天錦沉默不語,神色凝重,眉頭微擰,眼底隱隱泛起殺意。“自從將她關進劉府後,我就沒再看過她了。”劉裕以為天錦還在計較他錯把文錦當天錦的事,不免又明起誓來,“我與她絕不會再有半分關係,你若不喜歡,我明日就差人把她送走。”“彆,就讓她留在那裡……”天錦攔住了劉裕的安排,神色平穩的看向窗外,然而那毫無波瀾的眸子裡,卻透著一股可怕的氣息。某個廂房裡,窗戶緊緊的關著,陽光透過窗紙灑進隱隱的光輝,在書桌上投下若隱若現的斑駁。一雙修長的手,正用長條紙輕輕粘著一幅被撕開的畫。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那分明是一雙蒼勁有力又不失美感的手。然而手背上猙獰可怖的傷疤,隱隱訴說著他不會平凡的故事。將最後一小塊地方粘好,那人輕輕吹了吹,才小心翼翼的將畫反轉過來。畫作中一位烈火如歌的女子,她一身緋色戎裝,淩厲風采,絕世傾華。隻可惜,一道細小的印記橫切過這幅畫作,成了一大遺憾。這分明是一副被撕過的畫作啊。那男子帶著麵具,看不清他表情,他的手指尖輕輕滑過畫的邊緣,卻又像禁忌一般不願觸碰到畫中佳人。最終,他抬起頭,看著緊閉的窗戶,愣愣出神。他似乎能透過那扇不透明的窗戶,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