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錦放下茶水,遙遙凝望著遠方,“以前在北國的時,我照顧不暇時,都是熙寶幫忙打點虞美人上下。現在熙寶不在了,也總該有個人頂替她的存在。”“沐傾城和熙寶公主不一樣的。”朱瑾明顯不讚同天錦的想法,提醒道,“熙寶公主視你如親姐,與你感情深厚,而沐傾城已有異心。”“你是說她和恒玄嗎?”這一點天錦早有感覺。朱瑾毫不避諱,直言道,“她已經在恒玄身邊越走越遠了,公主還相信她?”“恒玄和劉裕必然是要聯手的,有傾城在,也好辦事。”天錦不以為然,反而露出很放心的樣子。朱瑾厲聲,“這是一招險棋。”“我們走的路哪一步不是險象環生了?”天錦反問。一路走來,很多事她已漸漸明了。如此,朱瑾也不再多說什麼。“最近阿裕似乎不常來了。”天錦突然有意無意的說來一句。“嗯。”朱瑾輕應了一聲,但見天錦有些失落,不免又加了一句,“他有事要處理,得空了就會來看公主的。”天錦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詢問,“是發生什麼事嗎?”朱瑾猶豫了一下,說道,“駙馬被皇帝軟禁在府裡,這些日子他正忙著和那些官壟門閥的人周旋了。”“什麼?”天錦一驚,眼波微微顫動,“為什麼會被軟禁?”“朝中聯名上書,彈劾劉太守苛刻軍餉,揮霍用度。”這一消息朱瑾早已知曉,隻是天錦狀態不佳,就一直壓著沒說。天錦思緒迅速轉動,“誰起的頭?”“刑部溫大人。”“是司馬元顯的人。”天錦隨即就判斷出來,神色凜然,“他開始坐不住了。”朱瑾也不否認,“下一步就該是兵權了。”是的,司馬元顯貴為宰相,文官早已服從於他,打壓劉太守無非要的就是兵權。“這事多久了?”天錦問。“快一個月了。”一個月!?一個月足夠發生很多事了。她錯過了得到這個消息的最佳時機,“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跟我說?”“公主進來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太操心了,以免留下病根。”此事可大可小,且不是一時動作就可以解決的,況且劉裕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扳倒的。司馬元顯其心不正,此刻急取兵權,必是要做些什麼了。“桓玄和劉勞之那邊戰得如何?”天錦連忙又問。朱瑾實稟,“劉勞之避其鋒芒,與桓玄不斷周旋,兩方你追我趕,目前沒有什麼進展。”互相周旋?劉勞之求功,桓玄求地,兩人都各有所求,怎麼會互相周旋不定?天錦細細暗想一番,便猜是不是劉裕從中做了什麼。但這種情況必然不是長久之計,天錦十分斷定,“司馬元顯不會坐視不管的。”他已對這大好江山垂簾已久,如此一來,劉裕的兵權就更岌岌可危了。但是朱瑾卻沒那麼擔憂,反而抬了抬嘴角道,“這點駙馬知道的,但要全部削去兵權也不容易,逼急了駙馬知道該怎麼做。”在這個人人都可以出頭的腥血亂世,誰還會乖乖把利刃拱手讓人。“可是現在還不是造反的最佳時機。”這一點天錦要考慮得更多,“他在朝中勢力單薄,隻能拖延時間。”朱瑾所說的逼急也就是造反,孫恩早就反了,桓玄已經近在咫尺,再反一個劉裕又有什麼大不了。然而天錦知道,造反是個漫長而艱辛的過程,這種艱辛的旅途能避免多少就避免多少。畢竟劉裕和桓玄不同,桓玄隻是與皇族還是沾親帶故的,多有退路,也有扶持。劉裕幾乎是白手起家,毫無退路也沒有任何幫襯,他若遇到什麼風浪,必然是實打實的接住,沒有退路可言。“既然司馬元顯下了手,不咬一塊肉下來是不會放口的。駙馬正好也趁機熟絡一下朝野的官僚,看看哪些日後能用,哪些必除。”朱瑾這番說的也是實話,被咬住了輕易脫口也是不肯能的。多少要貢獻點什麼,而劉裕與司馬元顯博弈的就是這一口,到底給多少。太多的話,他還真得造反。天錦目光遙遙,雖然她什麼也看不見,隻是那雙眸子倒映在天空,竟也浩瀚無比,“難怪他近日總是深更半夜的躲在窗外看我,原來是遇到心煩事了。”偶爾流露出的柔情被朱瑾瞬息捕捉,她卻心頭一動,微微側目,“公主睡得不踏實嗎?”“不是,之前身子不適睡得沉,近日好了很多。人總閒著,哪那麼困了,所以半夜常常醒來。”天錦低垂下頭,嘴角輕笑,“這你也瞞著我,是他不讓說的?”朱瑾沒有立刻回答,她有些猶豫了。要不要告訴錦公主,那個每日夜間來探望她的人並不是她的丈夫劉裕,而是整日無聲無息的唐七。“嗯。”左右思緒之後,朱瑾還是沒告訴天錦實情。不管是天錦和劉裕,還是虞美人之於太守權勢,他們都非常的需要彼此。流產一事多少會破壞到他們的感情,如此委屈一下唐七將錯就錯,成全了天錦與劉裕,未嘗不是好事。“他一直都掛念你的身體,但又怕打擾你。現在你身體好了,我也讓他以後彆深更半夜的來了。”天錦微微揚了揚嘴角,雖然什麼也沒說,眼底卻蕩著暖意。“我也不能再這樣繼續消沉了。”天錦抬起頭,不能目視的眸子凝望著廣闊的天空,好像能夠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已經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更多的人。”聽得這樣的話,朱瑾一直懸著的心,總算鬆懈了許多,“那公主有什麼打算嗎?”天錦垂下眼簾,略思緒了一下,身後響起一聲溫情的呼喊。“錦兒。”朱瑾抬首看去嗎,劉裕一身便衣,迎著陽光英姿勃發的向這邊走來。後麵緊跟著張大夫,背著一個木雕藥箱。“近日身子好些了嗎?”劉裕坐在天錦對麵,拉過她的手讓她看著自己,儘管知道她什麼也看不見。“好多了。”小產後天錦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劉裕,這個孩子的父親,這個親自將墮胎藥灌入她口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