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天錦突然一陣苦笑,瞬間滾落的淚水被她快速抹掉,她很慶幸在此之前已經遭遇過謝琰的撕心裂肺,否則她一定過不了今天的情深緣淺。“原來,這就是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天錦閉了閉眼,再張開時,裡麵盈滿絕望,“我們走吧。”天錦默念著轉過了身,唐七連忙跟上,“要去哪?”從他的詢問聲裡,天錦聽到了這個男人對她的關切。“唐七公子。”天錦突然很認真的喚出他的名字,正色問道,“我要去一個很隱秘的地方,方向位置我都熟。你若想送我,便送到此處留步吧!”她明言在拒絕他,暗裡卻有挽留之意。唐七知道,她想帶他去一個特彆的地方,一個可能是有去無回的地方。然而他並沒有讓她久等,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我還能為你做的什麼嗎?”天錦神色凜然,在經曆了丈夫的背叛後,她很快壓製了內心悲慟,眸光裡閃爍著熟悉的傲骨烈氣,“若公子執意要與我走,從此我便是你的主人,沒有我的允許,你哪也不許去。”看著目光的堅毅女子,唐七抱手,“聽候差遣!”他選擇了留下,這一次,他終於可以純粹的去對她好,為她做任何事情;終於可以對曾經的重傷,做一些輕微的彌補。天錦抬起左手,迎風道,“去流年記。”火紅熱鬨的建康府內,幾百位顯赫達官貴人彙聚於此。不管他們在朝堂上利益為何,為友為敵,此刻都在為同一對新人獻上祝福。瞧那步態輕盈身姿如柳的新娘子,一身刺孔雀羽的嫁衣,結滿穗子的紅蓋頭在胸前微微晃動。雙手如蔥,冰肌埋玉骨,未見其麵,已覺傾城。而她對麵牽引著她的男子,高冠華服豐神俊逸,目光深邃淩人,鋒芒必先。百官們紛紛竊竊私語,看來傳聞並沒有錯——“梟雄將軍懷佳人,高冠戎馬不世功”,他們當得此名。“禮成!新娘送入洞房。”隨著禮官的一聲高喊,整個婚禮現場頓時沸騰起來,嘉賓們紛紛拍手叫好,祝賀之詞如浪潮般疊衝而來。踏著層層疊起的祝賀聲,她終於出嫁了。紅紗遮擋下的雙眸漸漸濕潤了。作為一位女子最幸福炫目的一天,她清冷的外表下曾無比期待著一天的到來。早在少女時候,早在公主時候,她應該擁有著那場名動天下的傾國一嫁。可惜,那繁華一夢隨著北國的坍塌碎裂為粉塵。而她亦落入塵埃,任人踐踏蹂躪。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身陷入黑暗的地獄,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對於未來,她不敢想象,留給她的唯有顫抖。然而熬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當光線再次照來時,一起已物是人非。她知道,她再也不會遇到什麼傾國一嫁了,也不再有從前的輝煌。她是滿身傷痕的腐肉,小心遮掩著臭味,苟且的活著。命運的大手還讓她遇到了一個男人,那便是劉裕。這個男人顛覆了從前她對因緣的想象,讓她真正明白什麼是被愛,什麼是一段值得女人渴求的真實婚姻。這一刻,對她而言世界是真實的,也是虛無的。她的幸福,就像建立在水麵上的倒映,一旦光明傾倒,她所擁有的一切也會跟著坍塌。而她有種深深的預感,這種坍塌,隨時都會到來。流年記。“首領,首領,主上回來了。”流年記的管家綠雲匆匆向裡彙報。今日建康府裡大喜,劉駙馬終於要給錦公主一個正式的婚禮了,細說起來也算是她們大喜的日子。可是錦公主卻拒絕了她們的前往與祝賀。無奈,為了錦公主的安全,辛夷不得已偷偷潛入了建康府。而朱瑾有些置氣,留在了流年記裡。俆道覆也趁著司馬元顯去祝賀的空檔,帶著采桑到流年記裡,與朱瑾商議上麵的事。朱瑾聽到綠雲的彙報,很是詫異,“什麼?今天不是她大喜的日子嗎?怎麼有時間到這裡來了?”此刻,院中傳來一陣熟悉的高喝,“為什麼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聲音嚴謹而冷冽,不怒自威。朱瑾和俆道覆連忙走出來,竟真的看到了本該婚嫁的錦公主,在一個男子的攙扶下,穩步而來。她一身樸素的衣著,發絲微微淩亂的垂在兩步,裙擺和鞋上沾染了灰塵,似乎走了很長一段路。蒼白而肅穆的臉龐素顏朝天,通身散發著不可掩蓋的凜然氣質。這身裝扮,這銳利的氣勢,怎麼短短幾天沒見,錦公主又變了一個神采!?朱瑾和俆道覆麵向她而來,都有些愕然的停在了不遠處,目光緊緊鎖著她,甚至忘記了打招呼。“怎麼,幾月不見,連我也不認得了嗎?”一聲盛氣淩人的冷嗬讓兩人如夢初醒。對,這才是他們說認識的錦公主。朱瑾連忙跪下,卻有顧忌的撇了一眼旁邊站著的陌生人,改口道,“見過主上。”俆道覆也連忙行禮,“見過主上。”天錦沒有讓他們起身,一陣短暫的壓製氣氛後,她才緩緩開口,言語依舊清冷如刃,“這位是唐七,以後也是我們虞美人組織的人了。”朱瑾抬頭凝望著名喚唐七的人,他全臉都被麵具遮擋,然而通身散發的氣質竟有一種熟悉感。好像曾與他短暫相處過。迎著朱瑾灼熱睿智的目光,唐七有些刻意的避開了臉。從麵具的邊角看去,麵具下被灼燒過的猙獰皮膚,清晰可見。“起來吧。”錦公主的直視著前方,至始至終沒有看他們一眼,“你剛剛說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何來之喜?我為什麼不能到這裡來?”“公主誤會了。”朱瑾聽得錦公主剛才的話,頓時明白過來,心有些慚愧,起身將她向屋內迎去,“先進了再說吧。”天錦沒有抗拒,反而任由旁人將她往內帶去,目光傳播的視線筆直向前,僵硬沒有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