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沒有吭聲,錦伸手去取桌上的熱茶,倒好推到他身邊,才道:“你不必多想。此番設計王凝之全是我的主意。此人為了討好妻子,曾經暗下設計陷害於你,我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聞言劉裕不由大吃了一驚,“你把王凝之怎麼了?”不怪這般急切,實在是他太清楚虞美人的手段了。錦眉頭皺了起來,觀他神色,方知自己似乎誤會了什麼。不過話既出口,斷然沒有收回道理。她頓了頓,才道:“我不過是設計讓他落到了孫恩手上罷了。至於孫恩會如何對待他,卻不是我能決定的。”劉裕:“……”孫恩會把王凝之怎麼樣,根本毫無懸念。他先前假借鬼兵之手,那般戲弄孫恩,讓他連吃暗虧。此人並非善茬,人落在他手中,會有什麼好?等等……他突然想到,那鬼兵一計,還是錦給他出的主意,莫非……“原來你早就打算對王凝之動手了?”他眼底黯然,一顆心沉了又沉,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不錯過她臉上任何表情。錦料想他會生氣,臉上倒也平靜,輕輕地點了點頭,承認了。劉裕瞬間閉上眼,心底湧起的怒氣,幾乎讓他快要控製不住。可他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唰地就站了起來。憤怒道:“你現在竟已經開始把那些手段都用在我的身上了?為了報複晉國,你是不是打算不顧夫妻情誼了?”他這話的太重,錦愣怔了一下,才驚訝道:“我不過是想幫你……”“我不需要!”他實在是太生氣,一掌拍在了桌案上,震得案上的茶杯抖了抖,茶水溢了出來。錦紅唇輕抿,目光掃過盯緊案,不解抬頭,“阿裕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何時就不顧夫妻情誼了?王凝之利用職務之便,先前害得你險戰死,即便你能忍,我卻不能忍。我若心中沒有人,又豈會記恨於他,費心費力去對付他?”她聲音平平,臉上也有了不悅之色。或許是意識到自己過激了,劉裕默了片刻,指腹伸到額間揉了揉。心裡雖覺得自己那般指責不對,可他倒底是不希望錦插手自己的事情。誠然,他們之間從來就不是一個平等的關係。從她恢複記憶,就欲漸明顯,他一直努力的追敢,想要拉平這種距離。可是現在才發現,一切似乎都是徒勞。她的一番話,讓他明白她的心意,知道她心裡不是沒有他。可是,他想要的並不是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的公主,而是一個可以以他為,可以靠在他的臂彎之下,讓他為她遮風擋雨的妻子。她怎麼就不明白呢。看著她平靜如水的麵容,劉裕突然覺得很是挫敗,手臂垂了下來。“你先休息吧,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錦眼眸裡突然有了些許破碎的複雜的光芒,她沒有阻攔他,麵無表情的目送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不見。到了晚上,劉裕並沒有回來。錦與平常無異,用過晚飯,在院中散步消食,又回屋處理了些機密要務。此間朱瑾一直伴在左右,直到過了亥時,錦微感疲倦,才遣她離去。以朱瑾的敏銳,自然已察覺到了什麼。隻是今次,她倒不像向時那般衝動易怒。眼下早已不同往日。倘若在從前,司馬皇氏要清剿叛逆,王謝兩家雖然是受於皇命不得而為之,卻會因種種顧慮而有所保留。而現在王凝之一死,且不提陳郡謝氏會如何,那琅邪王氏與孫恩必然是水火不容了。南朝內戰越亂,對他們越是有利。在朱瑾看來,公主的心思都放在這場博弈之上,於旁的事情自然不太過掛心。既然錦不掛心,那她就更不會掛心了。是以,這一夜劉裕徹夜未歸,主仆兩人竟是誰也沒有多問一句。越發的冷了,萬物都在沉寂。暮秋的雨帶著絲絲刺骨的寒涼,一滴滴敲打著地麵,仿若落在心間一般叫人生畏。會稽王宅。好些日子沒有收到王凝之的消息了,謝道韞心生疑慮,不免要派人去探查,豈料等來的卻是一個驚的噩耗。“你什麼?”消息實在太驚人了,她秀氣的眉頭緊緊擰起,一臉的懷疑。那人“唰”地跪下去,身體伏低,額頭抵著冰涼的地板,哽咽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了哭腔,“二……二公子他……已經去了。”這下子謝道韞聽清了,卻也是勃然大怒:”什麼叫做已經去了!他去了哪裡!你給我清楚!““二夫人……”那人顫巍巍的,不下去了。即便是沒有抬頭,他也能感覺到頭頂上懸著一道淩厲而灼人的視線。“!清楚!”謝道韞不耐煩他的支支唔唔,衝上去拽住他的衣領,強行與那人的目光對上。那人無可奈何,隻得沉痛道:“……二夫人請節哀。”“我不信!”謝道韞猛地推開他,提起衣擺就往外走。王凝之身亡的消息卻又傳遍了大宅,還沒等她走出院子,迎麵便有婢女急色匆匆的奔進來,“適才老夫人暈倒了,老爺派婢子過來請二夫人前去照看。”謝道韞捏著衣袖的手,猛然一抖,顫聲問道:“你可知,老夫人因何顧暈倒了?”婢女覷了她一眼,顯得心翼翼,猶豫了一下,大約明白這事瞞不住,隻得如實道:“婢子聽聞二公人為主捐軀了。”謝道韞:“……”僅管已有心裡準備,她卻還是倒抽了一口氣,眼前更是黑了一黑。事情顯然已成了定局,容不得她不相信。可是,好端端的人,前幾日還一封接一封的書信往她這裡送,怎麼……怎麼沒就沒了呢?他不是,很快就能除去錦和劉裕的?謝道韞朱唇緊抿,一雙眼陰沉駭人。婢女似有不安,試探地催促了一聲,“二夫人,您看老夫人那裡……”“走吧。”謝道韞突然越過她,快步邁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