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熙寶急速思索了一下,脫口道,“鮮卑氏在淝水之戰中就有逃避之嫌,現在又心懷不軌,長久來看,也該滅滅他們的威風。”“熙寶妹妹能有這樣的遠慮甚好。”太子聲音低沉清冷,隱隱帶著警告的意味,所有的事情做完後,他也不打算長留,“好了,也不打擾妹妹,我還有事,先走了。”熙寶連忙跟了兩步行禮道,“恭送太子殿下。”他真是忙了,連再一句客套話的時間都沒有。或許也是懶得吧,在這宮闈裡,隻有協議與利益,難道還有感情嗎?何況,他把所有的親情都送給了那位備受寵愛的妹妹,其他人再也分不到一點了。看著太子的背影消失在長廊拐角,祥和宮重歸寧靜。“太子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似乎想再確定一下太子的想法,熙寶看著太子消失的方向默默開口。“他知道你心裡有拓跋珪,所以特地來探探你的口風。”回答熙寶的是剛才一直站在身側的侍女長楓凰,她有條不紊的分析著,“簡單,一方麵希望你能看著慕容衝,其二是希望你放下拓跋珪,不要妨礙他的計劃。”熙寶臉色沉了沉,一絲憂慮爬上眉頭,“看來,拓跋珪是真的不能再待在這裡了。”楓凰沒有擔心那個男人,反而目光深邃的繼續道,“鮮卑氏不可能靠著淝水之地苟且偷生的幾萬人造反,代國的殘兵一定會過來回合的。而拓跋珪作為代國唯一的皇子,太子一定會用到他的。”熙寶微微皺眉,左思右想後還是做了一個不妥的決定,“我得去勸勸他,他非走不可了。”她的心思和楓凰要討論的話題似乎有些偏離,楓凰在分析鮮卑氏的反叛情況,而每一句熙寶都能扯到拓跋珪身上。楓凰抬了抬眼,淡淡的提醒著,“你的六姐雖然犯了致命的錯誤導致家國岌岌可危,但你的行為卻是明著叛國啊。”“不,我沒有叛國。”熙寶提高了聲音,搖了搖頭,有些激動道,“現在的北國何止是四分五裂,幾乎是破碎不堪。光靠著太子和慕容氏的連手,想要百戰百勝是遠遠不夠的。”“那你打算怎麼做?”“我在書信裡麵暗示拓跋珪離開後一路北上,先平定最北的地方,壯大兵馬。”熙寶袖中的手指收了收,繼續解釋著,“雖然話是這麼,其實就是想減輕太子這邊的壓力,那些族聯手的話也是來勢洶洶的,我們能生存的機會就會變。如果先給他們培養一個敵,既解決了麻煩,又能有喘氣的機會。”“原來你是把他當靶子使。”“我執意要放了他,如果又不做點什麼,難道要我叛國嗎?”聽著熙寶的解釋,楓凰完全有理由懷疑她是在為自己找借口,但她隻是委婉的著,“你害怕自己的決定會給這個國家帶來滅頂之災,就像她一樣?”“是的。”熙寶默默的點了點頭,她承認了,她還是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意。楓凰繼續思路清晰的提問,“如果他們代國殘兵真的能壯大到可以滅掉太子呢?”熙寶垂下眼簾,目光中包含著憂傷與質疑,“我的父皇統一北國,殺害了多少無辜的人,吞噬了多少王朝與部落。當年拓跋珪被送來時,才是個孩子,他們犯了什麼錯。”憂鬱的公主突然有些失措起來,但她慌亂的目光裡透著一絲堅定,“我……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有些結局真的避免不了的話,那就是命運了。”“那現在你要怎麼做?”“我得親自去一趟瀟宇宮了。”熙寶的視線投向瀟宇宮的方向,晃悠了一圈,她還是決定要去。有些事情確實是避免不了的。楓凰沒有反對,聽從道,“晚上我陪你去,現在人多眼雜。”“嗯。”熙寶點點頭,隨後沒有再什麼。她立在涼意森森的風口,目光投得很遠,思緒飛去了很遠的地方。楓凰看了看熙寶,沒有話,寂寞無聲的跟在她的身側。她真真切切見證著這位嬌弱的公主,在虞美人失去最高領導人後,一步步的走上崛起之路。“公主,有您的信。”正當熙寶想著怎麼跟拓跋珪開口時,便收到了拓跋珪的來信。熙寶連忙打開,信的內容很簡單,隻有一句話。——“我會在你大婚當晚離開。”熙寶隻是看了一眼,便默默的將信放下,緩緩的疊上。楓凰看著她複雜的神色,有些猜不透,“怎麼?”“他會在我大婚的當晚離開。”這本該是她想要的,現在終於實現了,卻沒能看到她開心的表情,反而更傷感了些。楓凰避開了她幾欲要奔潰的表情,側過了身,將視線移到沒有事物的遠方,“也好,這樣既能了了他的心願,你也不用冒險去見他了。”熙寶將手中的信緩緩撕開,每撕一下就像撕毀一段過往般叫她心痛難耐。可是時局弄人,她不得不這樣心狠決絕。如此一來,上次的爭執,竟然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了。以後還會再見嗎?如果能再見,那時他們是敵還是友呢?熙寶公主的婚期漸漸逼近,太子果然如之前所言,給她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在被鮮血染紅的江山裡,這樣的綢紅顯得有些刺目。熙寶甚至能從吹吹打打的絲竹聲中,聽到百姓們哀嚎的呼喊聲。她這一嫁,就表示慕容氏與苻堅帝正是聯手了。慕容衝的部隊也得到允許,進入長安城內,將士們也得到犒勞。然而婚禮過後就是一片屠殺吧。上次是在長安城外,這次又在哪呢?上次是羌族,這次會是鮮卑族嗎?熙寶對著鏡中的自己輕輕哀歎,她想到了錦。那時候錦握著她的手,希望她不要做被命運擺布的女子。可現在呢?錦公主受愛人所欺,兵敗淝水,不見蹤影;而她一身紅妝,做了棋盤上的人。她們到底是沒擺脫命運的戲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