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你該休息了。”程峰望著眼前俊美的男子,他筆挺的鼻梁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刀鋒。芝蘭玉樹般的男人緩緩抬手,目光凝重的撫摸過銀色戰甲——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雲殊,他是南朝的輔國大將軍謝琰!男子忽然盛氣凜然,聲音也跟著低沉穩重,“知道了,放進我帳篷吧。”“是。”副將低首,拖著沉重的鎧甲,緩緩退下。謝玄已經帶在二萬兵馬從廣陵地繞到了北國大軍的身後,明日之戰,不是簡單的戰役。隻要是一方輸了,代價就是整個家國。謝琰在寒冷的月色裡轉過身。他的肩頭已披上了一層冰霜,而靈魂卻扛起著一個國家。但是那神采奕奕的女子又與他不期而遇,於是靈魂一麵肩負著沉重的希望,一麵又被她的目光拷打。叫他堅強又糾葛,癡迷又斷腸……淝水,是由西北向東南的方向延長,蜿蜒綿長。朝陽初升時,數萬北府兵已經集聚淝水之南。寬長的河流在晨光中波光粼粼,宛如一條灑了金粉的飄帶,輕易的落在江山畫卷裡。它有著無可考究的曆史,撫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們。風雲四起時,它依舊自顧自的流淌著,隻關風情,無關人世。謝琰坐在一匹高大的駿馬上,一身銀色戎裝,在晨曦裡微微反射著溫和的光。他將手按在劍柄上,清冷俊傑,目光凜冽的注視著前方。副將無聲的跟在謝琰的身後,敬仰的看著自己的主將。昨日他一身長袍廣袖還是儒雅清秀的模樣,今日著一身鎧甲,又是鐵骨錚錚沉著冷靜的強將。——他是謝琰,南朝的輔國大將軍謝琰,從來就不是什麼貴公子。淝水岸邊聚集了早已經準備好的五百隻船,這些船一部分是官家的,而大部分都是向民間征借來的。晨曦中,緩緩流動的淝水,宛如尚未睡醒的朦朧少女,它還不知道將有一場屠殺漸漸逼近。謝琰凝望著遙遙河岸,終於一聲令下——“渡河!”霎時間,淝水之地的上空冥冥中戰雲翻滾,殺機急湧。朝霞漸漸遠去,冬日的豔陽給荒野上添了一層暖意。由北向南的寒風,依舊肆無忌憚的追趕在荒原上,穿過將士們的兵刃,撞上他們的鎧甲。守了幾個月的淝水地,竟然要退兵了。縱然是訓練有素的大錦軍,士氣也不免低迷,但是作為士兵的他們,服從命令就是職,所以不會有人向他們解釋什麼。大錦軍作為先鋒,隻能最後撤退。她已是一身戎裝,筆直的坐在一匹黑色高馬上,手中的銀槍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光芒。根據交接的時間,南朝的北府兵會在正午開始渡河,不到傍晚就能全部上岸。錦受命在身,正午剛過時,帶兵調頭反撲。按時間算,他們最多隻能渡過一半人馬,並且難以保持戰鬥的狀態。任是訓練再有素的北府兵,也會被打到措手不及。——雲殊,再等一會,馬上就帶你回來。錦坐在馬上,遙遙望向淝水,正午垂直的光線打在她秀挺的鼻梁,顯示出立體有力的輪廓。忽然,不遠處傳來奔騰的馬蹄聲,急速的踏著枯萎的荒草,濺得草葉淩亂紛飛。“報——”那人還未靠近錦,就已經大喊起來,神情尤為慌張。連附近的辛夷等人都不由自主的轉過身來,看向這邊。“報告錦少帥,南朝的大軍在早晨就已經開始渡水,現在估計也就全部上岸了。”作為探子的年輕士兵,一路奔馳一路回稟,直到全部完後,才近錦的身側。“什麼?”錦心中一震,周圍的人也跟著神色一凜,隨即調轉了馬頭,做出備戰的準備。“就知道那老狐狸沒那麼簡單。也好,就讓我大錦軍殺他個片甲不留!”錦手持長槍,目光凝聚在淝水的方向,眼眸裡精光大盛,神情凜冽,周身散發著不可觸犯的威嚴。長槍高舉向蒼穹,光華鼎盛的錦少帥霸氣下令,“全軍回攻淝水,見敵者,一律殺無赦!”一聲令下,年輕的公主在風中神采炫目,如席卷騰起的烈焰,攻勢逼人,撼動整個大錦軍。十多萬人馬在荒原中調轉了利刃,重新向淝水而攻。激進的錦少帥表麵鬥誌昂揚鏗鏘無懼,然而內心深處,卻是有些顫動——事情有變,他還好嗎?他不會被謝石那老狐狸發現了什麼?他會不會已經被拿下,或者已奸細之名斬首示眾?不……不能這樣,他一定不會。他是那樣機智無畏的男子,就是被發現了身份,也一定能夠想儘辦法逃脫。他們還有約在身,他一定會赴那場一生一世的約定。所以,不用擔心!那個傳報消息的探子繼續奔馳向北,將消息傳遞給君王。君王隨即下令,七十萬大軍即刻調頭,將南朝軍斬殺淝水。行之三十裡,看到淝水岸邊的北府兵。北府兵已經陣列而戰,蓄勢待發。而大錦軍卻是來回奔波,一路不歇的迎擊戰事。兩軍相見,瞬間開戰,狼牙交錯風起雲湧,荒原發出低沉的嘶吼。北風席卷千裡,血霧在淝水河畔飄蕩,活人在戰鬥,亡靈在咆哮……苻堅帝和太子一行人在得到捷報時,已經比大錦軍退得更遠了,在知曉南朝北府兵提前上岸後,一路反擊。苻堅帝無所畏懼,誌在必得。行軍剛過四十五裡左右,太子已經能看到不遠處陷入血戰的大錦軍。就在此刻,中途忽然殺出兩萬之多的北府兵,呈圍剿之勢,一路擴張。士兵看不見情勢,隻看到撲哮而來的惡鬼,竟有數萬人的錯覺。行軍趕路的士兵被擊殺得措手不及,方寸大亂。更重要的是,前麵還有大錦軍,及其他大軍壓陣,為何後方反而遭難?正是眾人慌亂疑惑之時,軍中輔士朱序大人忽然在馬上大喊,“前線的北國軍全敗,前線將士全部陣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