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大軍於淝水一役潰敗之後,虞美人組織也損失不少。王大可原就是水賊出生,水性頗佳,大戰前夕被調回錦身邊助戰。怎奈軍機泄漏,百萬大軍兵敗如山倒,回乏力。為了能讓大王符堅安全撤回,錦公主毅然地領著殘軍死死抵擋。王大可至今還記得錦公主被暗箭射中,掉入滾滾江河的那一幕。他當時被南軍困住,是阿靜犧牲了自己,換得他的脫身。可當他趕過去時,還是遲了一步。他不僅沒能夠抓住錦,還被人砍了一刀。錦掉下去後,他也跟著跳了下去。可是江水太急,他身負重傷,雖拚儘了全力才撈住了錦,卻沒有力氣帶著她遊回岸邊。兩人在江河泡了許久,最終還是被急流衝散亂了。他被人救起來時,傷口已經潰爛流膿,兩條腿已失去知覺,奄奄一息。之後,便一直在養傷。直到前些日子,才終於探得錦的下落,發了密信才得以回歸。當時沐傾城還在荊州桓玄身邊,他得了信趕過去時,才知道她被召去丹徒,於是又快馬加鞭趕來丹徒。一來二去,算是白白跑了一趟。得知前因後果,沐傾城有些哭笑不得。王大可不以為意,故作輕鬆道:“我早知道公主會將你派去荊州,便早早請了命,隨你一道前往。如此……你還氣我不同你聯係嗎?”沐傾城顯然沒料到這趟同行,是他求來的。當下有些吃驚,又有些動容,“行,我不同你生氣便是。”“這就對了。”王大可咧開嘴笑出聲,笑容恣意邪肆,“你放心,我已求得公主同意,會一直陪著你,幫你解決荊州之困。”沐傾城一怔,微微遲疑,“你也要留在荊州?”“可不是,公主已經同意啦。”沐傾城皺了皺,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現今虞美人元氣尚未完全恢複,辛夷被安插在孫恩身邊,我又被調往荊州,公主身邊除了朱瑾就隻剩下關三爺,可用之人太少了。”王大可不以為意道:“你就不必擔心啦,隻要有朱瑾在,公主斷然不會受委屈。關三爺的性子雖然沉悶了些,辦事卻牢靠,倒是你單槍匹馬前去荊州那種虎蛇之地,怎讓人放心得下。”荊州怎會是虎蛇之地……沐傾城垂下眼瞼,腦子裡不由得浮出一道蘭芝玉樹的人影。她的嘴角不覺勾了勾,語氣也放柔了。“大可,你將我送去荊州便回吧。”“你什麼?”王大可還當自己聽錯了,驀地回頭。沐傾城已將神色收拾妥當。從來丹徒那日起,她便盼著早日回荊州,錦將她派回桓玄身邊,她麵上順從答應,心裡卻是極其欣喜的。可這樣的喜悅,她卻不太願意讓旁人知道。生出那樣的心思……又豈能與他人道。哪怕是與她極為親近的王大可。這個時候,她並不想身邊多上一個人。錦得沒錯,桓玄是個能成大事之人。早前,桓玄被謝石扣拘壽陽,荊州看似一盤散殺,但實際上恐怕連謝石都沒有料到,桓玄的人雖在壽陽,對荊州的情形卻是了如指掌。因而,他才回荊州,短短數月,卻已經掌控了全局。桓玄知道她是錦身邊的人,待她很是不錯。她有信心,來日方長,她定能摘得桓玄真心。可前提是,她並不希望這個時候,發生一些不可知的事情。更不希望自己的心思,會被錦獲知。所以,她決不能把王大可留在身邊。“大可,你可能不知道。公主墜江後,曾失去過記憶。不久前才終於憶起昔日往事,咱們虞美人也受到了不的創擊,能用之人少之又少……”到此處,她有意頓了一下,抬目對上他的眼,繼續道:“我希望你能留下,好好保護公主。”王大可的臉色稍變,似有些僵硬地將頭轉了回去,忽地嗤笑一聲,“你對公主倒是一片忠心。”沐傾城抿唇未答,心裡正思索著如何勸他。豈料他又補了一句,“既然你用不上我,我倒也不是非要湊到你跟前礙眼,未免太不識趣了些。”沐傾城臉色一白,“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大可卻不再吱聲了,臉黑如漆。他隻覺得自己滿腔的熱情,在她出這些話來的瞬間被澆滅。心中蕭蕭,隻餘苦澀。這之後,一路上兩人再無交流,王大可果然依言將她送到荊州地界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他離去時,正是黃昏。迎著霞光遠去的背影偉岸中帶著幾分瑟然,倒是叫沐傾城生出了幾分愧疚之心。可人都是自私的,她跟隨錦這麼多年,一直忠忠耿耿,從未生過二心。即便是這次也隻是私心作祟,她隻是想創造一個更合適的理由,能夠永遠留在桓玄身邊罷了……*入秋之後,連日的雨下個不停。建康城內四處可見積水坑窪,行人車輛都十分不便。可這綿綿的秋雨,好似沒有絕期一般,持續著,陰沉著,一如心情,陰鬱當當。剛從宮裡回來的司馬元顯,此時正乘著寬敞的輜車朝府邸奔去。雨不好行走,車子也慢,車輪滾進水窪中,時不時蕩起水花。司馬元顯身著廣袖褶衣,頭頂漆紗籠冠,閉目養著神,可惜街道上亂糟糟的路人急行聲,雨滴打落聲,吵嚷爭鬨聲……和在一起,叫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一臉俊秀的臉,陰沉極至。自他奪了父親手中之權,一路竄上尚書之位,那無用晉帝索性也懶得掙紮,朝中大事處處以他的定斷為先。司馬元顯心裡對那愚笨的皇帝極為鄙視,偶爾也心情不爽,撒手不願搭理的時候。一如今日早朝看了謝琰呈遞的折子之後,群臣的話題都圍繞在如何恭維謝家,再讚一讚他這個尚書大人,如何慧眼識金。他隻在心裡嗤笑,謝家乃名門望族,謝氏子弟個個英才,他原意是為了借謝琰打壓謝家,才將他派去與孫恩纏鬥,哪裡是什麼慧眼不慧眼的。簡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