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堂出來,劉該眼裡的戾氣便再也藏不住。多年以前,他被帶進浣風樓時的的確確是把劉翹當做是兄長的來敬重的。作為劉氏子弟,哪怕僅僅隻是一個旁係,他也從未忘記過先輩的輝煌。劉氏子孫不該話在低埃裡,庸碌一生。他曾經不止一次建議劉翹,反了司馬家的朝廷,將劉氏失去的一切奪回來。以浣風樓的江湖地位和祖輩的積累下來的人脈,想要拿回劉氏江山並非難事。可恨的是劉翹膽怕事也就罷了,竟因此一次次苛責於他,甚至奪了他在浣風樓的掌事權。最狠的一次竟要驅逐他……想到當年的情形,劉翹滿口的仁義道德,口口聲聲應以百姓為重。可是不過短短幾年,舉事四起,百姓如何誰又真真關心過?那王恭還是國舅呢,不也不服司馬氏的朝廷嘛。大凡劉翅當年肯聽他的,浣風樓不至於落得如今這般尷尬境地。不過沒關係,他很快就能達成目的。*浣風樓校練場的大鼓倏地被敲響,急促而震撼的鼓聲,與那婚堂上喜慶的鑼鼓聲很是不同。浣風樓的弟子都知道,這鼓聲代表著什麼。方才還在婚宴場地鬨騰騰的弟子們,被這鼓聲一震,酒也清醒,紛紛快速朝校練場奔去。鼓聲傳到了新房,程玉瑩飛快的扯下錦帕。豈料……劉道規正舉著稱杆,手足無措。對上她嬌美的妝容,一下愣住。“玉……玉……”“玉什麼玉!沒聽到鼓聲嗎?快走!”她繃著臉,故意鎮定。校練場的鼓聲打得這般急促,定是樓中有大事發生。她一整都想著的昨夜朱瑾的那番話,總擔心孫恩突然就破城打進來,心裡焦躁不已。終於聽到動靜,哪裡還坐得住。不想,她剛站起來,便被拉住了。她猛然回頭,正欲叫他放手,可一看到他的神色,就愣住了。劉道規一臉平靜,仿佛局促不安的那人不是他似的。“外麵危險……你……不要出去。”他的緩慢,可出來的話卻不容不質疑。程玉瑩感覺到被他握著的那隻手,好似被燙了一下。她忍不住動了動,想抽回來。他卻更大力的握緊了她。“玉瑩……”“什麼?”程玉瑩滿腹心思都放在那隻被握緊的手上,人交戰,以她的武功想要抽出來,並非難事。卻又怕真抽出來的,反而叫他難堪。“沒什麼。”劉道規溫和笑了笑,解決了她的為難,主動放開了她,“你在這裡等著,我出去外麵看看。”罷,也不等她的回應,抬腳便往外走。他一襲紅身,襯得麵白唇紅。從側麵看過去,那雋美的容顏與劉裕十分相似。連走路的樣子,清瘦的背影也有著幾分那人的影子。她恍惚了一下,猛然回神,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荒謬。他們本來就是親兄弟,長得像又有什麼奇怪。她是求而不得沒錯,卻也不能……不能這般自甘墮落。程玉瑩並沒有像劉道規囑咐的那般乖乖在呆房間裡。這個新房,入眼皆是紅綢紅緞,窗外正燃著的火燭也是標誌著喜氣吉祥。她很不自在,拆去繁重的發飾時,發現她慣用的長劍被供在紅緞桌案上,想也不想取了劍,便也走出去。*浣風樓似乎已經亂了,就連劉裕也略浮躁的在新房內走來走去。唯有錦,靜坐床榻,與平日無異。“你彆再走了。”她還是出聲喊住了他。“也不知外麵是個什麼情形了。”劉裕也不想這般沉不住氣,隻是身不由己罷了。鼓聲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猛地頓住腳。臉上顯露出來的浮躁不安,頓時散去不少,“他果然還是行動了!”鼓聲響,這便是劉該私自召集子弟。意料中的事情,錦一點都不驚訝,隻看著他,提醒道:“都這個時候了,切記莫要心軟。”劉裕當然不會再心軟。如若他料想不錯的話,劉該在這時候,這般緊急召集弟子,必然是要先倒打一耙。若非先前有錦提醒,他們恐怕應對不急,就會中招。可眼下,他與阿則早有準備,也不怕他率先發難。一想到錦對他的諸多幫助,他的心裡真是又酸又澀,回頭看到她端坐床前,一身紅衣將她的美豔襯得不可方物,心底的柔情不受控製的湧了上去,將那股酸澀壓了下去。他靜下心來,走到她身前。取過被丟在床榻上的紅蓋頭,重新給她蓋了上去。錦眼前一暗,正驚訝他的舉動。就聽到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你扮作新娘的樣子真美,我又娶了一次,此生無憾了。你在此等著我,待我擒住他,便來與你洞房花燭,共渡良宵!”錦微微一哂,掀開紅錦正好看到他合上了門。他一走,窗口便傳來一陣敲擊聲。“公主。”是沐傾城。錦站起來,將窗戶打開,“如何?”沐傾城漫不經心朝新房裡看了一眼,道:“劉該當是胸口成竹,這個時候召集樓中弟子,聲稱劉樓主已經被駙馬奪權暗中控製,正呼籲眾人對付駙馬。”錦點頭冷笑,“他倒是挺會見縫插針。不必理會,一切依計行事,務必要拆穿他的真麵目。”往外這種向她彙報的事情,都是朱瑾在做。沐傾城這是頭一次,隻因朱瑾這會兒正替了她,看守著的綁了的範聞秋,防止他趁亂逃出作妖。等了等,見錦似乎沒有其它的要交待,她的眉頭不由輕輕蹙了起來,“公主可要親自去看看?”“不必了。”錦搖搖頭,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打算露麵。這是浣風樓的內部之事,她涉足太深,總是不好。況且劉裕對她始終報有一種難言的態度,她也不想太過優越,而叫他覺得自卑無能。沐傾城沒有強求,轉身欲走,卻在這時,突然感覺身後一道冷風傳來。她下意識地要動作,卻在聽到熟悉的聲音,適才放鬆了警惕。“不好了,那範聞秋掙斷鎖鏈,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