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六房”就像是一道魔音似的,甚甚擊中謝琰的胸口。他沉著臉,有些不悅,“劉將軍既然是中書令委派的監軍,有話便,大可不必吞吞吐吐。”劉牢之訕笑,“謝將軍莫怪,劉某並無其它的意思,不過是想提醒將軍一句,謝家如今的處境甚是尷尬,不易強出這個頭,謝將軍何不與那王氏結盟,共同禦敵?”謝琰微頓,“你的意思是……”劉牢之心知他聽懂了,不過話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他並不介意挑得更明白些。“謝將軍,咱們明人麵前不暗話。當年,劉某投身北府兵,得謝玄將軍提攜照顧。劉某並非忘恩負義之人,眼下謝氏一族的處境,不用劉某多你心中當是明白的。五鬥米道教幾番作亂,甚至不惜與朝廷為敵,陛下和中書大人必然是除之而後快。隻是此人極其的狡詐,曾以‘蟬蛻登仙’為頭名目,逃入海島。此番卷土來,必不簡單。劉某並非懷疑謝將軍的能耐,隻是該藏的時候,不好氣焰太盛。謝將軍以為呢?”劉牢之能出這番話,多少是有些推心置腹的。正如他所言,他並非是忘恩負義之人,至少對於謝家,他心裡是有著感激的。當初若非謝玄的提攜,他也不會有後來風光得意。雖之後也曾失利被貶,不過是因為自己風頭太盛遭人陷害罷了。謝家於他隻有恩,並無怨。眼下謝氏逢難,於情於理,他都該幫襯一把。隻不過,他眼下的處境並不比謝家好多少。在旁人眼裡,他不過是個叛主之人,不好太明目張膽。這樣的話,一次少一次,他如今投靠司馬元顯,不該與謝家走得太近。劉牢之話時,語氣平和,眉宇含笑。看著謝琰的目光,沉冷之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善意。謝琰抿了抿唇,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劉將軍的話,我記住了,多謝。”劉牢之:“謝就不必了,中書大人委任劉某為監軍,劉某之言,不過是職責所在。”謝琰沒再吭聲,朝他微微頷首,驅著身下坐騎繼續前行。隻是沒多久,前行的大軍,悄悄的改變了方向。就在大軍將近目的地時,遠在建康的司馬元顯,收到了丹徒縣奏上的諫書。卻原來,自劉氏遷於丹徒創建浣風樓以來,籠絡人心,使得當地的官府漸失威信。現如今,浣風樓已成了民心所向之地,當地的官府反而成了擺設。這丹徒縣令,此時上書朝廷,便是為了狀告浣風樓一個藐視朝廷之罪。司馬元顯收到諫書,臉色果然不好。當下,便急令謝琰,劉牢之暫緩清剿孫恩,最近先徹查浣風樓。收到建康急令時,謝琰的軍隊已在尋地紮營了。好在,謝琰原本也是打算要去一趟丹徒的。思慮良久,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離營的打算。*卻浣風樓內,因蕭氏突然發病,使得劉裕將這次回來的目的暫時放下,侍奉於蕭氏病榻前。錦每日也會跟著劉裕一道去君蘭園請安,去得次數多了,與蕭氏也漸漸熟悉了起來。她雖不苟言笑,但對劉裕至親,倒還算耐心溫和。蕭氏倒底是掌握過浣風樓的,眼界頗廣,與錦也不會無話可講。蕭氏也發現,錦年紀雖輕,卻是一個很有主見,很聰慧的女子。她處事不驚,清雅高華,沉冷又不失穩重,甚至……比她一手帶大的程玉瑩要好太多。可惜……蕭氏在心裡暗歎了一聲,拉著錦的手,問道:“你還沒有同我,你與裕兒是怎麼認識的?”對錦而言,回憶往事,是一件極其不痛快的事情。不過,她卻沒有表現出半點不喜,輕笑道:“有一回,我騎著馬,不心將他撞進了河裡……”蕭氏一愣,隨即噗嗤笑起來,“這……這……這也太巧了些。”可不就是嘛。錦失笑,回頭朝劉裕看了一眼,劉裕也正看著她。他似乎沒有料到,她居然還記得那晚的偶遇。帶著笑意的麵孔,豐神俊朗,越發溫和。兩人相視而笑,落在蕭氏眼中,卻讓她心裡咯噔一下。錦很快回神,雙目落回到蕭氏身上,問:“夫人這回病倒是舊疾複發,那位呂大夫可有過這舊疾是否可除退乾淨?”蕭氏心裡頭正想著事情,被她一問,愣怔了一下,“多年的老毛病了,我都習慣了……呂大夫倒是儘過心,這些年一直在為我調理。隻是我這身子不太爭氣,怕是沒有辦法根治的。”錦點點頭,“夫人就沒有想過換一個大夫看看?”蕭氏再次愣住,“換一個大夫?可是我的病一直是呂大夫在看啊。”錦道:“浣風樓這麼大,樓中就僅有呂大夫這位一位大夫,怕是有些忙不過來吧。而且,他又是一位男大夫,多有不便之處。我倒是認得一位女大夫,夫人若不介意,不妨請她來替瞧瞧?”在浣風樓也住了有幾日了,錦也不似初到時的拘謹。這會兒劉道規與程玉瑩恰好不在,屋中就錦,蕭氏和劉裕仨人。趁此機會,錦特地提了出來。蕭氏明白她的好意,笑了笑,婉拒道:“怕是太麻煩。”錦隨之笑笑,並未強求。她是知道她忌諱著什麼,並未點破,隻朝著劉裕輕飄飄地看了一眼。今日蕭氏特彆有興致的拉著錦話,他們便在君蘭園逗留的時間久了些。了這許久,蕭氏臉上漸顯疲憊之態,倆人這才起身告辭。直到踏出君蘭院,劉裕才問:“你的女大夫是……”“是傾城,她生於儒醫世家,從耳濡目染。醫術堪比宮中的禦醫。你母親的病,我懷疑……”她的話將將吐了一半,沒繼續下去。可劉裕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想了想,“你且先聯係她,母親這邊我來。”錦道:“我這邊倒是沒有問題。隻是,你有把握能避過你叔父的眼線?”兩人離得近,話的聲音也低,並不怕會被人聽去。她雙眸漆亮,似含期待,看得他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