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止看到他的傷口,駭然失色,回頭一看那賊人被屬下圍住,他憤憤吼道:“將他拿下,要活的!”罷,又快速轉身扶住謝汪,“你且忍忍,我送你去醫館。”手臂是謝汪武刀弄劍的手,傷勢太重,謝汪擔心手會就此廢掉,不敢遲疑地點頭。咬牙道:“走近路。”本欲帶著他走正門的謝汪,立即棄了門,快速走到窗邊,帶著他縱身跳了下去。窗外是一條幽靜的巷子,巷口處便有一家醫館。可兩人跳下去之後,便發現不妙。他們的去路被人硬擋住了。隔著一層麵巾,沐傾城揚起嘴角,眼裡的殺意濃濃,“兩位這麼急著來送命,真讓人欣慰。”有了關三爺在前麵的緩衝,兩人再次遇敵,不似先前那樣驚訝。很明白,他們是被算計了。看到人這樣狠厲的架勢,怕是不能輕易收賣。謝止挺身將謝汪擋在身後,目光陰沉地看著這不速之客,“你們是何人派來的?”沐傾城懶洋洋笑答:“公子既然問了,我也不好不答。你二人命犯凶煞,地府閻羅特來索命。”“他娘的!哪裡來的臭婆娘!”謝止一聽便知問不出什麼,乾脆也不客氣地罵了起來。沐傾城目含殺意的眼裡頓時一沉,下一瞬,舉劍瞄準了謝止,“廢話少,拿命來!”*午夜時的謝府威嚴肅穆。一道疾快的身影撲開了沉重的朱門,一臉悲沉,“快,快通知夫人,公子和表公子遇害了。”謝府內還掛著白事,兩盞白紙糊的燈籠被一陣寒氣幽森的冷風吹得晃晃蕩蕩。郭氏從睡夢中驚醒,聽到噩耗,暈了過去。府中無人主事,隻得又把表姑娘謝道韞請了出來。謝道韞亦是難以接受,看到被下人抬回來的幾具屍體,也由不得她不去相信。她哆哆嗦嗦掀開蓋屍布,看到謝氏兩兄弟的死狀,眼裡幾乎要沁出血來。“是誰?究竟是誰?!”府中的下人,撲通撲通跪倒一片,一個個垂頭喪氣,大氣也不敢出。謝六爺生前是縱橫沙場的大將軍,死後竟連後人也遭了禍,謝氏六房後繼無人,怎一個淒慘。謝止、謝汪屍體上全是劍傷,道道皆是斃命的狠招。倆人的身上衣裳,頭發都被燒焦了,麵孔也被熏得漆黑,可以想象他們死前是何等的凶險。隨著謝氏兄弟一道被抬回來的,還是幾位軍中副將。他們的功夫都不差,謝氏兄弟皆有領兵帶將之能,又豈泛泛之輩。可看到他們身上的劍傷,全然無招架之力的模樣,實在駭然。謝道韞自諭聰明,一時也想不出,謝氏兄弟到底是得罪何方神聖,竟遭來這等的殺身之禍。這時,突然傳來一陣急亂的腳步聲,“表姑娘,南郡公不見了。”謝道韞神魂都顫抖起來,“你……他不見了?”不見了是什麼意思,為何這般湊巧?看守望桓玄的侍衛自知失察,不敢隱瞞。原來,沐傾城和關三爺在解決謝氏兄弟之後,不等驛站的衛兵殺過來,便放了一把火引得衛兵去救急。待大火撲滅,這才發現了幾具屍體。趁著大亂,沐傾城和關三爺如約摸進了謝府。沐傾城故計重施,喬裝成先前的送膳的丫鬟,又將關三爺易容成謝止的模樣。侍衛看到謝止,自然不會阻攔,他們便大搖大擺進了清水閣,片刻之後從容淡定離開。侍衛不曾察覺到有異,還是有人尿急去廁房,無意間踩到了被藏在花圃裡女屍,才驚覺不對。等他們闖進清水閣,隻發現牆角被打了個洞,哪裡還有桓玄的影子。“桓玄……”謝道韞耐著性子聽完,恨得直咬牙。她心底對桓玄一直存著幾分不清道不明的異常情愫。遲遲不願回王家,不過是心裡頭滋生了些許荒唐的念想。如今兩個弟弟的屍體就擺在她的眼前,不必他們的死定跟桓玄脫不了乾係。這一瞬,她徒然醒悟,強烈的恨意卷襲而來。“桓玄!我謝家與你誓言不兩立!”“立即封鎖城門,給我搜!”謝道韞深知謝止、謝汪的死意味著什麼,事關重大,已不是她一人能承擔的。這便連夜去信建康,請叔父謝安作主。謝安本就在病中,接到信後悲傷不已,一口淤血吐於病榻前,謝家拿藥吊了些時日,終究爭不過命,不久便撒手人寰。這都是後話。眼下,因謝氏兄弟的死,謝道韞瘋了似的,不眠不休滿城搜捕桓玄,甚至還秘派了人前往荊州,沿途抓捕。然而潛出謝府之後,桓玄便人間蒸發了似的,杳無蹤跡,無處可查。她並不知道,桓玄在得救之後,便隨著沐傾城,關三爺連夜趕去了山陰。現下正閒適的與錦、劉裕坐在一處。看到桓玄,劉裕很高興。當日他與錦受困壽陽,桓玄明裡暗裡幫了他們不少。他聽辛夷過,他能安然離開,全是桓玄大義。“南郡公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它日若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還請不要客氣。今日略備了些薄酒,還望南郡公千萬不要嫌棄。”劉裕起身將他身前的酒杯倒滿,真心實誠道謝。桓玄笑望著他,十分謙遜的道了聲不敢,執起了酒杯,與他對飲。當日,他會以己之身換劉裕自由,未必沒有存著私心。是以,劉裕的坦爽,倒讓他有些不太自在。隻是他在人前向來溫和無害,無人知道罷了。抬眸看了眼靜坐一側,未曾表示什麼的錦。他微微嗔哂,“公主彆來無恙。”劉裕倒酒的手微微一滯,“你們……”“昔年有過一麵之緣。”桓玄答得坦蕩,“錦公主的英姿桓氏記憶猶新。”劉裕轉身去看錦。錦似乎很驚訝,“原來我與南郡公竟是舊識?難怪你會一再出手相助。是我的不是,竟沒認識是故人,讓你見笑了。”桓玄不由朝她看了一眼,目光移到劉裕麵上,見他渾然不察,便了然一笑。再朝錦看過去時,眼裡多了些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