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訕訕一笑,求救般地看向錦。錦同虞美人的幾位首領相處下來,也知道辛夷爽直最是單純,朱瑾一張嘴得理不饒人,卻十分忠心,那位人前人後都寡言的關三爺,看上去什麼都不在意,偶爾目光卻在朱瑾身上停駐幾瞬。至於沐傾城……她私心裡認為,這位首領豈止是主意大,心也很大。隻是,彼時她也不過是個失憶的公主,也沒什麼話的權利。或許,也隻有待她重拾記憶,才能知道該如何與這些人相處了。“許是真的有重的事情吧。”錦不在意的擺擺手,便沒有下文。屋門在這時被叩響。“誰?”辛夷警惕喝了一聲。“是我。”門外,一道低低沉沉的聲音。“徐道長!”辛夷連忙將門打開。果不其然……許多日子不見,徐道覆依舊一襲道袍,廣袖飄飄,仙風道骨的模樣。門一開,他衝著辛夷拱拱手,適才一腳邁進來,滿目期許的在屋子微微一搜尋,朝著錦望了過來。見到他,錦的臉上的神色,便淡了幾分,“許不不見,道長彆來無恙。”這般生生疏的語氣,叫徐道覆好一陣沉默。良久,輕不聞一歎,“公主還在怨老道?”不該怨嗎?錦不答,撇開眼,“都已經過去了,還談什麼怨不怨。勞你跑了這一趟,眼下見也見過了,我也不過經曆了幾番不順意的波折,並沒有出事。”是不怨,可眼裡的涼意,還是直透人心啊。徐道覆微垂著頭,一時無話。屋中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靜。錦再度開口,“色也不早了,不如……都散了罷。”關三爺率先站了起來,一語不發走了出去。辛夷也撓了撓後腦勺,朝朱瑾看了一眼。朱瑾呶呶嘴,有些不滿,目光在徐道覆身上掃了兩掃,冷哼一聲。起初,她是最讚同徐道覆的強硬,與沐傾城狼狽為奸將公主置身險境的。眼下被公主冷了臉,也是活該。她倒也沒有出什麼刻薄的話來。便與同辛夷一道結伴而去。徐道覆躊躇半響,“公主……”“好了徐道長,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從前的事情,我已不想再提。往後卻還有許多事情,還要依仗於你,咱們來日方長,今夜就罷了。”徐道覆滿腔的話,頓時又憋了回去,頓了頓,才退了出去。北風冷冽,今冬的除夕終於姍姍來遲。琅邪王府早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入夜後的府邸燈火通明,紅燈高掛,各色彩緞迎風飄蕩,隱約能聽到前頭歌舞樂響的熱鬨。想必是琅邪王攜同家眷應景玩樂,時不時的還有朗朗的笑聲,由著夜風送到僻冷的旁院裡來。錦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看著那沉涼的夜色,望眼欲穿。將一黑時,劉裕同她有事情要辦一辦,她沒問他是什麼事情,他亦沒有多,隻交待了兩句,就走了。除夕除夕,除舊迎新,這是她與劉裕的第一個除夕夜,雖簡陋了些,她卻盼望著能依著南朝的習俗與他一道守歲。也不知在窗下站了多久,寒風吹得她身上都冰涼了,才得以瞅見夜暮裡,緩緩走出一道偉岸修長的身影。“阿裕!”錦神色一鬆,衝他甜甜一笑。窗外,劉裕目不轉睛看著她,懷裡攏著披風裡,不知包裹著什麼,鼓鼓的一團。錦飛快繞到門邊,朝他跑過去。劉裕張開一隻手臂,將飛撲而來,如同蝶兒般她半攬入懷,抬手便拂上她一頭烏亮的黑發,溫軟笑道:“叫你久等了,看看這是什麼?”罷,掀開披風,將手裡一盆豔紅的嬌花,送入她的手裡。“這是……虞美人花。”錦目瞪口呆,睜大了眼,“你是怎麼辦到的?”這可是萬物枯朽的冬季,想見得一抹紅豔委實不易,他是使得仙法麼,不然這個時季,這早就該枯萎的虞美人哪能開得這樣嬌豔。劉裕靦腆一笑,輕咳了一聲,有些不太自在,“不過是運氣好,憑白撿了一株花罷了。”“憑白撿的?”錦顯然不信,嗔了他一眼。冬寒刺骨,人都受不住,何況這種嬌嫩的花草。劉裕抿著唇角,笑得十分淺淡,凝視她的目光卻蜜意情濃。他湊近她,將唇貼在她的唇瓣上,吮了一口,聲音低啞道:“錦,我劉裕身無長物,隻有一顆真心已儘數捧至你眼前,你可願意委身下嫁?”錦眼皮子一挑,忍不住笑出聲,“就憑這一盆虞美人花,你就想抱得美嬌娥,委實想得太簡單了些。”“真不害臊,在下倒是從未聽聞如此誇自個兒是美嬌蛾的女子。”劉裕打趣地挑起她的下顎,神態間輕佻儘顯無遺。錦:“你這是在我臉皮厚?”他伏身便在她唇邊落下一記輕吻,才笑道:“豈敢,是在下臉皮厚。”錦故作沉吟片刻,端了端身姿,點頭,“的確……身無長物,也敢來求娶,這臉皮委實比那城門還要厚實幾分。”劉裕:“那美嬌娥,可願意下嫁啊?”錦:“這可得好好考慮考慮……”她拖長的語音,語氣輕快,帶著幾分頑皮之態,眼中媚態難掩,偏偏又不肯應下,勾得劉裕將一口銀牙磨得咯咯作響,伸手就朝她腋下撓過來。錦手裡還捧著嬌花,生怕掉落摔壞,又要防著他那隻作妖的手,躲得甚是辛苦。兩人追逐嬉鬨,擁入屋間,隻見那成雙的影兒,由著燭光印在一紙窗下,越貼越近,越近越是蜜裡調油。燭光搖曳,雙影綽綽。屋外一叢傲挺的梅花樹下,卻有一人慘白著臉,雙目通紅,死死盯著那扇窗麵,扶著梅樹枝乾的手幾近扭曲。“世子……”他身後,采桑輕喚了他一聲,歎道:“世子可是信了我的話。她其實早已有了心儀之人,那人便是……”“住口!不要再了!本世子不想聽!”司馬元顯憤懣回頭,惡狠狠瞪著她,“你是故意的!”采桑瞬間禁了聲音,由著他指控,心裡蒼涼極了。誠然,她的確是有些故意。她早知道世子這顆心安放在何處,可她也知道他不過是一廂情願。她實在不願看他情根深陷,還不如讓他早早認清實情,及時拔除,現下雖痛苦,卻是長痛不短痛。隻是,她的苦心,他可能明白?被戳破心思的司馬元顯,整個兒狼狽極了。他這顆的心,自認為收藏十分妥當,原來不過是自欺欺人。如今尚且沒來及捧出來,就被狠狠摔碎,委實狠了些。“想必你心裡覺得本世子十分可笑吧?”好似也並想聽她的回答,司馬元顯向前邁了一步,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似乎要將她纖細的腕骨捏碎。采桑擰著眉頭,強忍著疼痛,“千金也難尋一顆真心,世子一點也不可笑。是……是她……沒有這個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