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最終還是被謝石背回了青秋堂。 放下她後,謝石微微喘息,“果然還是老了。”這話,錦卻是不好接了,默默地將頭垂下去。看著她的頭頂,謝石歎了口氣,手覆在她頭上輕輕拍了兩下,才對方葵:“去膳房再取些吃的。”顯然還記掛著錦在席間沒怎麼吃飯。“喏。”他又深深看錦一眼,“冷,吃飽了就早點歇息。”“嗯。”錦輕輕應了一聲,片刻之後,聽到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她正欲轉身,身後突然傳來動靜,緊接著手裡就多了一物。她心裡一緊,下意識握緊手,低頭一看,卻是一張字條。此處是在院前,光線不佳,方葵離去時將手裡的燈籠遞給她。即便如此,她也沒能看清剛才是何人將這字條塞到她手上的。那雪地上倒是留下了一串腳印。她將手裡字紙湊到燈上,辯出那蒼勁有力的黑字的意思。今晚子時,弄風堂,裕。今晚子時她看懂了,弄風堂應該是地名。裕……裕?錦的心口突然好似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裕……”是她想的那樣嗎?她緊緊盯著這最後一個字,似乎要將它牢牢記在心裡一樣,不敢相信卻又舍不得不去相信。就衝著這個裕,她就一定會準時赴約的啊。不知不覺間,她鼻間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淚水滴到字條上,上麵墨黑的字體瞬間被暈開。她心裡一慌,連忙去擦眼淚。慌亂之間,手裡不心就將手裡的燈籠給摔了。這一摔,她便又看到了那串腳印。青秋堂畢竟是謝石的地方,錦看著那明顯是屬於男子的腳印,心裡突突跳個不停,後知後覺的想起要毀去痕跡。她連忙跑過去,跟著那串腳印一陣亂踩。直到追到花園,那邊的腳印多了,也亂了,這才作罷。等她折便回去,腳上的鞋子已經濕了。方葵急急忙忙從裡麵衝出來,看到她長長的鬆了口氣。“姨娘去哪裡的,到是讓我好找。”錦:“聽這個季節,梅花開得正好,我方才去花園找了找,可惜沒有看到梅花。”方葵摸著她身上的冷意,又看了看她濕掉的鞋麵,再看看她擰在手裡已民經摔破的燈籠,頗有些埋怨地:“都黑了,姨娘想要看梅花,明日再去就是了。您要是再染了病,六爺該是多心疼,您就當可憐可憐他吧,彆再任性了。”錦頓時失了言語。方葵見她不支聲,也不好再什麼。“婢女去打些熱水,姨娘洗洗再用膳吧。”錦沒有拒絕。方葵一走,她立即攤開手。剛才因為太緊,字紙被她緊攥在手裡,手心溢出的汗已經讓那些字跡變得模糊了。這一回,不是在做夢。字條是真的。錦又哭又笑,用力將字條摁在胸口。一定是阿裕來了,一定是他。此刻,在錦不知情的地方。謝琰寒著臉,盯著從外麵走進來的劉裕,冷聲道:“你剛才做了什麼?”劉裕:“你不是都看到了?”他想見錦,無論如何都想見她。今晚是個好機會,他自然不會錯過。多虧了謝石將她帶出來。他們從靜含院離開時,他就一直跟在他們身後。親眼看到謝石蹲下去,將她一路背回了青秋堂。那畫麵刺激著他,他幾度都差點忍不住想要衝上去搶人。謝琰出現時,他很快就察覺到了。正因他的出現,提醒了他不可輕舉妄動,他得多用力才強行摁著自己不動。謝石一走,錦立在院前。如果這個機會再錯過,他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他不想再這樣絕望著等著,所以他還是將早就準備好的字條塞到了她的手裡。他的手,觸碰到她的手心的那一瞬間,他幾乎都要崩潰了。渴望著將她擁入懷中,用力抱緊。可她不能。青秋堂不安全,他不能讓人現。所以他不舍的走的,甚至沒有回頭,他怕自己一回頭就走不動了。“劉裕!”謝琰動了怒,“你知道你差點就要泄了痕跡嗎?”劉裕:“什麼痕跡?”“腳印!”謝琰簡直對他無話可了,“青秋堂現在除了錦和伺候她的婢女,能進院的就隻有六叔。府中下人都不許靠近,你留下的那串腳印難道不會引起懷疑?”劉裕的臉色頓時一變。他一心隻想著見錦,倒是忘記了這個細節。想到謝石去見謝道韞一時之間不會折回,現在去處理應該來得及,隻是那個隨時都會回去的婢女倒成了麻煩。見他掉頭就走,謝琰連忙喊了聲,“你要去哪裡?”“毀屍滅跡。”謝琰臉色更加不好,“不必了,你留下的痕跡,已經有人替你處理了。”錦會那麼機敏地想到毀去痕跡,謝琰一點都意外。她可是錦公主,心智不是尋常人能比的,就算失去了記憶,骨子裡的東西還在。也幸虧她急智,才救了那名叫方葵的婢女一命。否則,等到錦進去,他去處理腳印,很可能會與折返回來的婢女撞上。劉裕對這一切毫不知情,還以為是謝琰替自己善了後,神色微微鬆動,感激道:“多謝!”謝琰撇開臉,“你不必謝我,以後自己心點。”完,便不再理會,轉身而去。他們現在住的這個院子離靜含院很近。院中分了東西廂房,劉裕住在西間,他住東間。他不知道劉裕遞了什麼消息給錦,錦喜極而泣,眼淚撲撲掉下來的時候,就仿佛砸在了他的心裡,悶悶的,幾乎讓透不過來氣了。一麵是他六叔,一麵劉裕,可他的那份真情呢?他已經失去了機會,隻能將自己的心捂緊,心的收拾好。可他心裡有多麼的不甘,多麼的後悔,也隻有他自己知道。如果當初,他不是懷著目的接近她,該有多好。如果當初,他沒有為了家族利益而背叛她,他們就不會變成今這個樣子。她不會失憶,不會忘了他。他們或許會在戰場上成為敵人,無論是輸是贏,都該是光明磊落的,無論最終是否還能在一起,都不該像現在這樣……謝琰閉上眼,絕望地倒在床榻上,心裡的悔恨如同洶湧的暗潮一樣,撲蓋地而來,幾乎將他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