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石醒過來時,納娶之禮已經成了。 謝琰過來看時,就見他已經下了床,裝戴工整。床邊杌子上擺著一個空碗,上麵還殘留著了些許的藥沐。“六叔。”謝石已恢複平靜,扭過頭看到他,便問:“事情辦妥了?”謝琰痛心地點點頭。他的臉色不好,思忖片刻,又:“讓人準備一下,我要立即回壽陽。”“可是六叔,你的傷……”謝石不在意道:“已經無礙了。”軍醫還在房中,謝琰急急朝他看去。軍醫剛好抬起頭,兩人目光對了個正著。他摸著胡子,沉聲道:“隻要不騎馬倒無大礙,郡公著急回去,那便在馬車裡墊上一層厚實的毛毯,避免途中顛簸。”此話……便是把最後一點希望也打碎了。謝琰心裡沉了又沉,實在沒有理由將謝石留下了,那麼錦……“你去安排,越快越好。”謝石擔心司馬道子還有後招,恐牽連到侄子。而他身上的舊傷也不便傳揚出去,若讓司馬道子窺之一二,恐怕就有麻煩了。他雖為武將,卻也深知權謀政道。司馬道子早就想對謝氏下手,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他有這個機會。謝琰深知他的決定難以改變,隻得垂頭應下。另一邊,劉裕思念成疾,實在等不到晚上了。錦被人安置在靜雅居,裡裡外外都是下人。她幾次想出去去見劉裕,都被安排來伺候的丫鬟給攔下了。因是新嫁娘子,不好隨意走動。她心裡也暗暗著急了。這裡是內宅,外男是不能隨意進來的。劉裕悄悄摸到靜雅居牆角外,隔著一堵牆,看到裡麵一身紅豔的錦,不斷踱步。如此望梅止渴,也好過看不見人,胡思亂想。正當他準備想法子,引起錦注意時,就見到遠處快步跑來一名廝。“郡公爺吩咐,立即收拾。新夫人要隨他一起回壽陽了……”謝郡公醒了?劉裕臉色一變,他還沒跟錦上話啊。靜雅居內留下這麼一句,已經快地忙碌起來。錦被丫鬟擁簇進去,更換行裝。劉裕伸長脖子再次看過去,已經看不到人了。他心有不甘,暗自咬牙,卻也隻能去找謝琰另想它想。屋子裡,錦被下人一番舉動,弄得心中惶惶。“你們做什麼,要帶我去哪裡?”“夫人剛才沒聽著麼……郡公爺要帶您去壽陽呢。”“不……我不去!”錦大驚失色,掙脫丫鬟就要往外衝。她怎麼能去壽陽,她哪裡都不能去。阿裕一定會來找她的,她要在這裡等著他。“夫人!”丫鬟見她神情激動,連忙上前阻擋,卻被錦靈活地避了過去。她披頭散,不管不顧,眼看就要衝出靜雅居,一隻用力的手,及時將她拽了回來。“夫人,你想去哪裡?”沐傾城一身謝府丫鬟打扮,趁著府上正亂成功的混了進來。她拉住錦的同時,不忘在她手臂上捏了一下。錦猛地回頭,“是你……”“夫人莫急,就算現在出去也無濟於事啊。”沐傾城邊,邊衝著眨了眨眼,又湊近她低聲道:“不如靜待時機。”靜待時機……沐傾城的出現,成功將她的理智拉了回來。她幡然醒悟,身邊藏著這麼多身懷絕技的人,一個個都盯著她。是啊……她也不知道阿裕現在在哪裡。就這樣衝出去,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錦越想越覺得心驚,雙目盯著沐傾城,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麼。可沐傾城隱藏的太好,隻是衝她笑了笑,就將推向朝著這邊追出來的丫鬟。“夫人,您儀容不整,怎麼能這樣出去呢……”謝府的丫鬟見她總算安靜,都紛紛鬆了口氣。錦耳邊聽著她們嗡嗡的聲音,回頭再看,沐傾城卻已經不見了。沐傾城悄悄潛進來,自然是用心之舉。可惜,徐道覆的計謀再次失敗了。她分明看到錦與劉裕,謝琰都打過照麵了,可她依舊還是這副鬼樣子,身上半點錦公主的氣魄也無。著實讓人咬牙暗恨!可是現在,謝石卻要將她帶往壽陽了……她必須回去找辛夷和朱瑾商議。一想到朱瑾那性子,她隱隱覺得頭疼了。……謝石的行囊第三次裝車,這一回終於沒人阻攔。他撩起衣擺率先上了馬車,在他之後,臨時添加的馬車裡坐得是錦。隨行伺候的丫鬟也是臨時挑選的。丫鬟到是很儘職,扶著她上後就將車簾的攔得死緊,外麵的情況半點也窺不見。錦心裡忐忑難安,幾次想將丫鬟撥開又生生忍住。謝府前,劉裕隨著謝琰的親衛站在一起。雙眼鎖定著那個被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目光如炬,就差能將車簾穿透。謝琰將他神情看在眼底,打起精神與謝石道彆。馬車徐徐前行,隨行多了一人,謝石也沒有在意。終於如願出了山陰,心裡才稍稍安定。他精神有些不濟,靠在毛毯上便沉沉睡了過去。一行人離開山陰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司馬道子耳中。王國寶笑著道賀,“恭喜殿下,接下來可是要上書建康?”“不急。”司馬道子端起手邊的熱茶,輕啜了一口,神情十分享受,“這茶是蜀地貢茶,名叫萬春銀葉,是今年新上貢的新茶,十分難得。一會兒讓王妃給你包一些,你帶回去嘗嘗。”王國寶連忙道謝,等了片刻,又:“王爺打算什麼時候將謝石告?”“你呀就是太心急。”司馬道子已然勝券在握,舉手投足之間,從容淡定,“窩藏北朝錦公主這罪名隻差坐實,謝石這回隻能認栽。可現在他還在路上,從山陰到壽陽這一路必不能出任何意外。”王國寶:“殿下是等他們到了壽陽再向陛下揭?”司馬道子點頭,“正是。你派人一路跟著他們,注意隱藏,彆讓人現了,務必確保錦順利進入謝石後院。”“還是殿下考慮的周到。”王國寶心服口服。果然薑還是老得辣。人是他們送的,若謝石起疑,中途將人解決掉也不是不可能,到時他們難也沒有證據了。他連忙拱手告退,“殿下放心,屬下這就去將此事辦妥。”“慢著。”司馬道子擱下茶杯,漆黑的雙眼落在他身上,“謝氏與你到底是姻親,你這番行事,等於在背後給捅了他們刀子,你就不怕謝安招你回去問責?”王國寶心中一緊,連忙跪下,“我與謝氏政見多有不同,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望殿下明鑒。”司馬道子失笑,“起來吧,本王並無彆的意思,你去吧。”王國寶擦了把冷汗,起身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