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國寶探身往外看了一眼，平靜道：“樓毀人亡，錦姑娘節哀吧。 ”錦的淚水唰地就掉了下來，“阿裕他真的已經……死了嗎？”美人梨花帶雨最惹人憐，心冷如王國寶，看著她眼睫輕顫，淚眼迷離的樣子，難得也心軟了軟。他沉吟了片刻，正色道：“死在歸香苑裡的人，屍體都擺在後院，不知你的阿裕是何人，如果想要確認，隻能去辨認屍體。”“可……可以嗎，會不會太為難你呢？”錦連忙擦掉眼淚，目光之中充滿了期翼，一副楚楚可憐模樣。王國寶忍不住撇開臉，他是看過北朝錦公主畫像的。錦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皺著眉頭不話的時候，連氣質也有幾分神似。可一開口，簡直就相差千裡。他歎了口氣，想到擄她來的目的，隻得忍耐。“可以，但不是現在。此處有官兵把守，都是謝琰的人，我與謝琰素來不合，需要時間安排。晚上吧，晚上我帶你進去辨認。”“多謝。”錦信以為真，順從地應下。王國寶笑了笑，可笑意卻並未到達眼底。到了晚上，王國寶果然有所安排。看著被送來一套夜行衣，錦眼裡微微遲疑。“這是……”王國寶看了她一眼，輕飄飄道：“官府辦案時，為免證據被破壞，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我與謝琰積怨頗深，他不會同意我插手，所以隻能委屈錦姑娘了。”“不不不，使君大人千萬彆這樣。”錦被嚇了一跳，豈會聽不出他話裡輕輕責怪的意思，若不是她執意如此，他又怎會這麼為難。她不是不識相之人，目含感激道：“是我太麻煩您了。”王國寶微微點頭，“我在外麵等你。”幕由淡轉暗，城中的燈火漸熄漸滅。因水賊一禍，城中的防備更加森嚴了。也不知王國寶用了什麼辦法，避開了官兵的視線，錦被領進殘破的後院時，裡麵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時間不多，你去看一眼。”王國寶也不管她害不害怕，低壓著聲音完，就將她推了進去。擺放屍體的破屋，已經沒了梁頂。借著月光，錦一眼望去，地麵上鋪滿了白布。一具具屍體陳列三排，將整個地麵都鋪滿了。饒是早有心理準備，錦還是忍不住驚呼一聲。“彆出聲！”王國寶在外麵低聲警告。錦立即捂住嘴。入深之後的氣，雖然一比一涼。這麼多屍體停放在此處，日曬露浸，氣味十分不好聞。錦顫巍巍掀開離她最近的白布。月光之下，一張猙獰可怖慘白的臉驟然撞進眼裡，錦心頭猛得一顫，手瞬間縮了回去。雖然隻瞥了一眼，可這張麵容她卻認得。這是秦媽媽身邊的婢女，婚禮那還被派過來伺候過自己，如今卻毫無生息地躺在這裡，死狀嚇人。她幾乎已經沒有勇氣去掀下一塊白布了。沒了梁頂的屋子，在暈淡的月光之下，陰寒森重，無數張掩屍白布，仿佛幻化出無數熟悉的麵孔，飄飄蕩蕩，嘴裡含冤。錦捂著嘴，兩腿軟地蹲坐在地上，雙肩輕顫，哽咽了起來。王國寶就靠在門邊，聽到裡麵傳來的啜泣聲，他的嘴角處扯出一記似嘲似諷輕笑。彆她隻是個普通的女子，任何一人看了這滿屋子裡的屍體，都不可能有勇氣一一查看。他是料準了才答應帶她來此辯認，穿了不過是為了讓她死心而已。若非看在此女還有很大用處的份上，他也不會費儘心機。想到這裡，他雙眼一眯，催促道：“錦姑娘你找到要找的人了嗎？”錦跪坐在地上，實在沒有勇氣再掀開下一塊白布。她淚如雨下，心中惶惶，神色戚戚。“錦姑娘。”王國寶再次催促，“時間拖延不得，還請儘快。”他的語音剛落，就看到錦捂著臉，跌跌撞撞從裡麵跑出來。“錦姑娘？”王國寶了然地挑挑眉。錦擦乾眼淚，“有勞使君大人等侯，我們走吧。”“找到了嗎？”他明知故問，狀似體貼。錦搖搖頭，“裡麵那些人都是我熟悉的人，我實在是害怕……”她害怕掀開下一張白布時，出現的就是劉裕的臉。那樣慘烈的麵孔，她實在承受不住。明明之前還是鮮活的人，再見竟是生死兩隔，她害怕……害怕見到那樣的阿裕。王國寶微微沉默，歎道：“先離開這裡再。”錦胡亂地點點頭。遠處的更聲響起，正是侍衛換班的時候。趁此機會，身手矯健的王國寶無聲無息地就將她帶了出來。等他們回到客棧，子時將過。風塵仆仆的張鶴從外麵推開門，闖了進來。看到王國寶，他明顯鬆了口氣，“寶爺，殿下現了虞美人舊部，請您立即回去。王國寶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朝錦看過去。錦臉色憔悴，以為他是顧及著自己，連忙：“使君大人身負使命，錦不敢再拖累，亮後我會自己離開。”王國寶眸色微微，“你有地方可去？”錦愣住。“既然無處可去，那就隨我們一道去山陰。”他一語定音，沒給錦拒絕的機會。當下便吩咐人收拾東西，打道回山陰。眨眼就要中秋了，一早一晚已經開始寒涼起來。然而響午時分，卻依舊還能聽到蟬鳴，聒噪之聲不絕於耳。通往會稽郡的驛道是一條熱鬨的要道，兩側山嶺連巒，草木蔥榮，時不時就看到一群商旅打馬運貨，緩緩經過。錦被帶回琅邪王私邸時，已是殘陽西墜，邊的霞光萬丈，雲彩被染得灩灩奪目，金光齊煥，無比炫麗。王國寶率先從馬車上跳下來，回頭看到正彎腰往外鑽的錦，開口道：“你隨我一起去見殿下。”“合適嗎？”她心地問。張鶴正好下馬從馬車後走出來，適時笑眯眯插了一句，“寶爺讓你去，你就去唄，哪有什麼合不合適的！爺我想去殿下麵前露臉，都苦於沒機會咧！”錦：“……”王國寶沒好氣斜了他一眼，惹得張鶴沒皮沒臉地訕訕笑了起來，然後吩咐著人將馬和馬車牽走。“錦姑娘，請吧。”王國寶伸手作了個請狀。錦遲疑下，微微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