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司馬道子反而笑了起來,夜色之中他臉上的神情讓人看不清,可陰沉的笑聲卻叫人聽了很不舒服。 隻是杵在四周圍的人卻好像早就習以為常,並沒有任何反應。就連亭中的大漢,也是連眉都沒有皺一下。“張鶴。”他突然開口,笑聲嘎然而止。“屬下在。”“既然陛下疑心北朝公主未死,何不順應聖心。”“殿下的意思是……”“這北朝公主生死不明,她的舊部也成了一盤散沙。人都散在各處,逐一去尋找耗時耗力,本王為何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這……”被叫作張鶴的大漢一時語塞,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陽奉陰違的話……這樣好嗎。可司馬道子都這樣了,他好像也隻能聽命行事。司馬道子突然看了他一眼,見他一頭霧水的模樣,罵道:“蠢貨,回去告訴王國寶,無論是真是假先抓了再,有了此女,不怕北朝公主背後的虞美人不找上門來。這一次,本王一定將他們一網打儘。”北朝錦公主背後的虞美人機構,乃是錦一手創建的特殊情報組織。其下有八大領,人才輩出,各司其職,無孔不入,可謂坐收下情報。這樣的機構不單單令北朝震撼,就連南朝也十分忌諱。張鶴一聽,原來不是他想的那麼回事,立即又精神了起來,就算被罵了,也是笑嗬嗬的。“殿下放心,屬下這就連夜趕回去,將您的決定告訴王大人……”半個月的時間並不長,眨眼就要到了。廣陵城上空幕低沉下來,似乎是風雨欲來。歸香苑將要迎來喜事,紅綢掛得到處都是,張燈結彩,連表演的高台都鋪上了一層顏色鮮紅的地毯。往常白,歸香苑是不開門營業的。可今日特殊,歸香苑的門大敞,門口還特意安排了人迎客,裡麵樂聲不斷,吸人耳目,好不熱鬨。雅房裡,錦被樓裡的姑娘圍在中央,她坐在鏡前,任由秦媽媽妝點。銅鏡裡映出的是她精妙絕倫的臉龐,珠圓玉潤,光彩照人。耳邊聽到的是驚豔的聲色,多一分太豔,少一分寡淡。她麵色如雪,頰飛似霞,還沒有抹上胭脂,已經夠豔麗了。秦媽媽似乎已經忘記了吳問這號人,臉上堆滿了笑容,眉眼都彎了,一邊給她梳妝,一邊交代著注意之事。到關鍵的地方,還把圍在四周看熱鬨的姑娘都趕了出去。錦正好奇她想什麼,手裡就多了一物。她下意識要打開來看,手就被按住了。秦媽媽眼裡微微一閃,笑得意味深長,臉上難得露出幾分紅暈,“收好,先彆看,等晚上再看。”錦隻好將手中的書塞到箱子裡。秦媽媽又細細將她上下打量,越看越滿意。“你且先等著,我去前頭看看。”聽她要走,錦便有些不安了,連忙將她的袖子拉住。她現在尤其緊張,剛才秦媽媽的那些要注意的地方,她一下子又全忘了,有些束手無策。“秦媽媽,你再跟我要注意些什麼。”秦媽媽一看她這無拙的樣子,打趣笑道:“都了三遍了還沒記住?”錦尷尬地將頭垂下去。“彆怕,一會兒有人扶著你出去,該乾什麼,都會提醒著,不用緊張。”秦媽媽拍了拍她的手,將袖子從她手裡解救了出來。紅燭搖曳,鏡中倩影婆娑,屋子裡隻剩下了她一個。錦也想出去看一眼,外麵那麼熱鬨,也不知道阿裕來了沒有。這一個月她都是數著日子等過來的,度日如年也不過如此。不過,過了今日終於可以不必再等了。可她現在是新娘子,隻能耐著性子,靜靜坐著。她正想得出神,就看到婢女捧著托盤走進來,盤中擺著精致的糕點。“姑娘。”“這是做什麼用的?”婢女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捂嘴笑了起來,“姑娘不餓嗎?”她不問錦還不覺得餓,再看那盤糕點時隻得覺得腹中空空,饑腸轆轆。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這是拿給我吃的?”“是秦媽媽特意讓婢子準備的,是一會兒新郎官來了,可就沒機會吃了,肯定要餓到晚上的,姑娘趁著現在趕緊吃兩口。”一聽要餓到晚上,錦哪還顧得上矜持,拿起來便往嘴裡塞。她一大早就被拉起來沐浴更衣,梳妝打扮,到現在也沒顧得上吃,真要餓到晚上可是受罪。“哎……慢點慢點,彆把唇紅都吃到了。”錦連塞了幾塊,再灌了一杯水,胃就撐起來了。好在她吃得心,妝容沒怎麼花掉,婢女仔細給她補了補,扶著她往床沿上一坐,大紅蓋頭落下來,便什麼也看不到了。她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料想是婢子收拾了盤中殘羹,端了出去。不一會兒,門又被打開,她以為是婢女去而複返。便問道:“外麵什麼情形?”她原是想問,阿裕來了沒有,又覺得心中澀然,有些問不出口,手裡捏著帕子輕輕繳了起來。豈料屋中卻倏地傳來一聲恥笑,“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嫁人?可惜啊,眼看吉時都要過了,新郎官到現在都還沒來呢。”錦手裡的帕子猛地被攥緊,冷聲道:“紅玉!你又想做什麼?”“來跟你道聲恭喜啊。”錦聽她嘴裡笑,聲音輕佻敷衍,哪裡是像來賀喜的樣子。可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不想跟她糾纏,忍著不悅,淡淡地:“多謝,我已經收到了,你可以走了。”紅玉非但不走,反而往前邁了幾步,眨眼間就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盯著那豔紅的蓋頭,眼裡透著怨毒陰冷。她的靠近,令錦更不喜了。透過蓋頭,看到一抹明豔的裙角出現在視線之中,她生生暗暗生警。“紅姑娘莫非是想在這裡陪我不成?”紅玉冷哼,不屑道:“我不過是來看看你今日到底有多風光,看看你是不是能夠一直這樣風光下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擺明了就是挖苦……任誰在大喜的日子,聽到這種尖酸刻薄的話,都不會有好臉色。況且她們一向不對付。“我能有什麼意思啊。”紅玉絲毫不覺尷尬,“妹妹要出嫁,我這個做姐姐的不計前嫌前來授你一些經驗,妹妹不領情就算了。”錦眉頭一皺,這分明是假好心,她真信了才叫蠢。“不必了,你出去吧,一會兒有人來陪我。”“真不想知道?”紅玉又靠近些許,抬手擦著鬢角摸到上冰涼而尖銳的簪。她嘴角一勾,眼裡凝出一抹惡毒光芒,緩緩將簪拔了出來,朝錦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