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還有家可回,真好啊。瑟法爾黯然,他不但沒有家,也和剪下的影子一樣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來。他有意識的時候已經在這片森林裡了,胸前的紅寶石讓他本能的知道這是自己的原型,銀鏈上麵刻著的花體小字是他的名字。開始他不了解,去和妖精們說話,想和他們做朋友,雖然妖精們大都善良可愛,但是難免也有些小缺點,這裡的妖精們崇拜各種綠色,十分排外,且法力越深厚就越虛榮。所以像他這樣滿身火紅隻有皮膚雪白的外來妖精當然不受歡迎,不僅聚會不會邀請他,來這裡這麼久了他還是一個朋友也沒有。他也試過去找回家的路,那是他第一次踏上路途走出森林。一直一直走,從山上走到山下,從森林走到平原,慢慢走到人類世界,路過貓做站長的車站,坐上了甜果號列車,車裡有看報的男人、圍披肩的女人,但是沒人知道他是山上下來的小妖精。瑟法爾坐在車裡,陽光透過大幅車窗照在他身上,他看到站台上小憩中的貓站長從金黃的陽光中抬起頭,向開走的列車揮揮手。列車的回轉台上有奶油蛋糕,蛋糕上還頂著一個大草莓,回轉台經過他麵前的時候停下,一塊蛋糕掉在他手上。他往衣袍上蹭蹭有點臟的手,手指沾點奶油放進嘴裡,好甜哦,好好吃。瑟法爾把蛋糕包起來放到袖子裡,快樂的事往往要留到最後。車在熱鬨的城裡靠站,瑟法爾下車,茫然的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人們從他身邊經過,他們的說話聲傳進他的耳朵。城裡的國王,新公主誕生,宮殿裡廣場上,盛大的慶生舞會。瑟法爾隨著人流走進一條小巷,漂亮的男女們從一扇門裡進進出出。瑟法爾走過去,碰到一對母女出門,他給她們讓路,她們對他說謝謝。瑟法爾心裡高興,也走進去。一個和藹的爺爺脖子上掛著卷尺,見他進門笑著對他說,“也是來做旋轉舞裙的?”原來這裡是家裁縫店,天花板上掛著帶裙撐的蓬蓬舞裙。瑟法爾搖搖頭。“哦,抱歉抱歉,這麼漂亮還以為是位小姐呢。那你是來??”裁縫爺爺上下打量他一下,“是來補衣服的?”說著把他拖到試衣鏡前,瑟法爾看到鏡中的自己,蒼白的臉、蓬亂的長發、刮破的衣袍,好混亂啊。好難過。裁縫指著鏡中的人影對他說,“你看,把這些破的地方補上,腰線這裡收一收,下擺可以加點褶皺。哦對了,還有一塊用剩的紅色小羊皮,做不成衣服給你做個皮袋吧,正好配漂亮的衣服~很棒吧?”被歡快的語氣感染,瑟法爾也露出笑容,想把項鏈摘下來送給第一個對他這麼親切的人。“不用不用,不要錢的。”“噯?”“我們有補貼。讓城裡的人都漂漂亮亮的,國王給我們補貼呢~”裁縫說,“你等一等,一會兒就好。”瑟法爾脫下紅衣,換上裁縫給他的白色睡袍,他想和這個親切的爺爺多呆一會兒,但是小店裡很快就擠滿顧客,沒有他的地方了。瑟法爾走到門外,靠牆坐下來,雙手抱膝,今天遇到了很好的人呢。瑟法爾輕輕笑著,看到一隻小耗子趴在他腳邊,想爬爬不動的樣子。瑟法爾拿出那塊奶油蛋糕,掰成小塊喂給它。小耗子和他坐了一下午,表演滾翻和咬尾巴給他看,直到被經過的人嚇走。瑟法爾輕歎口氣。裁縫爺爺叫他去試衣服,他進到店裡換好,寬鬆的衣袍被改的很合身,更漂亮了。瑟法爾對著鏡子微笑,謝謝爺爺。從裁縫店裡出來天色還早,瑟法爾又回到街上,人們依然行色匆匆,沒人知道他的變化。他在街上走,忽然看見前麵的人影子掉了。影子也是隨便可以丟的東西嗎?瑟法爾走上去,小心扶起薄紙樣的影子,落下影子的人很快就不見了。“他走的太快我跟不上,停下來歇歇。”影子竟然開口對他說話了,瑟法爾很緊張,結結巴巴的說,“那、那要不要??我幫你,去找他??”瑟法爾想也許這樣就會有個同路了,說不定能做朋友。影子想了想,再開口的時候卻是問他,“不好意思,請問你知道我是誰嗎?”瑟法爾驚訝,隻是過了幾個雲團翻轉的時間,影子就忘了自己是誰了嗎?“雖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幫你一起找??”“這樣啊,但我還是想自己走走。”影子還是拒絕了瑟法爾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謝謝關照。那麼,再會了。”瑟法爾失望的看著影子走遠,想想又給自己鼓氣,起碼他對自己說話了啊。他為這個原因開始收集影子,但是再沒有影子對他說過話。八妖精們的仲夏節會連續慶祝一個月,直到大部分花期結束。夜晚酒宴重新開席,玉露螢光歌舞搖曳。瑟法爾在一個人的山洞裡,遠離火堆靠牆團坐著,像塊真正的石頭。竟然懷念起在地下做石頭的日子,什麼都不知道就很多很多年過去了,有靈識以後反而那麼難熬。他默默聽著外麵的宴會,好像這樣也能分到一點點快樂。好可愛的森林,好可愛的世界,但是為什麼這些熱鬨歡樂的光景都沒有他的份呢。他雖然是一塊堅硬的石頭,但卻有一顆比誰都柔軟血紅的心。最終他還是忍不住,不知道第幾次來到森林邊緣。這次的過路人裡有一個非常英俊出挑的年輕人,他從來沒見過這麼貴氣挺拔的人類,連影子都比彆人更結實修長,隻是眼神稍許陰翳,被他的餘光掃到瑟法爾就一陣心驚肉跳。即使如此,他還是紅著臉把他的影子剪下來了。回去的路上瑟法爾前所未有的開心,哼起歌,想快點回去好好看看那個影子,但是走著走著卻發現自己一直在原地,好像森林跟他一起走似的。“咦?”“走的這麼慢還學彆人偷東西。”身後冷冷的聲音嚇他一跳,他轉過身,那個特彆英俊特彆貴氣的年輕人就抱臂站在樹下,定定看著他。年輕人見他動也不動嚇傻了,邁步走過來“壞東西,是不是慣犯?”“啊?”瑟法爾不明所以望向對方,又被那迫人的氣勢壓下頭,想明白以後搖搖頭又點點頭,雙手死死捏著衣袍。“還不快跟我走。”“去、去哪啊?”“把影子還給人家。”“??哦”年輕人帶他找到那幾個路人,朝他伸出手,掌心裡躺著一枚銀針。瑟法爾拿過針,不太確定的問,“這個是??”“去縫上。”“啊?你怎麼知道??”瑟法爾越想越不對勁,這個人類怎麼知道影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