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冷風往車廂裡灌,明月抱著自己的手又緊了幾分。何若蘭拉開副駕駛座的門上車，麵對顧城難得的陷入了沉默,而當車子重新發動以後，縮在後車座的女孩再沒出聲，蜷縮起身體背對著兩人，好像已經睡著了的樣子。車窗半開著,雨絲不停的飄落進來,顧城抹掉手上的水，原本就不暖和的天氣如今變得更為冷清，透過後視鏡，他瞥了眼那團小小的人影，就在剛才，還軟軟的躺在自己身下的少女,現在卻像是突然在周圍築起了一座圍牆，保護性的縮回了龜殼裡。顧城暗咒了聲，心裡頓時堵得慌，腳下猛踩油門，車速也越發的快了，幸好小鎮車輛少，沒碰上堵車，幾個紅燈過去很快就開到了半山腰……明月聽著車子的引擎聲，用力的扯了扯手上的鐲子，小巧的銀鐲戴在手上其實很漂亮，襯得她的皮膚更為白皙，可……指尖禁不住陷入掌心，她卻不覺得疼，隻要是顧城送的，再美的裝飾品在她看來也隻不過是一副冷冰冰的鐐銬——刮了刮鐲子上的“福”字，她咬著牙，可不是麼，上麵有鎖的，除了是手銬還能是什麼東西。想起幾個月前鐲子已經緊得戴不下的那天，她滿懷希望的找上顧城，想讓他幫自己給解了，畢竟隨著年齡的增長，這鐲子已經在她腕上勒出了一道細痕。當時顧城沒有為難她，二話不說就取來鑰匙給她開，可隔天撞上他的時候，他又悶聲不響的抓著她的手腕，將已經調好大小的鐲子給扣了回去。現在想來，他當時的目的得多明顯，自己居然沒有看出來。原來他一早就在自己身上動了心思——早在她來到顧家的第一天，撞上他的第一眼，這一輩子就注定要給他鎖著了……悄悄抹去眼角的淚光，她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在男人麵前哭，這個討厭的魔鬼、壞蛋，隻要有機會，自己一定要離開這裡……一路上三人都沒說話，顧城本來就話不多，平日裡除了公事，也就跟著顧清的時候會聊上幾句，剛才就一直是何若蘭在一旁起著調節氣氛的作用，如今連她也不吭聲了，那更彆提一直抱著肚子的明月……車子一路平穩的行駛，過於安靜的空間顯得周圍的氣氛異常詭異，而伴隨著窗外的雨勢漸漸變大，天空也越發的黑了起來。瞥了眼聚集在頂上的烏雲，顧城把車窗給關上，油門一踩迅速的往彆墅那駛，得趕在大雨來臨之前回去。園丁聽到刹車聲，趕緊撐著傘出來：“少爺。”顧城輕應了聲，看著外頭的大雨，把雨傘給何若蘭遞去：“下車。”他側過臉，這句話明顯是對後車座上的明月說的。可女孩沒動，哼唧兩聲縮在那裡，如果不是還有呼吸，顧城真以為她死了。不悅的皺起眉頭，他推門下車，小丫頭膽子不小，有了下午那一出，居然還敢跟他鬨脾氣？淋著雨下車，他用力的拉開後車座的門，伸手推了推她：“到了，快下車。”在他碰上自己的刹那，明月忍不住瑟縮了下，連頭都沒抬，依然是一動不動的趴著。她蜷在那兒小聲的哭，兩隻手緊緊的捂著肚臍眼，額上全是被疼出來的汗。那裡悶悶的疼著，一下比一下厲害，終於她忍不住哭出聲來，陌生的不適感在心頭籠罩，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那裡剛才被顧城摸過，他這人毒得很，一定有細菌，說不定就是他給自己染上了。“……彆碰我……走開……”她鼻息亂糟糟的，從眼睛那流出來的淚水把皮椅打濕了一片，小臉蛋貼上去冰冰涼涼的一路冷到了心裡。顧城一愣，伸手摸上她的額頭，沒有燒，而後又拍拍她的臉，一切正常：“你哪不舒服了？”他鑽進去想要握住她的手，誰知道女孩卻反應極大的，一抬手往他手上抓。她力氣雖然小，可這麼一爪子下去，還是抓破了他的手背。瞧著手背上那多出的幾條紅痕，顧城臉色一冷，也沒了要哄她的耐心，野蠻的把人從車裡往外扯，她不從，抓他，撓他，最後還不是被揪了出來。“……嗚嗚……”整個人被圈進了他的懷裡，明月覺得肚子更痛了，揮著爪子又想往他臉上抓去。“你再鬨！”顧城扣住她的手腕，給園丁使了個顏色，等到對方將傘撐過來之後，這才把人從車裡抱出來。她在他懷裡哭個不停，被威脅過後也不敢造次，可好幾次被嗆著，便泄憤的把口水、淚水統統往他的衣服上抹——顧城抱著人往屋子裡走，低頭掃了眼胸口那多出來的水漬，懲罰性的捏了一把她的屁股，雖然穿著厚厚的毛褲，可被顧城這麼一掐，也足夠她疼的。“嗚……”咬著唇，她抑製下到嘴的哭聲，憤恨的抬眸刮了他一眼，可那盈滿了淚光，猶如兔兒一般的眼眸，是不存在任何殺傷力的。顧母聽到樓下的動靜，穿著睡衣出來：“小城，出什麼事了？”顧城抱著她幾步往樓上走：“不知道，一回來就鬨脾氣。”他冷哼，心裡暗罵這女人就是小家子氣，動不動就給他哭鼻子。“我看看。”顧母跟著一路到了房裡，等到顧城把人放到床上，這才摸著她的額頭道，“告訴大伯母，哪不舒服了？”明月在這幾年裡一直很聽話，從來沒給他們惹過麻煩，所以她沒相信顧城的話。“……嗚……”她蜷縮起身體哭個不停，不回話也不動，愣是把旁邊的幾人當成了空氣。顧城瞧著她那畏畏縮縮的模樣，直恨的牙癢癢，若不是有顧母在場，非得上去把她揪起來，好好教訓教訓不可。他小時候可沒少挨顧清的揍，所以潛移默化的認為好女人得從娃娃抓起，不聽話就得教，趁早了教，教不會就揍，多來幾次看她還犟不犟了。“怎麼了？”顧母拍拍他，讓他往後站，自己反倒上去，溫柔的安撫道，“哪疼了？跟大伯母說說，彆怕。”說著又給了他一記眼刀。她算是看出來了，每次明月跟這小兔崽子出去，準會哭著鼻子回來，也不知道這臭小子又怎麼欺負人了。明月抱著被子沒動，抽抽搭搭了半天，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這才怯生生的對顧母說道：“疼。”顧母一愣：“哪疼？”“肚子……嗚……肚子疼……”說著又哭了起來，好像是真疼得不行了。顧城蹩起眉，作勢又要去抱她：“我送你上醫院。”“……”眼見他朝自己伸過來的手，她條件反射的往顧母身後一躲，拽著她的袖子不願讓他碰。“聽話，快出來。”顧城不耐煩的要去抓人，卻給顧母擋了回去。她溫和的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在瞥到被子上沾著的殷紅的時，目光一滯，麵上頓時露出了抹笑顏。“媽，你笑什麼。”顧城瞅著女孩皺成了一團的臉，又要上前。顧母拍開他的手，摸摸女孩的頭道：“不哭，這是每個女人都會有的事，會痛是正常的。”明月哽咽了聲，不解的抬眸：“……我會不會死？”顧母失笑道：“不會死……我們的小明月已經長大了啊。”“明月出什麼事了？”顧清收到消息，一身泥的從花房裡趕了過來。剛進房裡，越過門口的兩人就往床邊靠：“要不要去趟醫院？”“去什麼醫院。”顧母笑著把人摟緊懷裡，看著那個傻乎乎的丫頭說道：“明月是來月經了。”她邊說，邊摸著她的小腦袋：“雖然有點晚，不過幸好還是來了。”明月窩在她懷裡沒動，聞著大伯母身上的香水味，一臉的呆樣。平日裡，她時常能看到幾個女同學圍在一塊談論“月經”“衛生棉”之類的東西，當時雖然好奇，卻害羞的沒上去問，而在上生理課的時候，也隱約的知道了一些……她摸了摸肚子，臉上的淚還沒乾，看著屋子裡圍著的一群人，麵色頓時一紅，鬆了顧母的袖子便一溜煙的鑽進被子裡，把自己裹成了個球。“害什麼臊，都是大姑娘了，一會讓傭人給你煮點糖水，還疼不疼。”顧母瞧著她那傻樣，有些好笑的說道。明月吸了吸鼻子，咬著牙搖頭，她現在不止是肚子疼，心裡更不舒服，身下黏糊糊的聞著都是血腥味，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好臟，而最可怕的事，她如此難堪的一麵，居然都讓顧城給瞧著了。“明月，長大了。”顧城站在床頭，盯著她的後背不放，而出口的話一字一句都是無比的認真。以前看著她都覺得那是個沒長全的娃，如今來了初潮，告彆了孩童時代，終於變成了一個女人。他心裡正激動著，兩眼也跟著放光，火辣辣的盯著人家的背脊，直恨不得把她給吞了。明月心裡忐忑，窩在被裡也不敢回頭，等到顧母把人給趕出去了，這才默默的從床上爬起來。她看了眼床頭的衛生巾——剛才因為一屋子都是人，她才拒絕了顧母要教自己用的好意，幸好她不笨，這點小東西難不倒她，看著包裝紙上的說明，還是很順利的給貼了上去。籲了口氣，人也跟著放鬆下來，而在這時她才發現放在自己枕邊的手機，那是顧城下午買的，也正是因為這部手機，引發了那一連串的……明月心裡憋著氣，拉開抽屜看也不看的就把東西扔進去，而後利落的關上、上鎖。咬著唇把鑰匙扔進垃圾桶裡，她抱著肚子躺下，心裡暗想著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開這個櫃子。＊＊＊＊＊明月躺在床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了傭人上來敲門的聲音，靠在餐桌前，她還是不太舒服，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就連吃進了什麼都不知道。她現在也沒有胃口，碗裡的烤肉吃了點就再也吃不下了。正當她想找借口上樓補眠時，顧城嚴厲的插話：“吃完了再走。”“……”明月低下頭，抱著肚子不太想搭理他。“小城，你妹妹不舒服，你彆這麼凶人家。”顧清瞧不過眼，一直覺得顧城對明月太過嚴厲，這會兒忍不住說了他幾句。“我是為她好。”也不看看那張小臉都白成什麼樣了，再不吃點東西，一會要是暈了怎麼辦。重點是她得養好身體，日後才有體力去應付他的需索。明月哽咽了下，依然沒動，她總覺得自從來了初潮之後，顧城瞧著她的目光就變了……“我吃不下……”她的胃口本身就不好。“乖，吃一半。”他朝她挑挑眉，一副好商量的模樣，“吃完了再睡。”她求助的朝顧母看去，對方卻隻顧著對自己微笑，最後她沒辦法，隻能小口小口的把那一半給吃了，等到再也吃不下的時候，將麵前的碗推開。“我吃飽了。”她沉默片刻，小聲的說完，就要上樓。“把湯喝了。”顧城沒打算放人，正好兩人坐得近，直接把她的碗接過來，三兩下將裡頭的米飯倒進了自己碗裡，而後握著勺子，親自給她舀了半碗湯。顧母拿著空碗的手一頓，瞧著兒子把女孩吃剩的東西統統掃進了肚子裡，詫異的道：“小城……”顧城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動手給自己盛飯，動作乾淨利落，人也是一臉的坦蕩，兩人既然是兄妹，同吃一碗飯有什麼關係。而顧清也隻當他們是感情好，沒有多想，反倒是明月，低下頭心裡有種怪異的情緒正在往上升。從前她也不是沒跟哥哥同吃過一個盒飯，可那是自己的親哥哥，如今換成顧城就……“對了明月，你大學想去哪讀？”這份沉默沒有持續多久，顧城看著低頭喝湯的女孩，想了想說道。明月眉心一跳，下意識的瞥了眼一旁的顧城，默默的搖了搖頭沒吭聲。如果可以，她想去外地上學，卻不知要如何跟顧清講，而最麻煩的其實不是大伯——是身旁的男人。“直接去c大吧，那裡的校長我認識，有個人照應也好。”沒等明月回話，顧城插嘴道。顧清有些為難，雖說c大是不錯，可他本意還是想送明月出國。“明月，你怎麼看？”選學校這種事當然得問問當事人。明月咬了咬筷子，長長的睫毛輕扇，能夠明顯的感受到一股壓力正源源不斷的從身旁傳來：“我才高二，現在提這些還早呢，以後……以後再說吧。”她心裡沒底，隱隱的還是怕，並下意識的不想得罪他。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有點晚o(*▽*)q滾床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