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去世之後,呂後大權獨攬,殘害戚夫人,殺害趙王劉如意,她為什麼能夠順風順水?為什麼能夠為所欲為?因為呂後手中有皇權。無權之苦,有權之樂,呂後品嘗得太多太多。她不能交權。特彆是慘殺戚夫人,呂後應當知道自己做得太過分,大失人心!連親生兒子都覺得母後做得太過分,呂後能不知道此事做得彆人頗有非議嗎?交出權力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呢?這種恐懼感牢牢控製了呂後。維護既得利益是古今中外人的常情,呂後也不例外。她不可能放棄手中的既得利益,因此,隻有女主稱製,才能保證她在幼主實際執掌朝政之前繼續保持她對權力的絕對控製。呂後是不是美女型皇後?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所有記載這段曆史的史書都未說呂後如何漂亮。即使在呂後年輕出閣之時,史書也沒有記載呂後的美麗。因此,呂後應當是一位相貌普通的女子。她與當上漢王之後大得劉邦寵愛的戚夫人不同,戚夫人年輕、貌美,能歌善舞;戚夫人是靠著自己的美麗與才藝得寵的。呂後不是這種類型的皇後。呂後和所有平民出身的開國皇帝的皇後一樣,她是開國皇帝平民時代的結發之妻,不是以美貌進入宮廷的嬪妃。因此,她們不可能因美麗而得寵,她們要麼隻是做一個名義上的皇後,要麼需要用智慧迎戰挑戰皇後地位的得寵者。呂後本來就是一個非常能乾的女人;但是,呂後的這種才乾開始並未引人注意。劉邦落草芒碭,整個家庭是呂雉在獨撐著。她要為丈夫送衣、送飯,她要為丈夫犯法而坐牢,牢獄之中還要蒙受獄卒的欺淩。劉邦起兵反秦之後,她隨時可能因為劉邦造反而麵臨災難。這些苦難呂雉都熬過來了。這不僅要毅力,而且要勇氣,更需要能力。呂後在這些事情中的表現史書都沒有記載,因為,司馬遷《史記》在記載張良之時公開宣稱:“留侯從上擊代,出奇計馬邑下,及立蕭何相國,所與上從容言天下事甚眾,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呂後在未登上皇後之位前的許多逸事,因為與天下存亡關係不大,司馬遷也都沒有記載。但是,呂後應對這些事件的能力是確確實實存在的。登上皇後之位後,呂後協助劉邦誅殺功臣;她能夠以同情的麵目欺騙彭越,將被劉邦發往蜀中的彭越帶回來,勸說劉邦誅殺彭越;還能指使彭越的手下誣告彭越謀反,這種心機、謀略,儘管為人不齒,但是,它也顯示了呂後的手段。正如《史記·呂太後本紀》所記載的那樣,“呂後為人剛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誅大臣多呂後力”。從客觀上看,呂後能夠實行“太後稱製”是她的特殊地位和手中握有足夠的政治資源。政治資源是最現實、最有實力的資源。呂後是高祖劉邦的皇後,漢惠帝的皇太後。這種合法的政治身份為她實行“太後稱製”奠定了強大的權力基礎。由於惠帝與皇後無子,呂後便將惠帝與後宮美人所生之子奪來,偽稱為皇後子,這就是曆史上的“前少帝”。這顯示了呂後立新皇帝的權力。“前少帝”年稍大,得知自己的生母為呂後所殺,憤憤不平,揚言長大後要為母報仇。呂後得知,即將“前少帝”幽禁起來,說皇帝病重,任何人都不能見。結果,大臣們沒有一個人能夠見到這位“前少帝”。最後,呂後又廢掉“前少帝”,把他殺死,再立劉義為“後少帝”,更名劉弘。這顯示了呂後廢新皇帝的權力。呂後立新皇帝時,說立就立,沒有人反對。呂後廢新皇帝時,對大臣說:如今皇帝長期有病,已經不能親理朝政了,不能把天下再交給他。大臣們竟然說:“皇太後為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群臣頓首奉詔。”大臣們不但不反對廢“前少帝”立“後少帝”,反而猛誇呂後是為天下蒼生考慮,我們奉詔。可以說,呂後拿著皇帝當猴耍,大臣們明明知道呂後殺一個再立一個,還鼓掌稱好。從上可知,呂後此時權力多麼巨大。為什麼呂後可以直接廢立皇帝呢?第一,呂後出手凶狠。劉邦廢立一個太子都沒能辦成,呂後卻可以從容地廢立皇帝。從這個意義上說,呂後在朝中行事比劉邦還要順暢。這是為什麼呢?呂後是出名的凶殘之人,劉邦廢立太子還要和大臣們商量一番;大臣們不同意,劉邦也無可奈何。劉邦還挺有點民主作風,呂後絕不是這樣,哪個小皇帝不聽話,她就廢哪個小皇帝,殺哪個小皇帝。大臣們敢於反對劉邦,公開和劉邦辯論,對呂後,也就是一位王陵,還敢頂幾句。其他大臣,包括陳平、周勃,都不敢頂撞呂後,惟恐引火燒身。這主要是因為呂後蠻不講理,動輒殺人。第二,擁有三種巨大的政治資源。呂後是皇族派的關鍵人物。以劉邦八子為中心的是漢初宮廷的皇族派。他們是劉邦的兒子,是王位的合法繼承人。因此,圍繞著諸皇子形成了漢初宮廷的皇族派。在皇族派中,呂後是個關鍵人物。呂後是嫡長子劉盈的生母,也是其他諸子的嫡母;所有的皇子都不得不向她稱臣、稱子。皇族派雖然對呂後稱製有看法,但是,呂後畢竟未直接稱帝,沒有奪走劉姓江山,名義上她還是將惠帝的“兒子”扶上了皇帝的寶座。因此,有看法的皇族派還未到與呂後勢不兩立的程度。呂後與功臣派的關係大體和諧。漢十二年四月,劉邦去世之後,呂後竟然四天秘不發喪,而與其親信審食其商量,想殺儘天下功臣。呂後與審食其謀曰:諸將與帝為編戶民,今北麵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儘族是,天下不安。(《史記·高祖本紀》)這一陰謀被與審食其關係密切的將軍酈商知道,酈商知道呂後欲殺儘天下功臣,立即進宮對審食其說,高皇帝已經故去四天了,你們不發喪,還想殺掉開國功臣。如果你們這樣做,國家馬上就完了(吾聞帝已崩,四日不發喪,欲誅諸將。誠如此,天下危矣——《史記·高祖本紀》)。你們想想,陳平、灌嬰統率十萬大軍駐守滎陽,樊噲、周勃率領二十萬大軍駐守燕代之地,如果他們知道高祖皇帝歸天後你們在京城大殺功臣,一定會連手帶兵攻入關中。大臣在內謀反,諸侯在外叛亂,國家的滅亡指日可待(大臣內叛,諸侯外反,亡可翹足而待也——《史記·高祖本紀》)。審食其把酈商這一番話轉告呂後,呂後才放棄了殺儘天下功臣之心。上述記載至少說明了兩點:第一,呂後對與劉邦一塊起兵的“諸將”懷有強烈的疑懼心理。呂後對與劉邦一塊起兵的“諸將”疑懼最重,這種疑懼的根據是:與劉邦一塊起兵的“諸將”原來與劉邦平起平坐,現在又要讓這些與劉邦共同打天下的、年邁的“諸將”來侍奉“少主”,他們的心理肯定不平衡。應當說,呂後的“理論”並非全無道理,但是,真正握有兵權的異姓王劉邦在世時已經基本誅殺完畢;其他握有兵權的灌嬰、周勃、樊噲都是劉邦集團的核心人物,他們不可能背叛劉邦。第二,呂後主觀上殺儘“諸將”和客觀上有所顧忌的矛盾心理。呂後與審食其的對話道出了她心中真實的一麵——對手握重兵的諸將的疑懼;但是,酈商一番話又使她立即改變不發喪而誅諸將的想法。這暴露了呂後的兩難心態:殺,怕反;不殺,也怕反。但是,此事也反映了呂後的明智,她將功臣派劃分為兩類。一是對她來說最具威脅的韓信、彭越、黥布“諸將”;一是對她威脅不大的蕭何、張良、陳平、曹參等文臣。呂後首先是“借力打力”,利用劉邦對異姓諸侯王的疑懼,重點打擊韓信、彭越等異姓諸侯王;能殺一個就殺一個,能多殺一個就多殺一個。因為,殺韓信,殺彭越,可以得到劉邦的支持;同時,又除掉了她所擔心的“諸將”。雖然呂後對其他功臣也不放心,但是,從策略上考慮,呂後還不敢對所有的功臣下手。呂後與蕭何、陳平、張良等文臣關係密切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上述諸人都參與了誅殺韓信、彭越等異姓諸侯王的行動。因此,呂後與蕭何、陳平、張良功臣的關係還較為密切。呂後是外戚派的核心人物。呂後的大哥呂澤功封周呂侯,二哥呂釋之功封建成侯,都曾追隨劉邦起兵反秦、滅項,屢立戰功。妹夫樊噲功封舞陽侯,也是漢初功臣之一。呂氏宗族雖為外戚,但是,呂氏宗族也是漢初的功臣集團。所以,呂後是漢初外戚派天然的核心人物,深得外戚派的鼎力支持。呂後能夠駕馭漢初三派(皇族派、功臣派、外戚派),這是她敢於施行“太後稱製”的最重要的原因。所以,呂後稱製,並未受到朝中重臣如陳平、王陵的反對;朝野上下都認同了呂後以太後身份的稱製。高後元年(前187),呂後正式稱製,行使皇帝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