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透明科技’那件事，我想問您一點情況。方便嗎？”八角回到公司，就前往北川的辦公室，低聲問道。北川剛從調查委員會談了事情回來。北川把西服搭在椅背上，發出的是一聲歎息，而不是回答。跟調查委員會談，對於暗地裡主導一切的北川等人而言，隻能是芒刺在背。處於嚴厲的追問和批評之下，隻能明知徒勞而拚命辯解，內容空洞。北川指指外麵，懶洋洋地站了起來。“我今天去見了‘透明科技’的江木社長。”兩人一進小會議室，八角就說明了。“是支付貨款的事啊——怎麼樣？”北川想起了似的問道。“對方說不是他們的過失，請我們付款。”八角說著，盯牢了北川，“且不說那個事——哎，北川，請你老實說，你跟江木是什麼關係？”“什麼關係？”北川問道。“據說，四年前，向阪戶介紹‘透明科技’的是你。你們肯定有某種關係嘛。”“那件事啊，”北川有點掃興似的說道，“跟我沒任何特彆關係。那是因為社長說了，有那麼一家公司，你讓阪戶研究一下吧。我就跟阪戶說了。”“是宮野先生說的？”意想不到的情況！八角死盯著北川的臉，追問道：“你說宮野先生特彆指示了下包的事情？”“說是行內的晚會上，某人介紹的。因為那人對自己有恩，就予以研究研究吧。”“‘透明科技’的江木對我們的情況相當了解呢。”八角的說法頗有弦外之音，北川皺起眉頭，顯示重視。八角繼續說：“因為了解情況，江木得以提議強度造假吧？”“得先證實阪戶說的‘江木提議造假’是正確的，有這樣一個前提才行吧。”“那是理所當然的。”聽北川那麼說，八角的語氣也有點重了，“雖然阪戶做的事情不可原諒，但那家夥也很苦的。關於這一點，我們也得明白。”北川的表情有點尷尬，小聲說道：“嗯，也對。”他稍微想了想，問道：“哎，你想說，是宮野先生透露了內部信息？”“有可能。隻是，沒有任何證據。”“的確是。”北川點頭。他又冒出一個疑問：“但是，他為了什麼？”“這個嘛，自然是為了業績吧！”八角理所當然地說道，“提高了業績，就提高了東京建電在索尼克內的地位。以及，讓人知道他作為社長的能力。”這件不詳事件被察覺之前，宮野在索尼克裡麵也是稍遜一籌的。“宮野先生是為了顯示實績而出賣了靈魂？”北川沒有馬上回答。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八角，但目光隨即落在腳下。他之所以表情僵硬，是因為跟自己的舞弊重合了吧。“你打算怎麼辦？”北川問道。八角的回答是：“您不覺得，有必要找出真相嗎？”晚上過了八點，宮野跟調查委員會談完，走出會議室。他麵露疲態，低頭正要邁步走，看見八角，就停住了腳步。他之所以浮現出不滿的表情，肯定是因為在會上八角受到表揚，而他是挨批的一方。“來一個怎麼樣？”八角向宮野遞上甜甜圈，他在樓層一角的無人售貨處買的。宮野瞥了一眼遞到胸前的甜甜圈，沒有接，隻是投過來悵然若失的目光。“有事嗎？”“有一件事情想請教。”八角收回甜甜圈，浮現怪異的笑容，說道，“關於‘透明科技’的事。我想知道，那家公司最早是誰介紹過來的？”“你怎麼對這個事……”宮野的語氣比較生硬，眼神裡隱含著怒氣。“調查委員加瀨先生讓我查實一下阪戶的說法。”說是加瀨的要求，這是八角信口開河，“阪戶說，北川部長介紹了新的供應商。但是，據北川先生說，那個公司是社長您推薦的，說是那公司對您有恩。”“嘿，有這事嗎？”宮野閃避起來，“不好意思，太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也知道我不可能連一家供應商也記得啊。”“如果是一位有恩於您的人，會想起來吧？”“唔，想不起來啦。”宮野一邊快步走一邊說，“抱歉啊，我沒有記憶了。假如北川君那麼說，可能就是那樣子了。可能是什麼晚會上認識的吧。”望著他消失在電梯裡的背影，八角無奈地目送他離開。在樓層一角的休息區，八角在自動售貨機買了一罐熱咖啡，邊喝邊思索。“怎麼啦，一臉為難的樣子啊。”打招呼的是人事部的遠藤櫻子。“還有點事。你加班？”疲憊的笑容浮現在櫻子臉上。“這種狀態嘛，有什麼辦法。”櫻子沒好氣地答道，在自動售貨機買了果汁，又拿了一個甜甜圈，把錢塞進收費箱裡。“說起來，那位濱本還好嗎？”八角突然想起這個人，便問道。濱本優衣是原營業部員工，工作到去年，跟櫻子是好朋友。“她做得挺開心的。”“已經結婚了嗎？”櫻子臉上呈現苦笑，說道：“那倒還沒有。”“嘿，還在新娘學習班裡啊。”櫻子送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她在麵包店裡工作。”“怎麼回事？”見八角好奇的口吻，櫻子顯得挺為難，說了句：“發生了許多事情的呀。”她接著說：“就是在做這個甜甜圈的麵包店裡上班，她偶爾還過來補貨。您遇見過嗎？”他從不知道。偶爾見過一個年輕的男子來，但濱本來過這裡倒是讓他很吃驚。“是偶爾嗎？老單位了，天天來也挺好的。”“這不是難為情麼。”櫻子說道，“我覺得係長您不會明白的，我們底下人也有底下人的苦惱啊。不喜歡的事情，偏又都看在眼裡，所以才辭職走人的。不過，我最近覺得，倒是優衣看穿了公司的本質——啊，抱歉抱歉。”櫻子突然想起優衣原是營業部的人，嚇壞了。八角沒生氣，隻是苦笑，但他突然收斂了笑容。“您生氣啦？”八角對提心吊膽的櫻子一邊擺手一邊說“哪裡哪裡”，一邊站了起來。“謝謝啦。這一聊，讓我想起了一個解決煩惱的辦法。”八角向呆住了的櫻子揮揮手，把剩下的甜甜圈全塞進嘴裡，向電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