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樹種在西邊(1 / 1)

秋雪隱隱有點明白薑恒的意思,隻不由擔心:“要是周答應狗急跳牆,想些鬼祟法子害主子怎麼辦?”薑恒就讓兩人這段時間把永和宮的物件看牢了:“彆多了什麼,彆少了什麼。”又邊磨墨邊道:“隻有千年做賊的,也沒有千年防賊的。未免周答應瞻前顧後不敢動,你們近來也好給西邊兒送點言語暗示:隻道我心裡對周答應攔皇上很不痛快,想要回敬她也行。”隻是還沒等到秋雪秋霜等人對西側屋橫眉冷對,施加心理壓力,皇上的神助攻就到了。次日晌午,薑恒就收到了來自養心殿賞的臨潼石榴一筐。還是蘇培盛親自帶著人來的。薑恒:嗯,老板的項目追到了家門口,不乾不行了。石榴果茶正式提上議程。薑恒準備忘掉腦中相關的旖旎畫麵,專心思考幾種之前喝過的美味石榴飲料。順便跟蘇培盛這位帝國第一秘書寒暄一二:“不過是送石榴的小事兒,怎麼蘇諳達還親自來了?”蘇培盛笑道:“也不光是送石榴,奴才還帶了花匠來看看泥土,提前挖個樹坑好移樹過來。”薑恒忽然有一點很不祥的預感,不會是……果然蘇培盛笑得更和氣了:“萬歲爺金口道貴人最喜歡石榴,石榴樹又是多子的好兆頭,特命恒春圃的花匠移栽一株石榴樹過來。”薑恒:……石榴梗過不去了是吧。蘇培盛這回照樣把信貴人略有異樣的神色看在眼底,但他全當看不見:萬歲爺跟信貴人顯然有自己的石榴秘密,他全當不知道就行。他一個眼神,身後跟著兩個恒春圃太監就上前行禮。蘇培盛笑吟吟道:“萬歲爺還吩咐了,不能選老樹,說樹老了易成精,信貴人是新入紫禁城的,隻怕老樹種在院子裡吸走地氣,對貴人不利。”薑恒笑著給皇上的封建迷信捧場:“萬歲爺見識萬裡。”不對,皇上的封建迷信怎麼叫封建迷信呢,這叫上感於天!薑恒環視了下院子選址,對花匠道:“東北角上這塊怎麼樣。”薑恒下意識選了東邊的土地,在她看來,周答應沒搬出去之前,這永和宮的後殿就隻有三分之二是她的,西邊仍舊屬於周答應。蘇培盛聽她這麼說倒是唏噓:這信貴人是個厚道人啊。昨兒周答應來截她的胡,皇上今日就特賜石榴樹,明顯是給她撐腰嘛。她借著這個機會,就算把樹種到周答應屋門口,也不會有人敢多話的。花匠也隻會奉承,對對對,滿宮裡隻有那塊地適合種石榴樹。這麼好的機會,信貴人卻都不報複。這是蘇培盛不知道,眼前溫和甜美的信貴人,已然做了工作計劃,策劃了怎麼在近期讓周答應自掘墳墓,然後把她掘出去。蘇公公也有走眼的時候,還隻當薑恒人如其麵,是個軟乎乎的甜姑娘。蘇公公內心還在感慨:果然老天疼憨人啊。信貴人自己想不到敲打周答應,皇上都替她想到了。他上前一步,對薑恒道:“貴人,東北角固然好,可奴才領差事時,萬歲爺吩咐了,您素日看書寫字的廂房就在東邊,樹種在東邊會擋您的光。”他往西邊一指:“皇上說種在西邊窗前就行。”薑恒都是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看來不光她嫌周答應門縫窺人煩,被當成胡截的皇上更煩。這可是天下都要隨著他心意的皇上,而且是個不折不扣工作狂。薑恒其實微有感覺,昨兒皇上似乎是想留下的,但還是帶著大毅力起身走了,可見為了工作一切皆可拋。薑恒很理解那種手裡還有個大項目沒完成,就不能徹底放鬆了出去吃喝玩樂的心思。而周答應居然還想來安排安排皇上,指望自己讓皇上放下工作,對她一見傾心。隻能說周答應的打算,是算錯了領導。這不,領導煩了,要在你窗口栽樹。薑恒對蘇培盛點頭:“好啊,都聽皇上的。”蘇培盛很忙,不會在這裡看匠人挖坑,很快就告退了。薑恒對兩位花匠道了聲辛苦,給過賞銀,又讓小陸子給他們準備涼茶,就進屋去了——因兩個花匠非常戰戰兢兢隻是滿口謝恩,她在外麵顯然耽誤人家乾活的進度。她進門,秋雪也跟著進來,臉上表情非常像是‘望子成龍,子也終於成龍考上重點’的老母親一樣,眼睛都放光了:“貴人!皇上真是心裡有您,昨兒周答應出來攔聖駕,也是不把您放在眼裡,這不今兒皇上就給她窗前種一株石榴樹!”薑恒搖扇子:“不至於是為我,皇上隻是厭煩這種沒有規矩的行為。”估計以皇上的性格,最煩人在他跟前弄手腕,何況周答應這種非常直白的想要邀寵截胡手段。秋雪卻在一旁替薑恒加油打氣:“主子就是太看輕了自己些。”薑恒止住秋雪的‘雞娃’行為,對她道:“花匠在院裡打土動工,西側間肯定已經察覺了,你去加把火添點柴吧。”秋雪“噯”了一聲:“主子您就放心吧,我保管周答應聽了跟坐炭爐似的,想趕緊離了咱們。”人大約都有逆反心理,當你想趕一個人走,對方可能偏要留在這裡當釘子戶給你礙眼,但當你做出想強留下她攻擊的姿態,對方就會發揮主觀能動性,拚命往外逃跑。周答應在屋裡發抖。其實她這屋裡到了夏天,西曬蒸熱的很,可擱不住她心裡發寒。她這狀態也影響了身邊的宮女,當然,還有昨日她那一巴掌,以及命宮人頂瓶跪了大半夜的罰處,嚇得身邊兩個宮女頗有風聲鶴唳之感,生恐哪裡惹了主子,再挨一頓削。她嚇著了宮女,宮女臉上惶恐畏懼的表情又反過來讓她更擔憂自己處境,可以說西側間形成了完美恐懼閉環,簡直像是個鬼屋。“小主……”“有話就說!這樣嘴裡塞了馬嚼子似的樣兒給誰看!”周答應見到宮女小心翼翼期期艾艾開口就說不出的心慌,忍不住怒斥起來。“小主,門外花匠們在勘地畫土,準備移樹。”被敲打過的宮女語速飛快。“移樹?什麼樹?咱們這屋子窄小,白天光線本就暗,怎麼還移樹過來?”周答應眉頭皺著。宮女站的離她挺遠,努力想組織語言,能夠不激怒這位主子。然而很快她就發現,不用自己組織語言了。窗外響起了信貴人的宮女秋雪跟花匠說話的聲音:“要先培些好土,才好移栽是吧?有勞公公們了。哎,這可是皇上特意讓移栽給我們貴人的石榴樹,兩位忙完了坐下喝口茶,也將怎麼養樹告訴我們學著些,日後好照料這棵禦賜之樹。”周答應的宮女又後退了一步,因為答應的臉色也太難看了啊。這回周答應的發抖除了害怕還有氣惱,咬牙小聲道:“既然是皇上賞給信貴人的,種在我窗子根兒下算什麼事!”這還沒完,等花匠們劃定了移栽的區域又培了土離開後,秋雪又帶著秋霜等人一起來圍觀這個坑:“萬歲爺吩咐的,蘇公公親自帶來的人挖的坑就是好看啊,看看這土,多新鮮啊!”秋霜跟著笑道:“等移了石榴樹來就更好了,咱們主子喜歡清淨,不喜歡被有的人啊——天天窗縫門縫的盯著瞅著,可見皇上英明再是不錯的。”周答應覺得自己血壓都高了:這永和宮是住不得了!周答應心裡惶惶:環顧後宮,能壓住信貴人的,又有這個心思的,大概隻有年貴妃了。皇後娘娘隻管規矩體統,其餘幾位嬪妃眼睛裡則是隻有兒子,對聖寵不甚在意:原本嘛,年貴妃出現的五年來,她們就沒有聖寵了,那如今換誰得寵都跟她們無甚關係。周答應經過一個通宵的思來想去下定決心,還是得投靠年貴妃。然而很快,她就發現了問題:也得投靠的上,不,起碼得跟貴妃搭得上話啊。首先永和宮跟翊坤宮分在東西兩宮,周答應沒有在宮道上跟貴妃碰麵的機會。而炎炎夏日,妃嬪們都愛容顏,也沒人出去逛花園子,直接彆想什麼‘偶遇’。至於請安的時候趁機湊上去說話,看似靠譜實則也很難執行。皇後的承乾宮正殿空間有限,答應們是排著班輪換著,每幾日才需要進殿一次給皇後請安的。其餘人在門外行個禮就散了,並非每天都有進屋麵見皇後的眾妃嬪的資格。尤其是夏天,答應們輪班次數都少了,因人多了脂粉香料味太重,皇後聞不慣,每天就排三個答應去站站崗。這簡直就是貴妃和周答應之間的銀河。好容易後日是周答應能去承乾宮的日子,可請安過程中,哪有她跟年貴妃搭話的餘地?她站在門邊上,跟貴妃離著一間正殿的遙遠距離呢。及至妃嬪們告退的時候,也是按著位份,貴妃頭一個出門,且貴妃還有轎子可坐,等排到周答應離開承乾宮大門的時候,貴妃都走到東六宮了,周答應現長出一對翅膀都攆不上。周答應真是著急:花匠們又來培土了,還灌了些味道有些奇怪的花料在自己窗前,這日子真是一天也不想過了。可偏就跟貴妃搭不上話啊!周答應著急,薑恒也替她著急。從周答應去請安的時候,目光一直追隨著貴妃跟‘追光者’似的,薑恒就知道了周答應要抱的大腿目標。然後看著她望著年貴妃求而不得的眼神,特彆像因為家境原因被阻攔的窮書生跟大小姐。薑恒在心裡為她鼓勁:周答應,請你勇敢追愛吧,不要畏懼階級的差距。“皇上設了會考府後,依舊讓怡親王領事。連宮裡太監們都知道皇上最信重的還是怡親王。”秋雪邊在旁邊做針線,邊跟薑恒嘮嗑。她是尚衣監出來的人,宮裡各處人頭熟,針線和消息一樣靈。其實作為宮女,她根本不知道啥叫會考府,都是聽彆的宮人太監說的。但作為‘雞媽媽’型宮女的秋雪,覺得彆的宮妃能知道的事兒,自家主子也要知道才行。所以甭管在外頭聽說了什麼消息,理不理解的都先記下來,回來如實告訴自家貴人。後宮跟官場並非不相乾。起碼前朝有事兒讓皇上生氣,後宮人喘氣都得小點聲。而薑恒也很願意聽這些事兒。她對大清朝的曆史大事知道的多,有時候秋雪等人隻是閒嘮嗑,說出來的前朝事,就足夠讓她推斷出,現在朝廷又處於一個什麼階段了,最近會不會有大事發生。“會考府啊。”薑恒倒是知道這個機構。這是雍正帝獨創的機構,放到現代,就是審計局,算是非常天才的帝王創舉。在管理財政民生這方麵,雍正帝真是宗師級人物,不但通曉朝野上下各種潛規則,還會自創機構。就像是武俠裡的武學宗師,不光能將現有的武林秘籍學會,最後還能融會貫通出自己的一套絕學傳世。“那皇上近來心情應該不錯。”薑恒想想,以雍正帝的性格,創立了審計辦,更方便的追賬審賬,誰都不能從他國庫平白挖錢,肯定是件快事。秋雪聽主子這麼說,反而停了針線,有些迷惑道:“但聽小陸子聽灑掃太監們說,每天都有大臣們在養心殿門口跪著請罰。”“萬歲爺要是心情好,應該不罰大臣們了吧。”秋雪又想起一事,坐的更近些悄悄道:“奴婢聽尚衣監的一位姑姑聽她乾兒子說,這兩日連廉親王都受了皇上責罵,聽說頂著大太陽在養心殿外頭跪著呢。”薑恒擱筆翻頁,取鎮紙壓住,繼續提筆抄書:唉,人都說無愁不成父子,到了雍正帝這兒,真是無愁不成兄弟……等等,薑恒忽然想起,雍正帝跟自己兒子好像關係也不好,弘時就被他親自開除出了兒子名額。在人緣上頭,雍正帝似乎有點天煞孤星的命格了。正想著,外頭秋霜閃身進來:“主子主子,周答應出門了,奴婢請長街上小太監幫著看了看,說她直往東六宮去啦。”語氣歡快像是過大年。薑恒精神一振。“皇兄,讓廉親王起來吧。”皇上抬頭蹙眉:“十三弟,連你也覺得朕對老八太嚴苛了?”怡親王連忙搖頭否認:“臣弟不是為了廉親王,是為了皇兄您。”十三爺特意把稱呼親疏咬的清楚,再像皇上陳述自己的觀點:“廉親王有錯當罰,但他昨日已在養心殿前跪了三個時辰,今日再來跪著,朝臣們來來往往看著……而且外頭都知道,廉親王最近身體抱恙……”皇上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裝腔作勢!”雍正帝是真的氣著了:他都經曆過生死的人了,但還是叫老八氣的頭暈腦脹的。這世上有的人,偏生就是這麼能惹人生氣。廉親王是個能力很強的人,這點朝野公認,連皇上都是肯定的。但自打皇上登基以來,廉親王就屢屢犯錯,犯的還都是恰好的錯——既不會大到傷筋動骨,又不會小到讓人忽視。皇上當著朝臣一問責,或者說皇上還沒有責怪,隻是問詢,廉親王就先跪了,低眉順眼:“臣弟有罪,萬死難辭。”然後異常瑟縮畏懼,叩首請罪。說來王爺們都是人中龍鳳一樣的人物,在《信妃錄》裡更是如此。廉親王的容貌也沒說的,生的非常斯文俊秀,觀之異常可親——不然以他的出身,也不會從青少年起就有朝臣不斷向他靠攏。故而每回他這樣低頭順從,過於謙卑的認錯,落在朝臣們眼裡,心裡都不由感慨:唉,廉親王真是可憐,皇上又在為一點小事苛責他了。哪怕皇上還什麼都沒說,但皇上那種冰冷無邊的煉獄氣勢,對照下頭廉親王慘白俊秀又可親柔和的臉,那真是比皇上言語直接罵他還要鐵證如山。皇上自有情報來源,很快風聞,朝野上下對廉親王都很是同情,覺得自己對待手足不寬不仁。要是讓薑恒來形容皇上的心情,那就是大女主遇上綠茶女的憋屈。皇上是那種堅韌如鬆的大女主,凡事靠自己,咬定青山不放鬆咬碎牙齒自己吞,就算難受的不行也要背著所有人才肯暗夜中吐一口血的獨立女主;但廉親王就是那種外表柔弱可親,明明自個兒犯了錯,但隻要他搶先過分指責自己,旁人就會生出同情的綠茶女配。朝臣們就是分不清綠茶的蠢直男們。昨兒廉親王又犯了一錯,將秋收時皇帝祭天的典儀寫少了兩項流程,要不是皇上看了一遍,差點就拿去禮部照辦了,隻怕禮部還會以為皇上主動簡約。皇上自然火了,在朝上把折子扔給廉親王:“你從十四歲大婚開始辦差,內務府待過十年,禮部待過五年,這樣的事兒也會辦錯,可見存心不敬!”廉親王一句不辯,近日愈發清減消瘦的臉兒變得煞白,立刻跪了:“臣有罪,臣該死。但臣再不敢對主子爺不敬,請萬歲爺恕臣疏忽之罪!”說的急了還似乎嗆到了氣兒,連連咳喘起來,憋得臉又通紅。旁邊老九老十立馬也跟著跪了求情,一個瞪眼睛:“皇上,八哥這些日子身體不好,精神不濟難免出錯,請皇上恕罪。”一個陰陽怪氣跟著求情“皇上若再罰,臣弟願替。”給雍正帝氣的,真是時隔一世,老八他們還是這麼討厭!老九老十要替,他偏不讓,朝臣們說他對廉親王苛責,他也不準備妄擔虛名,朕就苛刻了怎麼著吧,你願意裝這個恭敬樣,一副逆來順受認罰的樣兒,就恭敬去養心殿門口跪著去吧!而且這一跪,皇上就要求廉親王持之以恒,連跪三天,每到太陽落山才讓他回去。眼見皇上犯了拗,張廷玉等人麵麵相覷心道不好:皇帝罰臣子,有罪當罰,但這樣連著幾天不算完的,傳出去可不好聽啊。他們不敢勸,依舊推出了萬能的怡親王。十三爺不能不來勸,他心裡明鏡似的,也知道八哥是在故意氣人,也知道四哥是跟他擰上了,豁出去名聲不要,也要廉親王結結實實受一場罪,治治他的綠茶毛病。可……他看不下去皇上拿自己名聲去拗。在怡親王眼裡,皇上是最好的皇上,也是最好的兄長。他可看不下去有人傳皇上苛待手足。於是怡親王火速救場中。其實在這兒之前,隆科多也來勸過皇上。皇上隻冷聲道:“難道朝臣隻看到朕罰他,沒看到他犯的錯嗎?”隆科多此時自以為是皇上的好舅舅,就直言不諱道:“這朝上大概也隻有臣敢這麼說了,好多人都私下裡道,廉親王之所以犯錯,是因為皇上動輒挑剔他,將他嚇成這樣的。”皇上:……隆科多仍在絮絮:“以臣看啊,皇上素日待八王是嚴了些個,其實八王是個老實謙和人兒,皇上和煦些,他就不至於天天怕的魂不附體,動輒做錯事兒啦。”再次領略了綠茶功力的皇上,當真險些一口血吐在隆科多臉上。於是今日十三爺來勸,皇上就惱得很:“這是什麼道理?犯錯的人成了個好的,朕這受害的倒成了暴君——若朕一個疏忽沒看出禮儀錯漏來,他們保管又在背後嬉笑嘲諷!”十三苦笑:是這樣沒錯,但這世界上就有這麼多道理說不通的事兒啊。皇上得了皇位,在旁人眼裡就是至高的既得利益者,不會有人同情他,看到他的煩難委屈。經過十三爺苦苦勸說,皇上終於鬆了口“叫他給朕滾!”怡親王很鬆了口氣,連忙來到殿外,親自出來伸手去扶廉親王:“八哥,皇兄消氣了,您回去歇歇吧。”廉親王嘴唇蒼白到有些透明,像是冰雕的人一般,又因頂著大太陽,兩頰帶著病態的紅暈,顯得確實分外可憐。他聞言卻不肯起來,抬眼望著怡親王:“你的好意八哥領了,皇上若肯開恩恕過,必會賜下金口玉言的。沒有聖旨,臣不敢自起。”十三爺險些給他跪了:咋的,這還非要等一個金口玉言。他恨不得把廉親王架走,但又怕他強行動手,廉親王給他表演一個當場跪到病發,在養心殿門口倒地不起,於是隻好苦口婆心:“難道弟弟還敢假傳聖旨不成?皇上當真消氣免了你的跪。”廉親王眨眨眼:“真的嗎?我不信。”怡親王體會了一把皇上想吐血的感覺:八哥太會調動人的情緒了,他想讓人喜歡他很容易,想讓人恨他那就更容易了。好說歹說的,廉親王終於順著怡親王的力道起身了。十三爺又立刻做主,叫了一頂小轎,將他‘柔弱’的八哥塞了進去。可不能讓他這幅剛跪過的憔悴蹣跚形容在皇城裡溜達,要知道臣子們從前門出去,還要經過登聞院、千步廊和六部等許多前朝地方。十三爺給了蘇培盛一個眼神,蘇培盛立刻表示收到:會讓小太監抬著八爺從最隱蔽的路走,直到給他抬出宮去。八爺當然明白,他掀開轎子的簾子,看著怡親王笑道:“十三,你真是皇上的好弟弟。”十三爺對他燦爛一笑:“八哥過獎了,咱們都是做弟弟的,卻也都是做臣子的。皇阿瑪教過忠君,我一日不敢忘。”八爺聞言,也不與他繼續打言語機鋒,而是笑容帶上幾分虛弱,揉著自己的額頭:“我覺得有些中暑似的……”十三立刻擺手:“快快,送廉親王出宮。”快送這位大神走吧,這種高段位病人他也招架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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