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們繼續往王城深處走去。不出片刻,我們便到了中殿。一列石階出現在麵前,直通往中殿。幾個西洋傭兵看看沒什麼危險,自告奮勇地當先衝過台階,進入了中殿。我與胡春來自然不會阻攔,在石階下等他們回報消息。這些人進去得快,跑回來得更快,回來時一個個麵無人色嘔吐不止。“死人,裡麵好多死人!”一名傭兵白著臉邊吐邊說。死人?我眉毛一挑,順著石梯大步快行。祭祀區域與前廳不同,裡麵黑糊糊的連扇窗子也沒開,好在我手中有德國造的五節手電筒甚是好使,一按機括,一道光芒立刻劃破黑暗。一眼看下去,我身子一僵,臉也白了。我早些年走南闖北,自詡也是見過世麵的人物,無論死相多麼可怖的死人我都見過,可是像這裡聚集了如此多屍體的地方我卻也是頭一次見到。整個祭祀廳內被挖了老大一個深坑,坑裡注滿了血紅色的液體,裡麵或沉或浮,放眼看去到處都是保存完好的屍體。這些屍體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身上衣物皆已腐蝕乾淨,麵目身軀腫脹,但從表情上來看,神情皆是安祥無比。我大略估算了一下,僅我所見就不下兩三千具屍體,而且這大坑不知道有多深,被壓在下麵看不到的屍體還不知有多少呢。我不禁脫口驚叫:“這是什麼祭祀風俗?何以會有這麼多的屍體,而且居然過了兩千年都不腐。”胡春來悄然出現在我的身邊,他皺眉說:“這是什麼祭祀風俗我也不懂,畢竟秦漢時期各地祭祀風俗都不一樣,特彆是經過秦始皇焚書坑儒之後,很多文獻資料都已被失傳了。不過這些屍體千年不腐,我想大約和這些血紅色液體有點關係,還有,你聞到沒有,這裡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檀香味。”經胡春來這麼一提醒,我也發現了,祭祀廳內的確彌漫著一股很濃鬱的檀香味。剛才我被數千具屍體堆集一處的壯觀場景震懾了心神,一時倒沒有發覺。順著香味望去,卻見屍池中心有一小片突起的平地,平地上設有一鼎,鼎上依稀可見青煙嫋嫋。我不禁大奇,究竟是什麼樣的香料居然能夠燃燒兩千年而不熄呢?“如果文稿中記述沒錯的話,這叫鎮屍香,相傳隻要巴掌大的一塊鎮屍香就能夠燃燒一百年以上。隻可惜原料很難找,需要用特彆的方法從屍油中提取,而且從一百具屍體中能夠提取到的鎮屍香還不到十克。”解開我心中疑惑的是霍夫曼,站在他身後的則是一排平端著衝鋒槍的西洋傭兵。霍夫曼前麵站著的是黃三,而黃三的腦袋上則被頂住一把手槍,持槍的是哈珀。我的眉頭跳動了一下,還未曾端起手中槍,胡春來迅速地按住了我的手。我明白他的意思,雖然我們倆的武功都還不錯,但一身武功並不能擋住洋槍。“霍夫曼先生,想賴掉我們的薪水你可以有更好的辦法,不必這麼劍拔弩張吧。”我淡淡地說道。兩個西洋傭兵過來搜走了我和胡春來身上所有的武器後,霍夫曼才微笑著鞠躬說:“對不起,請您原諒,我本來也不願意這麼早就動手的。可是最近幾天總是有人跟我彙報說,三個中國人又聚在一起用我們聽不懂的方言鬼鬼祟祟地在商量陰謀。所以,我不得不做一點小小的防範措施。”胡春來眼睛一眯:“你究竟是什麼人?”“我?我不就是理查德·馮·霍夫曼麼?考古學博士、清華大學教授,兼……德國陸軍情報局亞洲科前任上校科長。”在霍夫曼的敘述中,我們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全部由來。原來霍夫曼原本是德國間諜,後來德國在一次大戰中戰敗後便即退役,還入了美國籍。不過此人對於德國戰敗常自耿耿於懷,對美英俄法諸國則仇視萬分。數年前,霍夫曼於一個偶然機會,得到緬甸首任國王阿努律陀的一篇殘留文稿,文稿上稱阿努律陀全靠著將生人煉製為行屍的邪法製造出不死士兵為先鋒,這才能夠百戰百勝最終統一緬甸。霍夫曼認為,德國之敗非是敗在國力不濟,而是敗在兵員枯竭,若以此邪法煉製出大批沒有痛覺不畏死亡的無敵士兵,那麼德國在下一場戰爭中定能大占上風。由此,霍夫曼對這種邪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隻可惜雖經數年苦尋,卻隻能證明此種邪法早已失傳很久,好在倒也不是一無所獲,最後霍夫曼花重金撬開了一名巫師的嘴,這才知道原來此種邪法最初是由迷失之城中流傳出來的。霍夫曼認為,雖然此種邪法已經失傳,但在迷失之城內應還有記錄,於是霍夫曼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尋找迷失之城上。三年前,霍夫曼通過查詢曆史文獻記載,終於確定了迷失之城的大致方位,興衝衝地組織了一個考察隊進入緬甸原始森林,而結果跟他曾經和我們說過的一樣,考察隊遭怪獸襲擊,唯有霍夫曼孤身逃出叢林。又經數次尋找不果,霍夫曼不得不尋找外援,恰好我與胡春來在掘墓摸金方麵的名聲為霍夫曼所悉,於是他便出重金誘惑我們倆為他效力。聽到這裡,我總算是恍然大悟。霍夫曼聯絡他的舊日手下一心要取得煉製行屍邪法以求擊敗英法等國,行事間難免鬼鬼祟祟,落在我們眼裡,則成為不懷好意另有所謀。而霍夫曼等人害怕計劃為英法等西方列強知曉,見我們對他們有防範之意,誤以為我等與英法諸國有勾連,是以終於起了殺機。一路上霍夫曼故意令金毛大猩猩等人挑釁於我,便是想摸清我們三人的實力如何,而後我們以方言說話談天,更被霍夫曼誤會成商量陰謀。所以我們一進入祭祀區,霍夫曼見我們的利用價值已失,他便迫不及待地下令擒下我們三人。明白過來的我與胡春來也隻能相視苦笑,我們不過是存心想在迷失之城內撈點好處順帶再坑害坑害洋鬼子,可落在霍夫曼的眼裡卻成了神神秘秘圖謀不軌,現在鬨成了這樣的局麵,豈是說幾句誤會之類的話就能胡混過去的。而且即便是真的能夠解釋清楚誤會,霍夫曼已經將前因後果統統告訴我們,他也斷斷不會讓我們活著離開。不過幸好,我和胡春來都各有殺手鐧還沒有使出來。胡春來衝我使個眼色,我知機地冷笑發問:“那麼霍夫曼先生,你現在準備怎麼處置我們三人呢?”霍夫曼貌似很遺憾地聳聳肩,“我和未來的德國政府必須多謝你們的幫助,沒有你們我根本到達不了這裡。根據中國古代習俗,我確信煉製行屍的秘法會刻在燃燒著鎮屍香的鼎上,我隻要破譯鼎身上的文字,那麼就可以掌握這門秘術了。那麼……你們的存在也就沒有用處了。對不起……”霍夫曼正待下令,我腳下使勁一撩,大蓬砂土便向著眾西洋傭兵處飛散過去。霍夫曼等人反應不及,一手下意識地扣動扳機,另一手卻不由自主地遮住眼睛。我們要的就是這一線之機,忙與胡春來使出地趟拳的功夫,一個和身翻滾來到哈珀身前。我一下將黃三拉倒在地,胡春來手中旱煙竿一敲,隻聽哈珀慘叫一聲,已被敲碎了手骨,手裡的柯爾特手槍落在地上。好個胡春來,左手一伸,便將哈珀腰間的手雷拉弦拔開,我則一個“蹦腿”踢在哈珀大腿之上。哈珀受此重擊,再站不穩身形,踉踉蹌蹌地倒退數步,跌入人群之中。白煙索索索地自他腰間冒出,西洋眾人嚇得肝膽俱裂,既無膽量救他,更沒心思朝我們開槍,各自尋隱蔽部臥倒在地。爆炸聲響處,煙霧彌漫、哀號聲響成一片。胡春來大叫一聲:“進後殿!”趁著這個大好機會,我和胡春來各拽著黃三的一隻手,向後便跑。前方有霍夫曼率領的西洋傭兵堵截。雖然我們給他們造成了一定的麻煩,但以這些前任德國陸軍士兵之精銳,很快便可以反應過來,那麼我們唯一剩下的活路就是隻能向後跑了。適才我們已經觀察過地形,屍池中幾乎是屍體挨著屍體,堆得滿滿當當,隻要施展起輕功來,未必不能踩著這些屍體衝入王城的後殿。隻要衝入後殿屋舍,憑著那裡的地形掩護,這些西洋傭兵即使衝進來,我們也有信心將他們解決。耳聽得身後“撲撲撲”子彈鑽入泥土的聲音,我們三人隻顧埋頭猛跑,一頭紮進後殿。霍夫曼等人果然不敢追來,隻用槍往殿內掃了一梭子子彈,又扔了兩顆手雷。奈何此時我們三人已各自找好掩體,根本傷不著我們一根毫毛。霍夫曼隻得高聲叫罵幾句,又吩咐人守住殿門,自去取那古鼎。胡春來得意洋洋地對我說:“怎麼樣?關鍵時刻還得是老前輩才靠得住吧?需知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總是有幾分道理在……”胡春來又想開始嘮叨,但我卻不愛聽,就頂嘴說:“盜墓摸金本就是極損陰德之事,任是再往自己臉上塗金抹粉也是如此。”胡春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我說:“好你個張大勇,本來老夫看你還算靈俐,想把一身所學都傳授給你。罷罷罷,此事從此休要再提,老夫沒這福分做你的師父。”黃三哭喪著臉打圓場說:“二位爺,你們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了,還鬥什麼嘴啊?要有這閒功夫,二位爺不如先把我身後的那些鬼東西給打發了。”我一回身,一張乾巴巴的僵屍臉便出現在我麵前,最可怕的是,那張僵屍臉不但麵目猙獰,而且還不住衝著我呲牙咧嘴低聲咆哮示威。我“嗷”地怪叫一聲,向後蹦出去,一頭撞在牆上,暈了好半天。回過神仔細看時,卻見那十幾隻僵屍隻是做勢欲撲,但一個個都隻是站立原地不動,似乎腳下有什麼東西拴住一樣。我這才放下心來,遂指著那些僵屍笑道:“好家夥,我這些年走南闖北,也算是見識過不少黑凶白煞,獨獨這樣的僵屍卻從未見過。你們看,這些僵屍身量不高卻健碩得很,而且身上居然長出長長黃毛,眼珠凸出獠牙猙獰,也不知是否他們生前也長得這番模樣。”胡春來仔細看了看後搖搖頭說:“這些不是人,而是狒狒。而且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些狒狒就是襲殺大象的怪物!”我聞言又是一驚,仔細再看,果然發現這些狒狒僵屍十指如勾爪牙尖銳,有幾隻爪子上還有剛剛凝固的血跡。要知迷失之城近兩千年未曾有人踏足,這些狒狒僵屍爪上何來血跡斑斑?毫無疑問,定然是昨夜裡從被分屍的那隻大象身上沾染到的。胡春來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現在是幾點了。”我雖不解其意,但仍是掏出懷表看看後答道:“現在是十二點過三刻。”胡春來撫額長笑:“我明白了,果然是如此。現在正是午時,陽氣最是旺盛不過,這些狒狒僵屍身上定是被人下了符咒,雖然比普通僵屍要凶猛得多,但隻有陰盛陽衰之時才可行動。”聞言我便開始頭痛起來。雖然這些狒狒僵屍暫時無法行動,但若是到了夜裡,我們三人不被它撕碎才怪。現在唯有指望著霍夫曼等人能夠早點搬走古鼎後退出迷失之城,這樣我們才有逃跑的時間。黃三一聽這些狒狒僵屍不能行動,當即便放下心來,笑嘻嘻地說:“反正來了也就來了,總不能白來一趟吧?日後的事管他娘的,不如我們先四處看看,料想後殿既是城主居所,寶貝必定是少不了的。”我和胡春來對視一眼,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當下便擰亮手電筒,三人興衝衝地越過狒狒僵屍的防線,向內走去。後殿占地不大,想來城主妻妾子女不多,所以也沒建太多宮室。可惜的是,經曆兩千年歲月侵蝕,裡麵擺放的物件大多都已腐爛成泥,任是黃三常常自誇慧眼如炬,也沒找見什麼好玩藝。黃三恨極,一拳打在牆上,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起來:“這個城主也忒窮酸,自已家裡也不擺設點好玩藝,害得我黃三爺白跑這麼一趟。”黃三這一敲,我立時就有了發現,驚喜地叫起來:“你們看,這城主也太會享受了吧,這些牆壁竟似是黃金鑄成的。”黃三大喜,仔細看了看說:“不錯,這些牆壁確實是黃金鑄成。娘的,便是紫禁城也沒有如此奢華,不但以黃金鑄牆,而且牆上還有壁畫。”我順著黃三指點處看去,果然見那麵牆上刻有種種圖案,上麵既刻畫有戰士持戈作戰的情景,也有農民插秧種田的畫像,唯一相同的是,這些圖案都刻畫得精美無比。黃三仔細看了看說:“好家夥,這座城市定是流亡至此的楚國人建立的。二位爺你們看,這些畫像上的人無論男女皆是長袍大袖衣裙飄逸,這是典型的古楚國服飾。”胡春來一直在仔細認真地看著壁畫,良久緩緩說道:“你們看這裡,這些壁畫似乎記述著這座迷失之城的來由……”兩千多年前,秦始皇率大軍橫掃六國,其中在楚國受到的抵抗最嚴重,秦始皇一怒之下,下令屠城。幸存的楚國貴族指天發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當時楚國盛行巫術,有一巫師名鹹,帶領一隊楚國軍民亡命千裡,最終飄洋出海,沿路不知經曆多少艱險,終於來到了緬甸。幸存者在巫師的帶領下,擊敗緬甸當地土著,還驅使他們建立了這座迷失之城。這些流亡者時刻不忘亡國之仇,但當時秦國國力正盛,秦國鐵騎的威名天下皆知,憑著他們這點人馬,又如何與秦國爭雄?巫鹹用了十餘年時間,苦思冥想下,結合緬甸流傳的降頭之術,終於創造出將活人煉製為刀槍不入的邪屍之術。為報國仇,流亡者們不懼死亡,不論老少人人慷慨赴死,隻用數年時間,巫鹹即拚湊出一支高達萬人的行屍軍隊。可正待他欲帶領行屍軍隊複國之際,突然傳來消息,秦國已滅、漢室已立。眼見數十年辛苦儘皆白費,巫鹹既喜且悲,喜的是秦國終究覆滅,悲的是這許多流亡者白白死去,卻不能親手滅亡秦國。秦國既滅,巫鹹的壯誌雄心也灰飛煙滅。他不欲毀滅掉楚國遺民的屍體,又怕自己死後這些行屍會禍害蒼生,遂建立屍池並以鎮屍鼎和鎮屍香並改變王城風水鎮住行屍,然後將城中其它居民儘數逐出。或許後來他還不放心,又捕捉狒狒製成凶惡僵屍,在狒狒身上刻上符咒,使其能在夜間自由行動,萬一偶有行屍爬出屍池,這些狒狒便會將其撕碎。為防狒狒逃逸出城,巫鹹還在城市周圍以榕樹和闊葉藤布成陣勢,劃定狒狒的行動範圍。看到此處,我不禁驚歎:“這個巫鹹真是個人傑,布置一環扣著一環,當真精密無比。”黃三笑道:“我們又不是考古學家,管那麼多乾什麼?要依著我說,還是快點找工具把這些黃金撬下來要緊。”說完,黃三又轉回頭對著那些狒狒僵屍罵道:“吼什麼吼?有種過來咬我呀,吵得我耳朵都快聾了。”胡春來身子抖了一下,麵色刷地變得雪白:“大勇,你可知今天是幾月幾日?”我回答說:“今天農曆四月十四,西洋曆五月九號,你問這乾啥?”胡春來用力一拍大腿,連聲叫苦:“啊也!我就說這些僵屍狒狒何以動靜越來越大。曲指算來,今日午時末刻正是日食之刻,天地間陽氣大衰、陰氣彌漫,看來這些狒狒不待多久便可行動了。”我與黃三聞言亦臉上變色。眼見著狒狒僵屍們已經可以一點一點地挪動手腳,舉止雖還顯得遲緩,但終究已經漸漸恢複行動能力,我們三人急得團團亂轉卻又無計可施。猛地我又想到一件事,不禁脫口叫道:“苦矣!苦矣!”黃三、胡春來急問究竟,我說:“古鼎既是鎮屍之用,霍夫曼若是搬動了……”一想起上萬名行屍一起複活的場麵,黃三手腳酥軟幾乎要跪坐地下。他帶著哭腔問:“那可怎麼辦?難不成我們三人今日便要交待在這兒了?”胡春來咬牙說:“不成!雖說那些洋鬼子不是好人,但無論如何要提醒他們不能搬動鎮屍鼎,否則大家夥都得一起陷在這裡了。”說乾就乾。我們三人立刻拔腿往中殿跑去,希望能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頭阻止霍夫曼搬鼎。好在狒狒僵屍們行動尚不靈活,我們從它們身邊急速穿過,狒狒僵屍生氣地大聲咆哮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溜走。不知是不是衝犯了哪路神仙,雖然我們緊趕慢趕,終究還是遲了一步,還沒等我們喊出阻止的話,猛聽一連串巨大而低沉的轟鳴聲響起。“咕嚕哢嚓,咕嚕哢嚓,咕嚕哢嚓……嗬……”原本在屍池中靜靜躺著的行屍一個接一個睜開眼睛,臉上露出那種死者對生者極其仇視的表情,一個接一個獰笑著慢慢爬出屍池。我的老天爺啊,這前有行屍後有狒狒,你還讓不讓人活了啊?那些個西洋傭兵雖然個個身經百戰,但他們何曾見過這種詭異情形,一個個嚇得動都不能動了,有好幾個甚至還尿了褲子。隻見當先爬出屍池的行屍猛地向前一躍,跳到一個西洋傭兵麵前,一伸手戳破了他的肚子。那傭兵受此重擊,一時卻又不得死,在地上翻滾呼號不止。其餘行屍一擁而上,或咬或抓,不多時便將那西洋傭兵分屍成幾塊。我見情形不妙,搶上幾步來到嚇傻了的霍夫曼身邊,奪過他手中的衝鋒槍扣動扳機,一梭子彈便即掃了出去。說實話,要是擱在兩千年前,普通青銅刀劍根本刺不入這些行屍堅硬的皮膚。但遇著我手中的大威力衝鋒槍和特製達姆彈,再厲害的行屍也擋不住啊。但見一梭子彈掃過去,走在最前麵的幾隻行屍統統被我打成兩截。我這一動手,其他人也都反應過來了,各自舉起手中的槍連續掃射。奈何行屍數量既多,又渾不知害怕為何物,源源不斷地往前撲來。不過幾分鐘功夫,又有幾人被行屍撲倒,慘叫聲此起彼伏。我急得大叫:“快撤快撤,這裡守不住了,過一會兒後麵還有更厲害的東西殺過來。”其實便是我不說,大家心裡都在打著撤退轉進的算盤,待聽到我說後麵還有更厲害的東西要殺過來後,更加堅定了撤退的決心。平心而論,德國軍人的素質真是很不錯,這些退役官兵明知留下阻擊是九死一生,但仍有數人自願留在當地阻擊行屍,以掩護餘人撤退。可是萬沒想到,這些行屍居然還似通曉兵法一般。還沒走出幾步,我們就駭然發現,不知何時,一批行屍已偷偷地繞過阻擊線,居然已堵住了前殿至中殿之間的那道石梯。我振臂高呼:“開槍!衝出去!不衝出去我們今天就得死在這裡了!”趁著那些一根筋的西洋傭兵怪叫著向前猛衝的功夫,我跑到胡春來身邊低聲問:“怎麼辦?行屍數量太多,我們彈藥不夠,怎麼也衝不出去的。”胡春來抬頭四下看了看說:“你看,東南方石壁上離地丈餘有個平台,我們先到那裡去躲一躲。”“成!”這些行屍雖然力大無窮,但我估計跳高不是他們的強項,躲在那兒倒可以暫避一時。計議已定,我們三人緊跑兩步,各施手段爬上平台。見到我們如此,那些西洋人也反應過來--這麼多行屍,怎麼打也打不光哪,咱還是先躲躲唄。可是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遲了,如潮水般湧來的行屍將他們逐一吞沒,偶有幾個堅持稍微久一點,但一待他們打完槍中子彈,根本沒有換彈匣的功夫,幾百個行屍一湧而上,誰人能夠抵擋得住?霍夫曼這小子見機最快,一看我們上了平台立刻也跑了過來,跳躍著要往上爬。我回身看了胡春來一眼,胡春來歎口氣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能拉就拉他一把吧。”“得,算他運氣好吧。”我趴在平台上向霍夫曼伸出友誼之手:“過來吧,我拉你上來。”霍夫曼大喜,連忙跳起來拉出我的手,我用勁一拉,把他的身子拉上來一半。霍夫曼臉上的笑容還未凝固,突然又慘叫連連。原來有一隻行屍也跟著跑過來拉住他的雙腿往下扯,霍夫曼雙臂抱著平台衝我大喊:“救我!救我!”我和胡春來一人抓著他的一隻手,黃三又拉住我們倆的腰帶,就這樣和行屍拔起河來。隻聽得一聲慘叫,我的手一輕,向後跌坐在地上,好險沒有跌下平台。我苦笑一聲,指著霍夫曼的半截身子說:“得,這七級浮屠我們沒建起來。”行屍將西洋傭兵消滅光之後,全都圍到平台之下,一蹦一跳地想往上跳。好在他們的彈跳力確實不強,一時半會也跳不上來,便是有幾隻跳得高一些的,也被我們一腳一個給踢了下去,暫時還不能威脅到我們。不過這樣下去終也不是個事,要沒有什麼意外,我們非得在這小平台上被困死不可。我們三個臭皮匠商量來商量去,卻什麼好辦法也沒有商量出來,急得我抓耳撓腮愁眉不展。恰在這最最危急的關頭,異變又生。隻聽一陣“嗷嗷”怪叫聲響起,我們剛才見到的那十幾隻狒狒僵屍從後殿闖了出來。行屍智力低下,無人指揮下不懂分辨敵我,而僵屍狒狒的智商就更低了。兩邊一見麵,當真是王八看上綠豆--對了眼,連個招呼也沒打,就互相廝咬了起來。那僵屍狒狒是巫鹹煉製出專為克製行屍的,力大無窮身手敏捷,一出手就撕碎了好幾隻行屍,可架不住行屍數量太多,兩邊一時難分上下,打成了平手。不一會,隻見兩隻狒狒被咬成碎片,同時也有數百個行屍躺到了地下。以這交換比來看,果然是蟻多可以咬死象,行屍一方大獲全勝是遲早的事。黃三這人體胖心寬,猶如在天橋看把戲一樣,看得津津有味,嘴裡居然還不時呼喝著為雙方加油。我冷著臉說:“黃三,你樂嗬個什麼呀?這兩邊無論誰打勝了,到頭來都沒有我們的好果子吃。”黃三聞言苦了臉,“兄弟,這點我能不知道嗎?也就臨死前為自己找點樂子而已,你較什麼真啊?我想好了,待會要是行屍或者狒狒攻上來,我一頭就紮進屍池裡,淹死總比被行屍撕碎要強。”“屍池!”我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指著屍池說道:“如果這屍池內是一灘死水,那麼經過兩千多年的歲月,早也蒸發乾淨了,我料定此池定有水源。不如我們跳入池內,說不準這池水正通王城外的護城河,我們還可逃得一命。”胡春來呸了一聲說:“什麼餿主意呀,這屍池裡的水紅豔似血,誰知道裡麵有沒有毒。而且萬一這池水不通護城河又怎麼辦?要我說,還是趁著這個空檔,四處找找還有沒有逃命機關。”黃三卻支持我的想法:“胡師傅,你看這四周都是青石牆壁,哪有什麼機關暗道。即便找到了,萬一那暗道離我們距離過遠,我們又怎麼越過行屍和狒狒跑過去。還是那句話,淹死總比被撕碎好,我也讚成從屍池走。”胡春來愣了半晌,一拍腿說:“罷罷罷,老夫從來都是謀定而後動,今日陷此絕境,便跟你們魯莽一回吧。”我說:“我們三人都會水,待會下水之前深吸幾口氣,下水後可沒氣可吸了。我們還得抱成一團,連霍夫曼這半截屍體也帶著,加重份量,爭取一下沉到池底,找到水源入口。”說完,我們深吸幾口氣,抱在一起相互點點頭,數著一二三同時跳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