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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下雪嗎 島頔 2127 字 2個月前

之前,梁霜影想象過,寧願每天被紀委扣分,也不要卸掉美甲,鑽改製度的空子死活不剪短發的女生,房間裡會是怎樣的一番風景。進來之後,一張無華的床,海軍色的床單,地毯上結成團的耳機,亂七八糟的梳妝台,隻穿過一次舍不得洗的衣服,壘成的小山丘。孟勝禕歪頭瞧著她說,怎麼你好像一臉失望?高三的學生,談何人權,好不容易熬到寒假,作業題冊比紅包還要厚,牙簽撐著眼皮刷完了題,正準備出去撒歡,開門就被學校這個歹毒的小人,一蒙棍敲倒——要提前開學了。這僅僅是梁霜影的感悟,作為學生,她屬於比較自律的那一撥,拖到假期剩下最後兩天,才提筆罵娘的,大有人在。於是,開學前夕,她收到了來自孟勝禕的一則消息,「我親愛的朋友,能否真誠的邀請你來我家坐坐。」梁霜影不回,預感有下文,果不其然,她又發來了句,「順便帶上你的作業。」趴在床上的孟勝禕,下筆如有神的抄寫著作業。百無聊賴的梁霜影靠著床沿,玩著房間主人的電腦,突然,身後的女孩出聲道,這不是你的字吧?孟勝禕打量著這一張,從她練習冊裡發現的卷子。梁霜影猶豫了下,推誠布公,“俞高韻他家教教的,他用不著了就借我參考。”一如預料,她這麼說完,孟勝禕長長的嗯了聲,眼神充滿挑逗意味。梁霜影隻得無奈的說著,“我們真的沒什麼。”孟勝禕揚眉低眼,甩甩指間的筆,點頭喃喃,也對,你有男朋友了。梁霜影表情稍頓了下,豎起平板繼續遊戲,然後在gameover的音效裡,出現她平淡的語調,他不是我男朋友。孟勝禕撐起下巴,倍感困惑的追問,“那你們什麼關係?搞曖昧?”不等人回答,她眼睛一亮,想到一個更火辣的,“sexpartner?”梁霜影無語的轉過臉,想找部電影看看,不打算理她了。孟勝禕笑了笑,便翹起雙腳埋頭寫作業,沒一會兒就閒得問起,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電影的聲音很小,能清晰的聽見她說,他比我大很多,所以閱曆比我豐富,思想比我成熟,很會照顧人,對我特彆好。不過,我覺得,他隻是表麵上對誰都笑意溫溫,其實心裡挺冷的,這麼一個人。在她說話的時候,孟勝禕早已爬到床尾,見她談起那個男人,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不禁搖頭歎道,“你完了。”她定論,“這把你翻不了盤。”他喜不喜歡你都不一定,你已經陷進去了。梁霜影擱下平板,扭過身來,一頭撲進床上,不願意麵對。孟勝禕對著她的後腦勺問,有錢嗎?梁霜影唰地抬頭,然後,非常用力且肯定的,點了下頭。孟勝禕已有同情的神色,“有錢的男人無論年齡、性取向,統統都是pyboy。”說不定同時撩著好幾個妞,她還排著隊,拿著愛的號碼牌。“孩子,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你先睡了他!”孟勝禕認真的說,“咱不能吃虧。”梁霜影對她的邏輯甘拜下風,勸說,“快抄吧,都幾點了。”窗外的天色就像配合著她一樣,層雲慢慢橫向移動,冬天的晚霞,清高的來去匆匆,不在乎是否被人留意過。雖然孟勝禕減肥不吃晚飯,但是她點了兩杯奶茶。相信她是知道,奶茶的熱量跟米飯不相上下,所以梁霜影沒有攔著她。女孩子說要減肥,時常就是走個形式。寫了一下午的孟勝禕,把筆一扔,躺在床放鬆自己,就聽梁霜影冷不丁的問她,你有喜歡過誰嗎?想搞對象那種喜歡?那多了去了。她先是泛泛的回答,而後小聲的說著,“不過,最近隻有一個。”梁霜影捧著奶茶,饒有興致的望著她。“俞高韻。”梁霜影被奶茶嗆到猛咳嗽。孟勝禕嫌棄的說,“你這反應好浮誇。”她用紙巾捂著嘴咳嗽,一邊擺著手,“我想打噴嚏……結果……”“單戀是這個世界上花費心思最多,回報率最低的事兒了。”孟勝禕感慨著。梁霜影順了氣,鼓勵她去試一試。她卻說著,試個屁,全班都知道他喜歡你,現在我跟你好著,再去追他,那我成什麼了?你是不尷尬,我還嫌膈應呢。安靜好一會兒,孟勝禕放空似的,輕輕唱著,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又自言自語,我怎麼哼這歌……梁霜影聽見這首歌就躁動起來,即使她唱走調了。眼看高中生涯進入倒計時的階段,如果大學分彆兩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麵,這樣就錯過,難道不會後悔嗎?孟勝禕被她說的心裡支起一股氣,咬著唇瓣,就給俞高韻發了個「在嗎」,激動的爬下床,往地毯上一坐,跟她挨著肩,兩人盯著手機屏幕,有那麼一段時間,都不眨眼。收到他回複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分鐘後,孟勝禕的熱情冷卻大半,發出去的那兩個字都顯得很突兀,於是沒話找話的說,梁霜影這會兒在她家呢。梁霜影跳起來,“你提我乾嘛呀!”“我緊張啊!”沒隔幾分鐘,他給梁霜影發來了消息。孟勝禕瞄見了她手機上的提醒,翻身上/床,抓起枕頭捂住臉,悶著聲音喊,“算了算了!我不要追了!你回他吧!”梁霜影回完了消息想要告訴她,他們說的內容,馬上被她堵住,“我不好奇!”說完,孟勝禕提起筆,神情無比專注的抄起作業。可惜,沒能堅持多久,又過來捅捅她的胳膊,“聽說,俞高韻呀,他媽是做彆人二/奶的。”梁霜影笑了出來,我還以為你罵人呢。孟勝禕一愣,也跟著笑起來。“我們背後這樣議論他,不太好吧。”“嗨,這種事兒……是有點哦。”躺在年少與成/人之間,那麼幼稚的小事情,也能笑作一團,且想不到以後生活中的美好,逐漸遠離,記不起當時開懷的原因,卻足以讓人懷念到恨不得去發明時光機的程度-俞高韻把家門旁邊的室外燈一開,鑰匙對上鎖眼之前,他問了一句,有沒有收到班長發的課表。四下靜悄悄的,沒有隻言片語的聲音,他轉過身,關於她側麵的輪廓落入眼裡,衛衣的帽子兜住一半的頭發,燈光把她的眼睫照得更長。她神情有些怔怔的,探究的,看著一個地方。他順著望去,夜色裡落下傍晚細微的痕跡,其他全像被濃墨吞噬,星斑泄露的徹底,路燈寂靜無異,而她在看什麼?梁霜影是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但茂密的樹叢擋住了車牌,又覺得不可能是他的車。她回過頭,對他說,“我在這兒等你。”“沒關係,你進來吧……”俞高韻頓了頓,補了句,“我媽在家。”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想到家裡還有其他的人在。俞之柔瞥見靠近的少年,把茶幾上的支票一藏,站起來說著,“回來早了呀。”俞高韻放下籃球,目光始終停留在,沙發那兒坐的男人身上,他的大衣裡麵是一套黑色正裝,從頭到腳,除了膝蓋底下的彎折,仿佛找不到一絲褶皺。進屋不換鞋,那雙皮鞋麵上乾淨的不可思議。對這個男人不尊重他家的舉動,俞高韻心有微詞,同時感覺他有一點眼熟,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這位是……”俞之柔準備介紹來著,被男人一抬胳膊,給阻止了。男人順勢起身,這就要走。因為他隻答應了負責傳達,沒說要負責做思想工作,更不打算認親。俞之柔跟著他,想送到門外,又有些畏懼的姿態,路過兒子身邊,輕聲問著,“晚上吃了嗎?”這會兒才想起門口的人,俞高韻轉身奔到家門前,卻看見那男人和梁霜影,對望著發怔。溫冬逸先回過神來,問她,“考完了?”說什麼要省考校考,讓他彆來找她,然後大晚上跟著一個黃毛小子回家,小姑娘長本事了。「舉止輕浮」這個字眼太肮臟,無論他多麼不暢快,也不願意往她身上貼。此刻,溫冬逸就想做一件事兒——梁霜影猝不及防的懵著,對他的問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拽住了手腕,要將她帶走。俞高韻是要阻止的,往前邁了一步,提了氣沒出聲,那個男人察覺到他的動作,停下了腳步,沒鬆開握著她的手,就這麼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壓得他說不出話來。梁霜影醒了神,推著溫冬逸就走,一個大男人,措手不及的被她塞進駕駛座,而她自己鑽進副駕,扯出安全帶,扣上。行車路上,她說自己今天是去孟勝禕家裡,後來,俞高韻問她要不要他家教出的題,他家教押題很準,期末考見識過,想到沒兩天就要開學,跟著就有一次模擬測驗,他們兩家又離得不遠,乾脆今晚拿了卷子回去,還能有時間背題。因為天有點黑,怕她找不著路,所以俞高韻是順道,才過去接她。梁霜影解釋了來龍去脈,他聽著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瞧都不瞧她一眼。其實,這事兒就是她腦子熱,沒顧慮,就想著趁機撮合彆人。結果,月老沒當成,自己搭進去了。“我跟他是一個班的同學,都熟悉的,他人很好,以前就常常借我筆記,幫我複習。而且,本來就是我向他借東西,他就這會兒有空,要是拒絕了,以後不好意思再開口。”他仍是無動於衷。然而,快到她家小區正門,不停下,直接開進小區。她應該要攔的,卻注視著溫冬逸的側臉,開始後悔向孟勝禕描述他的時候,沒有補上一句,脾氣不好,生氣的模樣很可怕,不敢惹。“哪兒?”他終於出聲。“……直直的下去,前麵右拐,第一棟就是了。”這裡是中檔小區,還有一部分是補償給拆遷戶的,承包物業的公司,也像搞一票就散的搖滾樂隊,然而他們‘矜矜業業’了十年,搖滾不死。因此,不光是電梯穩定性差沒人管,每半年停一次電更要命,尤其是高層住戶,例如,她家。這麼巧,今晚就趕上了。她不信邪的按了幾下電梯鍵,真沒反應。梁霜影剛剛走進旁邊的樓梯通道,就聽見沉悶的關門聲。她有所感應的回頭,詫異的望著走來的男人,正要說著,你怎麼跟過來了。溫冬逸搶先一步,“我有事兒跟你說。”他們從樓梯上去,頭頂燈罩裡都是飛蟲的死屍,冷颼颼的風穿過消防樓道,原來每層樓的窗戶都開著,哪個缺德鬼乾的。走到了五層,他說著,“頭回見你那會兒,瞧你警惕性挺高的,跟隻蝸牛一樣,自個兒縮在殼裡,怎麼換個人兩句話就把你哄跑了。”梁霜影緊抿著唇,不知是否因為冷,低頭默默數著樓梯似的,也不與他理論。“沒讓你拒絕彆人的好意,隻是你心裡要亮堂點,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誰會平白無故對你好?”溫冬逸這麼說著,沒人給他回應,有點惱了。“還不明白?”她不再抬腳,不往上走了。昏昏光束下,她那雙眼睛就像隔了層玻璃,執拗的看著他。溫冬逸皺了眉,“你傻嗎……”“每周兩張機票,來回折騰,真當我閒得慌?”梁霜影情緒上升到一個節點,再也忍不住,“我是傻,所以天天騙我爸媽和同學補習,連舞蹈課都逃,為了見你幾小時,學業我都不要了!”她的聲音倔強,又帶著哭腔,“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傻……”怎能料,溫冬逸跨近一步,將她抵在牆上,對著她的唇壓下去,是毫無章法可言的吻。強勢的氣息嚇到了她,生澀抿著的唇,被他咬開,重重地含吮。嘗到淚水的味道,才發現這個根本不會迎合的小姑娘手裡,牢牢攥著他的心魂。分開不到幾厘米的距離,鼻尖似觸非觸,她急促的深呼吸,按著他肩膀的手,抖得不行,“……我要回去了。”他沒空想彆的就點了頭,卻不打算放開她的湊得更近,嗓音低到最曖昧的地方,“兩分鐘……”話音連著吻一起落下,寬厚的掌心攬過她的腦袋,再次壓向了牆,另一隻手臂緊緊摟著她的腰。貼著他的身體,她小腿一陣酥軟,無從安置的手,隻能抓住他的衣領,褶皺從她的指間滲出。衣服不再平整,有些東西亦然。十七歲的初吻,獻給了擁擠逼仄的消防通道,他擋住了所有晚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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