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老遠，蘇圓就看到了一個門前擺滿開業花籃的店鋪。走近了才看清店名，王叔拉麵。蘇圓找了一個地方把車子停了下來。現在快到飯點兒了，店裡的人還挺多的，大多是父母帶著孩子來吃麵，也有三三兩兩來逛街的小姐妹。王子安端著餐盤，穿梭在熱騰騰的白汽之中。蘇圓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空氣中彌漫著陣陣麵香，還真有點餓了呢。“蘇圓！”男生發現了她，穿過人群來到她身邊。“冷不冷？你等著，我給你倒杯熱水。”“吃什麼？”就在她愣神的瞬間，男生已經端著一杯熱水來到了她麵前。“牛肉拉麵吧。”“店裡的生意很不錯呢。”蘇圓雙手攏著杯子，炙熱的暖意以手掌為起點傳遍整個身體。男生笑了笑，“今天是周末，生意好一點。”“你在這兒等著，麵一會就來。”蘇圓點了點頭，“好。”不一會兒，男生端著一碗麵放到了她麵前。熱氣騰騰的一碗麵，牛肉很多，湯上麵浮著點點辣椒油還有顆顆翠綠的蒜苗，看上去很有食欲。“王子安，你去忙你的吧，不用陪著我。”“那好，你慢慢吃，不夠再給你加。”蘇圓看著滿滿的一碗麵條，還有上麵大塊大塊的牛肉，無奈的笑了笑，這一碗已經是挑戰她的食量極限了。不過麵條真的很好吃，今天肯定可以多吃一點。身邊的顧客去了又來。蘇圓喝了一口水，餘光中，一群烏泱泱的人進了店。男生們一一落座。“老板，來十二碗牛肉麵。”蘇圓猛地回頭，一眼就看到了陳烈的身影。他和她中間隻隔了一條走道，男生摘掉手套塞進兜裡，剛毅的側臉讓她心尖一顫。他轉頭看向她，勾唇一笑，滿臉寫著：怎麼樣，沒想到吧。王子安看到陳烈一夥人進了店，滿臉驚訝。“聽說你家開了麵館，咱們來支持一下，怎麼，不歡迎？”王子安看著滿滿幾桌子人，有些不知所措，不過，能和這麼多同學們相處，好像感覺還不錯。“怎麼會，歡迎你們。”“你、你們都要牛肉麵是吧，這就去給你們做。”這會兒，店裡的人少了一些，聽到動靜之後，王子安的媽媽也走了出來。“小安，這些都是你同學？”“都是我同學。”“阿姨好！”男生們異口同聲的說道。蘇圓聽著旁邊的動靜，悄悄勾了勾嘴角。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這肯定是陳烈的主意，是他帶同學們來的。“你們好，你們好。”“小安，快來招呼你同學，給他們拿些茶葉蛋和烤腸！”“哎，這麼巧，蘇圓也在這兒。”“哎呦，我還沒看見呢。”“巧什麼啊，某人就是奔著她來的……”男生真的就是一群幼稚鬼。陳烈起身，拎著奶茶坐到了女孩對麵。“給你帶了一杯奶茶。”蘇圓放下手中的筷子，“你怎麼找到這兒的？”“跟……蹤你。”“……”“吃不完了？”蘇圓看著碗裡的麵條，點了點頭。“給我，不能浪費。”男生將碗端了過去，幾口就解決了半碗麵條。“謝謝你。”陳烈一愣，抬起了頭，“謝我乾什麼？”“謝謝你來捧場，也謝謝你……相信我。”男生往後麵的椅子上一靠，“畢竟是你朋友，哪有不支持自家人朋友的道理。”蘇圓臉一紅，瞪了男生一眼。“還有。”男生傾身向前，“我可不止是來捧場的。”“今天最重要的事兒是宣示主權。”來吃碗麵，又能給王子安捧場，又可以宣示主權，一舉兩得，他一開始就該這麼做的。“你臉怎麼回事兒？”他這才看清，女孩左臉上有一道細細的劃痕。“昨天晚上做卷子的時候，被紙劃到了。”“是不是不太好看？”蘇圓摸了摸自己的臉。“誰敢說不好看？”“彆多想，過兩天就消了。”“一會我們回去的時候去藥房問問，有沒有什麼藥能抹……”王子安端著餐盤從後廚出來，看著兩人若無旁人的交談，淡淡的彎了彎嘴角。陳烈這樣的男生，很適合她。走得時候，王子安不讓大家付錢。陳烈擺了擺手，“做生意不容易，怎麼能不給錢。”“蘇圓那一份我給付了啊。”“那個，同學們，歡迎下次光臨。”王子安靦腆的笑了笑。“好，下次想吃麵了一定來。”陳烈光顧著說話，忘記了拿桌子上的車鑰匙。蘇圓走過去，拿起鑰匙遞給男生，陳烈垂眸看了一眼，從女孩手裡接過，塞進了兜裡。兩人的動作和諧又自然，默契的像在一起很久的情侶。眾人相視一笑，全都是磕到了的表情。周圍安靜了下來，蘇圓有些奇怪，抬頭才發現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她和陳烈的身上。“走啊。”陳烈低頭看著女孩嬌羞的樣子，心情大好。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風有些冷，吹在臉上涼涼的。“你來騎電動車，上麵有擋風被，暖和。”男生將鑰匙丟給她。蘇圓有些生疏了的坐了上去，“怎麼不走啊？”她明明轉了車把的。“捏一下刹車就走了。”兩人順著馬路一路向北。“圓圓，你和王子安小學的時候熟嗎？”蘇圓盯著遠處的霓虹燈，“你問這個乾嘛？”“想知道，說說唄。”“其實我們小學的時候也就是普通的同學……”王子安小學的時候比現在還要斯文靦腆，他很安靜，安靜到有時候她根本想不起來還有他這個同班同學。這就是六年級之前她對王子安的全部印象。六年級的某次考試之後，他們在老師的安排下做了同桌。那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他，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男生也可以這麼白，說話這麼溫柔。他基本上從不主動開口和她交流，每次都是她先搭話。但是他人真的很好，會主動幫她改作業，會給她帶糖。如果一個袋子裡有五顆糖，他一定會給她四個。很多事情她已經記不清，可讓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的那雙眼睛。清澈又明亮。就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卻遭受到了校園暴力。陳烈微微擰著眉頭，“校園暴力？”蘇圓點了點頭，“嗯。”“班裡有些男生說他娘，說他是個啞巴，還聯合隔壁班的男生一起欺負他。”小學的時光本應該是快樂無憂的，但是對於王子安來說，嘲笑和侮辱一直伴隨著他。“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有一次偶然撞見了，那些男生故意拿灑水桶往他身上潑水，我當時很生氣，朝他們吼了幾句。”每一次回想起當時的場麵，蘇圓都覺得自己還挺勇敢的。“其中有一個男生朝我扔了石子，我用手擋，手劃破了……”陳烈用力的捏著車把手，眉眼染上了幾分寒意。兩人停車，過了個馬路，往巷子深處走去。“哪隻手受傷了？”蘇圓舉起左手，“手掌的側邊，不過現在疤痕已經沒有了。”“停車。”男生的話乾淨利索，蘇圓疑惑的刹住了車，“乾嘛？”狹窄的巷子裡黑乎乎一片，隻有不遠處一戶人家的屋簷上亮著一盞微弱的燈。陳烈走過來，一把將她抱住，蘇圓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悶在他堅實溫熱的胸膛中。許久之後，男生開口，“圓圓，你很勇敢。”“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好不好？”蘇圓眼睛一熱，“嗯。”“王子安是你朋友，以後，也是我朋友了。”女孩仰頭看著他，眼睛裡藏著點點星光，“那你們男生以後要是有什麼活動，必須帶著他一起。”“圓圓，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要吃醋了。”“……”“又油嘴滑舌，前兩天我沒檢查你英語單詞，你都主動默寫了沒？”“那當然，不好好努力，怎麼和你一起考n大……”—高三一直上到過年前兩天才放假。今天早上蘇圓本可以睡個懶覺的，但是某項工程的收尾工作還沒有做好。所以一大早她就爬起來了。洗漱完成之後，蘇圓將窗戶開了一點縫隙，然後拉開抽屜，從裡麵拿出還沒有織完的圍巾。長長的深灰色圍巾，摸上去柔軟舒服。以前她從沒做過這樣的手工活兒，不過第一次上手，織出來的效果還不錯。“圓圓？你醒了嗎？”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醒了就起來吃早飯，菜丸子熱好了，你奶奶還煮了餃子……”“媽，我一會下去，你們先吃吧。”“行，彆耽誤太久。”蘇圓摸著圍巾，不自覺的彎起了嘴角。吃完早飯之後，蘇圓回到房間繼續織圍巾。今天加個班，就能把最後一截圍巾給織完了。專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牆上的鐘表指向四點鐘。蘇圓放下竹針和毛線，伸了個懶腰。咚咚咚。蘇圓把懷裡的東西往抽屜裡一塞。“進來。”身後的腳步聲響起，不過蘇圓並沒有回頭，“媽，你和奶奶又在做什麼好吃的了，好香啊。”女孩筆直的坐在椅子上，一身嫩粉的珊瑚絨睡衣顯得她嬌俏可愛。蘇圓見身後沒有回應，疑惑的轉過身，“陳烈？！”男生彎腰，親昵的捏了捏她的臉，“怎麼，見到我不高興？”女孩的嘴巴被迫撅了起來，聲音悶悶的，“你不是在老家嗎？怎麼突然回來了？”陳烈拽過旁邊的板凳坐了下來，“我爸媽工廠那邊出了點狀況，今年不能回來過年了。”男生聳了聳肩，“所以我就和奶奶回來了。”“這是什麼？”蘇圓順著男生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她剛才沒把抽屜關嚴實，織圍巾的竹簽露了出來。“沒什麼。”蘇圓砰的一聲把抽屜關上。陳烈看著女孩兒慌張的樣子，反問道：“藏什麼了？這麼心虛。”“冰糖葫蘆？”蘇圓噗嗤一笑，“你腦洞還挺大。”陽光從明亮的窗戶灑了進來，落在潔淨的桌麵上，兩人靜靜的坐著，時光靜好。“陳烈，我們來拍照吧！”“不拍。”陳烈一聽是拍照，果斷的拒絕。“哎呀，我們來拍幾張照片嘛，這款相機最近新出了好多的新年貼紙，可好看了。”陳烈看著花花綠綠的貼紙，眉頭微皺，“這都什麼東西……”蘇圓拉著男生左拍右拍，“這個貼紙很簡單，適合你。”拍完照之後，又到了熟悉的挑選照片環節。“這張照片發我一張，我做壁紙用。”“好。”蘇圓點了點頭，把照片給男生發了過去。陳烈沒在樓上待太久，畢竟未來的嶽父嶽母還在樓下呢。“小烈啊，你爸媽不回來過年了是吧？”“對，奶奶，他們臨時有事，不回來過年了。”“你和你奶奶兩個人過年也太冷清了，這樣，今年啊，咱們一起過年！”“人多過年才熱鬨嘛！”蘇爸在旁邊應和著。這事兒也不是他一個人說得算，還得回去問問奶奶的意見。“老餘啊，我把菜都拿來嘍！”謝淑芬樂嗬嗬的進了院子，手裡拎滿了菜。“……”陳烈無奈一笑，奶奶真是個社牛沒跑了。大年三十兒的年夜飯，兩家一起吃的。看著春節聯歡晚會，吃著飯聊著天，年味兒十足。遠處響起煙花爆竹的聲音。蘇圓被吸引，想去院子裡看煙花。陳烈叫住女孩，“咱們上樓看，那裡視野好。”蘇圓興奮跟著男生來到頂樓，風有些大，很冷，可是環繞在周圍的煙花卻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睛。陳烈垂眸看著眉眼彎彎的女孩，情不自禁的往她那邊靠了靠。“手給我。”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蘇圓聽不太清，“什麼？”“手給我，不冷？”“我口袋裡暖和著呢。”“……”陳烈淺淺的呼出氣，搓了搓空落落的手心。蘇圓站的累了，微微靠在男生堅實的手臂上。“陳烈？”“嗯？”“你覺得哪一種煙花比較好看？”“你比較好看。”蘇圓用肩膀撞了一下男生，“我說煙花呢。”“再說了，我和煙花怎麼比嘛。”陳烈勾著嘴角，輕輕摟上女孩的肩膀，“你說的對，煙花和你根本沒得比。”“煙花易冷，轉瞬即逝，可你不一樣，對我來說，你是永恒的。”“因為我會永遠抓住你。”蘇圓聽著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攥緊了口袋裡的唇膏。“既然你這麼說了，以後不準反悔……”陳烈抿唇笑著，他彎下腰，直勾勾的看著女孩紅紅的臉蛋。蘇圓眨了眨眼睛，“你、你看什麼？”男生沒說話，視線卻慢慢移到了她的唇上。蘇圓心一慌，伸手啪的一下按在了男生的臉上。“……”“你聞聞我的護手霜香不香。”男生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手掌心，癢癢的，“蘇圓圓，你故意的？”“陳同學，你……”陳烈眯著眼睛，“你叫我什麼？”蘇圓往後撤了一步，卻直接被男生拎了回來，“再叫一遍。”“陳、陳烈行了吧？”“不對。”蘇圓一陣頭腦風暴，“老陳？”“……”她想起來了，“烈哥！”“哼，這還差不多。”鼻尖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蘇圓下意識一摸，“是不是下雪了？”陳烈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向空中。點點白色的雪花從天而降，猶如滿天星宿墜落。“好美啊。”蘇圓忍不住感歎道。“今天晚上預報有大雪，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早上起來可以堆雪人了。”“那咱們一起堆一個大大的雪人！”“好。”一夜大雪。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厚厚的雪層，城市沒有了以往的喧囂，陷入一片綿長的靜謐之中。“我們打雪仗吧！”“那我要滾一個最大的雪球！哈哈哈……”一大早，蘇圓就被巷子裡孩子們的聲音給吵醒了。枕邊的手機嗡嗡震動了兩聲。蘇圓左右摸了摸，拿起手機。小懶蟲，還沒醒？起來堆雪人嘍。蘇圓瞬間清醒，掀開被子直奔窗邊。院子裡白茫茫一片，天空還飄著小雪。蘇圓興奮的彎起嘴角，利索的穿好衣服洗漱。下了幾節樓梯突然想起來給男生的圍巾沒有拿，又折回把禮物袋拿上。餐桌上整齊的擺放著三個紅包，這是爸媽還有奶奶給她的壓歲錢。錢不能白拿，蘇圓認真的給長輩們磕了個頭。“哥哥，你再給我捏一個雪球吧！”陳烈蹲在巷子口跟孩子們玩雪，背後傳來糯糯的踩雪聲。女孩穿著喜慶的紅色棉服正往這邊跑來。“慢點跑。”陳烈起身。到了男生麵前，蘇圓正要開口說話，突然腳下一滑，撲通跪在了男生麵前。雪很厚，摔下去倒是不疼。“蘇圓圓，大年初一剛見麵你就給我行大禮。”“不給個紅包是不是說不過去。”陳烈勾著嘴角，伸手把女孩扶了起來，並把她褲子上的雪都拍打乾淨。蘇圓紅著臉，“誰給你行大禮了……”“那紅包還是要給。”男生從口袋裡掏出紅包，塞到她手中。“圓圓，新年快樂。”